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胡长辛低眉顺眼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

段天巍是万仞山等级的人物，所以连他提起时都语气森严的存在，用脚趾头都能将范围划分出来。

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万仞顶级世家柳家之家主——柳长风！

顶级世家白家家主——白元振！

天道商会会长——章洄！

炼灵三大师之尹昌大师、九宝大师！

还有...寒门门主，天寒老人！

当然，除此之外万仞山仍有许多强者，但之所以没有提及，便是因为相对于段天巍而言，只有以上几人能做到实力与名望皆和他等重，而也只有这些名字，可以称之为当今万仞山天王级别。

范畴清晰之后，细分就更加简单，柳家、白家号称万仞山正道首脑，天道商会实力背景极其强大却钟情于生意，至于尹昌九宝两位，自段天巍退隐之后，万仞炼灵一道便是他们分庭抗礼如日中天，自然也没必要再和段天巍结怨，所以答案很简单——

让段天巍忌惮，且很可能马上降临的那位，便是足以让整个万仞山正道闻风丧胆的绝世魔头，天寒老人！

猜到了是谁，胡长辛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一半了，到不是说他在天寒老人那里有什么面子，但有一句话不是说的好么，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则是敌人。

毋庸置疑，他是沈青的敌人，段天巍自然也会成为天寒老人的敌人！

至于另一半没能放下的心是因为什么，也很简单，天寒老人不知何时到场，且自己也有着一定猜错的可能，如今段天巍执意要那自己祭旗出山，这等情况，还是不太容易解决。

可世间有句抱怨却又无奈的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在胡长辛侥幸的心里刚刚产生之时，沈家园林之外，又有异响响动起来！

那是锣鼓喧天的仪仗之声，听得此声，段天巍的神色之间，凝重之变化，极其明显！

众人侧目，只见得一队人马风火而来，皆着白袍、不配刀兵，人人寒铁面具遮脸，前有十六众细柳点水开道，后有十六众执旗竖帜喧唱，中间八人扛抬大辇、八人擂鼓奏笛，而大辇之上，则是一位白袍白发，白眼瞳的老人！

"他...便是天寒老人？"

胡长辛叹气点头，似乎连他都不愿意与这盖世魔头直接碰面。

须臾，仪仗队在众人屏息的气氛下缓缓开进园林之中，所过之处，静若呼吸可闻，人人不敢妄动。

天寒是什么人？

是众人心中活着的传说，是统治万仞山阴暗面长达百年之久的魔王，更是举手投足便能让方圆十几里化为灰烬的超级强者！

气氛有种怪异的肃穆，其实有很多人想问，难道天寒老人患有眼疾？

可谁敢问呢，即便是在心里，都不敢乱想！

大辇落地，那双惨白无眸的瞳子，缓缓望向了沈青。

登时，沈青心头一凛！

说实话，他不怕天寒老人，倒不是因为有段天巍在场，而是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实力摆在这里，面对胡长辛和面对天寒其实是没有本质区别的，横竖一死，有何惧哉？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天寒老人那连瞳孔都没有的眼神一看，便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能扒开自己内心一般，将自己的一切心思看得个通通透透！

"你便是沈青？"

天寒老人开口了，声音比想象中好听的多，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对比，而是真的好听，如同垂髫小儿，稚嫩清脆！

可越是这样，天寒的形象便越是诡异骇人，以至于让得众人心头更紧，将这大魔头传闻中的那些事迹，想象的更加生动可怕。

试想，一个百岁以上的瞎老头，却操着一口七八岁稚童该有的细嫩声音，这幅场景让谁谁来，谁不觉得毛骨悚然！

"我便是沈青。"

沈青淡淡作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而坚定。

还是那句话，他不怕，可天寒自有气场，足以让不受控制的人胆战心惊。

出人意料的，天寒没再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段天巍。

"既有约定，何以再度出山？汝可知，本座最恨言而无信之人。"

语气高高在上，即便他质问的，乃是曾与之齐名的万仞三大炼灵大师之一。

"天寒，此子是我徒儿，你却广发寒门令以求斩之，究竟是我段天巍无信，还是你天寒背约？"

话语说的很强硬，可只有段天巍才知道自己的心虚，倒也不是惧怕与天寒动手，只是作为一个天王级的人物，不但言而无信，还要在这里强词夺理，对他这种身份而言，无疑是变相的羞辱着自己。

