戚继光一声大叫，一把掐住直江兼续的脖子，将他拎起来。却见一串佛珠被直江兼续举起来，在他眼前一闪，心中的杀气顿时散去，恢复了心智的清明。

这是谦信一直缠在腕上的佛珠，左手佛珠右手刀，这佛珠谦信自从林泉寺出家便戴着，已经戴了十几年，就像是佛主赐下的护身符一般重要。

直江兼续被放下来，不停咳嗽，仍立刻将念珠缠在毘沙门天甲胄的腕上，勉力道：“有这个，才是真正的毘沙门天！”

戚继光抬起头，北条氏繁已经退入重重阵中，北条军开始后撤重整军势，放弃了神田川岸头，开启第二防线。江户城下烟尘滚滚，北条军的骑兵也已披挂上阵，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在阵后分成几队巡弋，使得联军无法判断出击的方向。若是自己猛追着北条氏繁进去，越后雉刀骑来不及重整军势，定然会被对方的骑兵冲击得十分被动。

“北条军应该没有骑兵了才对。”戚继光敞开面甲透了口气，皱起了眉头，顺便将谦信的念珠在腕上缠好。

直江兼续松了口气，戚继光总算恢复了正常。

“应该是北条氏康直属的母衣众了吧。数量不多，但却是北条家最精锐的骑兵。”直江兼续想了想，判断道，“北条家还有一个统领骑兵很厉害的人，是北条纲成的弟弟，北条纲房。这个人曾经在河越夜战中，单骑突破八万人的联军防线，立下首功。”

“哼。”戚继光冷哼一声，接连遇到北条纲成的儿子，北条纲成的弟弟，自己和这一家还真有缘啊。

“北条家除了相模的雄狮之外，还有很多强者！”直江兼续提醒道，“请再也不要孤身闯入了！万一在不利的时候同时遇到北条氏繁和赤鬼怎么办！”

“赤鬼？”戚继光皱起眉头，会让直江兼续特别念叨的角色，定然十分难缠。

“松田康乡！岩舟山上住着的赤鬼！”直江兼续道，“这是虎千代姐姐给那个人起的绰号，臼井城攻防战的时候，这家伙仅凭百骑杀入了本阵，是虎千代姐姐唯一的一次败北！”

“那可是不得了。”戚继光冷静下来，谦信的武艺他很清楚，如果是在谦信完全正常的日子里把谦信打败了，那么此人的武艺只怕惊世骇俗，绝不在北条氏繁之下。

戚继光望着四周忙忙碌碌攻破北条军遗留的阵盘的联军队伍，皱起了眉头。

虽然用脚指头来思考也知道那些阵盘是空的，北条军已经退居二线了，不可能再有队伍留在那些只有布围着的阵盘里，但是联军士兵还是跟打了鸡血一样去挨个将阵盘占领，将旗帜砍倒、烧毁。这耽误了很多时间，导致队伍分散乱跑，未能及时重整军势。在这段时间里，北条军将比上杉联军更先做好第二次出击的准备。

“立刻让他们出击！直接出击！”戚继光沉声对直江兼续说道。

直江兼续一呆：“我们不先稳下阵脚么？旗本阵还没有设立！”

“北条军不会给我们充裕的时间站稳脚跟！”戚继光沉声道，“一旦设立了旗本阵，对方就会不惜代价昼夜不停攻过来！”

直江兼续叫道：“这不合常理！北条军会更愿意耗时间才对！他们会花时间来坚守，没道理主动出击！”

戚继光将他的小脑袋瓜一捏，这上面还有斗大的一个“爱”字，管什么用啊。戚继光指着前方北条军阵后不时扬起的烟尘道：“对方的骑兵在待命状态，就是为了让你在未重整军势之前不敢贸然攻去。但是你一旦那么想，对方就要出击了。因为北条军兵力处于弱势，战术要以攻心为上！你看那烟尘，像不像即将离弦之箭？”

“所以他们要等待我们立下旗本阵，就立刻攻过来？”直江兼续满头大汗。尽管饱读兵书，自幼跟随谦信在军中长大，依旧感到脑子不够用。

戚继光点点头：“打仗要靠直觉随机应变，兵者诡道，没有常规。你们这里打仗很奇怪，如何攻克旗本阵就是战术的核心，好像比什么都重要。一旦旗本失陷，全军的气势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就跟主帅战死似的。”

“我懂了。”直江兼续绞尽脑汁，“但是不设立旗本阵是不行的！指挥会陷入一片混乱！我军还没有执行军议，不能连旗本阵都不设立！”

“那就将计就计好了！”戚继光冷笑道，“让本将军看看北条军隐藏了什么样的实力！但是在那之前，要让对方的阵脚乱起来。命令——宇佐美定满大人，率雉刀骑正面冲击北条军前阵！芦名军左翼设阵接应，宇都宫军、结城军右翼设阵，佐竹军、里见军随宇佐美大人出击，陷入胶着之后就撤回来。”

“得令！”直江兼续打了个呼哨，旗本队的骑兵冲过来，按照直江兼续的吩咐逐一领命去传达军令。

“那么在哪里设立旗本阵呢？”直江兼续拿出地图。

“就在这里啊。”戚继光指指脚下。

直江兼续吓了一跳：“这里？”前后瞅瞅，倒吸了一口凉气，“太正了吧？左右两翼的阵间隔那么远，这就像是把大门打开，直接将旗本阵暴露给对方！一般是这样的！”

“首先地势要够高，才能作为攻打城池的阵城，不然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攻势啊！所以要选择有小丘的地方进行作业。虽然我们来不及筑城，但是视野还是要考虑的。其次是位置的安全。”

直江兼续把地图上用手指拉了个斜线，旗本阵藏在一角，前方为芦名军即将设立的阵，所有的阵按不规则的三角形进行排列。

“这样要攻打本阵，必须要先攻打芦名阵。而那时我军兵力向左倾斜，防守稳固，随即可以发动两线进攻。而对方无法用全部兵力冲击本阵，因为这一侧太远，很难同时发动。”

直江兼续耐心地对戚继光解释着东瀛的战术思想。

戚继光却摇头道：“我就是要让对方清清楚楚看到旗本阵的位置。把井阑都立起来，做好攻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