因为，天寒虽被冠以魔头之名，可自数十年前的那次约定之至今，天寒的确是做到了信奉承诺，无有丝毫毁约之行！

当然了，在此之前段天巍亦是如此，但从此刻开始，他破了规矩。

天寒惨白的瞳子似乎就起了些许变化，"段天巍，你我皆是百岁之人，何须耍这些嘴舌之利，四十余年前本座敬汝孤胆勇武奉为英杰，怎地四十余年后的今天，汝要让本座瞧不起么？"

这几句话，说的段天巍有些惭愧。

必须承认，天寒老人在万仞山的地位是特殊的，作为魔头，本应人人梦求诛之。可事实并非如此，人们对他的态度，多半是敬恨两存，恨不消多说，所敬之处，一是他从未做过祸及仇人亲眷之事、亦严令不许门人去做。二，便是一言九鼎，生平未有过一次毁约！

这样的一个人，别管是不是魔头，属实足以令人敬重。

"天寒，如你所说，你我相识数十年之久，所以你应该也清楚，我段天巍一生从未自诩什么正派义士，也懒得管所谓的正邪相争，我所求，不过是护好自己的亲近之人而已。"

"哦？如此说来，四十余年前的遗憾，汝是非想要弥补一下了？"

自始至终，天寒语气淡淡，可他这句话说出口，便以为接下来的事情将不再只是言语便可化解！

因为他所谓的遗憾，便是四十余年前，两人并未交手！

段天巍轻叹了一声，旋即深深吸气，他知道自己四十年前不是天寒对手，如今更不会是，可事已至此，再无其他选择！

"天寒前辈，晚辈斗胆多言！"

突然，因两位天王级人物对峙而陷入极静的氛围被人打破，沈青正色拱手，朗声开口！

众人便忍不住在心头诧异起来，其实自段天巍现身之后，场中的气氛就已经有些压抑了，哪怕段天巍并没有对除了胡长辛之外的其他人施压，但作为活传说、天王级的人物，气场摆在那里，实力与辈分皆云泥之别的众人，当然不敢妄言。

而这种气氛，又是在气场更足的天寒到场之后被推向了顶点，一时间，仿佛整片世界便只剩下他们两位，其他人则化为了草木沙石，无声且不起眼的陪衬。

但就是在这群陪衬当中，却是有一"石子"突然开口说话，众人何以不惊？

他哪来的胆子，怎么抗住的压力，竟敢想天寒发问！

天寒爱才，不然也不会设下门人被杀却首先招揽凶手的规矩，面庞微侧，惨白的瞳子转动了一下，也不知道算不算正眼看向沈青，总之，他允了。

敢将两位天王的对峙打断的确需要魄力，沈青的心头不由松了口气，这才开口道："您与段前辈皆是万仞山最顶点的存在，如今却皆是为了小子而来到此地，说实话，小子受宠若惊。"

"本座不惜闲言废语。"天寒听不出情绪的将其打断。

"是，那小子便直说了！"

顿了一下，沈青突然提高声调，"燕子刀因而我死，与其他人无关，如今你寒门登门，也不过就是为了取我首级，呵呵，我首级在此，若你天寒老人真对得起自己的身份，那便在我死后，莫伤此地一人！"

因为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众人皆在耐心听着，可当他们听完有所反应之时，沈青已经长剑出鞘，直抹自身脖颈！

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不管敌方有多强大。可他却是沈家少门主，是沈渊的儿子，更是段天巍不惜毁约也要护持的人，所以为了家族、为了父亲，也为了不让段天巍老来老来名声尽毁甚至面临危机，这一次，他必须放弃。

沈渊惊呼上前，四太公骇然之下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沈家小辈们，则是瞪大了双眼，如受重锤。

有惋惜、有惊叹、亦有胡长辛心满意足的阴笑，还有段天巍怒其不争掌出如风的声音。

但就在这时，天寒老人却冷笑了起来，没人能看清他如何动作，然后便有刀剑落地的声音！

仅此一刹，高下立判！

因为此时此刻，段天巍的身形刚好停在沈青面前，手掌呈挥击状，却根本没能碰到剑刃。

满场震撼，亦愕然不知缘由。

天寒登门不就是为了诛杀沈青么，怎么到最后关头，反而救起沈青来了？

沈青蹙眉，同样不解的看向天寒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