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青和柳寻两人，方度一直保持着怀疑态度，哪怕他们如此表态，也顶多就转为将信将疑，并没有直接说出实情。

原因很简单，哪怕柳寻平时的为人处世为人道之，但身为柳家人，他还是不信柳寻能为了他这么一个已经与柳家毫无关系的底层护卫，而去调查乃至惩罚自家精英。

至于沈青，原因便更简单了，若是没有交情，柳册跟柳峒两兄弟，为何要帮他创造功劳？

所以方度真的很难相信他们。

看着方度那一脸狐疑的样子，沈青无奈而笑，只得直白的解释道："方大哥，你且想想，如果我们不是为了调查真想而来，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唠叨个什么？"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

沈青一摆手将其打断："你想说谁知道我们是不是过来杀人灭口对吧，那你再想想，你无论是对上我还是对上柳寻，实力差距的极其悬殊，若真的是杀人灭口，你现在还会活着？"

方度一怔，之前他只考虑到身份立场的关系，却是忽略了浅显直白的事实。

没错，如果沈青和柳寻有所歹意，他早就该脑袋搬家了啊...

"你们真的是来帮我的？"方度的心态已经有些变幻。

"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沈青正色答道。

的确不能算帮方度，因为他这次行动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说实话，站在一个并不是真心实意想在柳家发展的立场而言，那种用无辜之人的鲜血换来的功劳，他真的嫌脏，若对真相视而不见，他便会觉得自己良心有丧。

说白了很简单，便是他不想因自己获得利益而牵扯到无辜之人。

沈青的几句话终于彻底打消了方度的疑虑，他沉默片刻，旋即深深的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道来。

其实跟沈青猜测的几乎一样，唯一细节的不同则是柳册柳峒两人，原本也没有非要用这等残忍的手段。

据方度所说，前天下午沈青赶到的那个时候，柳册找到他，并要求他从护卫当中找几个人出来，乔装打扮成飞贼，具体干什么，柳册并没有说。

方度为人较为正直，自然是要追问缘由，毕竟身为护卫却乔装飞贼，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妥。

很显然，柳册是个急躁唯我的人，见区区一个护卫长不但不立马从命，反还敢反问自己，心中登时便有些恼怒。

然后就是沈青看到的一幕了，柳册将方度好生痛斥，把他骂的狗血喷头、猪犬不如！

但方度也是个拗性子，哪怕挨了骂，依旧要搞清楚缘由，因为他要对自己手下的兄弟们负责，试问，作为一个护卫却要装成飞贼去搞那些鸡鸣狗盗之事，若是被人拆穿身份，以后还怎么混？

他们的路，走的一直都很不容易！

护卫二字，也许听起来简单的得很，又不是什么高位要职，好像有点实力就能担任。可要知道的是，方度不是天才，他手下的弟兄们更加不是，辛辛苦苦努力修炼，直至年近四十才达到一个丹河之境，满足了各大家族对护卫的最低要求标准。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最理想的人生就是拿着这份薪水，勤勤恳恳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了。

护卫二字，对他们来说，便是如商人、铁匠、渔夫等，是一种职业，是一项生存资本。

因为修元无望，他们也只能这样。

可是柳册却让他们乔装飞贼去进行偷盗，这无异于是让商人出摊时售卖假货、让铁匠铸铁的时候缺斤短两、让渔夫提着一筐臭鱼烂虾四处叫卖...

这事毁名誉的事情啊，一旦被人发现，他们的前程也就没了！

当然，对于柳册而言，护卫本就没什么前程，所以他提出这个要求时，显得是那么理所应当。

而在没能得到方度的同意后，他自然也就会更加恼怒。

所以就发生后面的事情了，性情乖张的柳册用亲人的性命去威胁王鹤，叫他在沈青到来后残忍杀害同僚，如果不杀，他的家人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护卫们拿着并不高的俸禄，却经常要进行一些剿匪之类的高危任务，他们为了什么？

很显然，都只是为了让家里的老少能过的好些，而现在家人的性命受到威胁，即便王鹤再怎么愤怒，又有什么办法！

他无能为力，亦如同方度的无可奈何。

当惨叫声响起，小小院子被人堵的水泄不通时，方度便是知道，是他变相的害了王鹤和李墩儿。

因为如果他当初能顺从柳册的要求，这件惨案就不会发生，所以，他才会脱下柳家的袍子断掉前途，权当为兄弟们赔罪。

"你所言当真？"柳寻听罢，面色极端震愕，他是真的想不到，自己的家族当中竟还有如此黑心残忍之辈。

方度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在那里兀自失笑起来。

"呵呵，我本以为，虽然没多大本事，但凭着一颗辛劳做事的心态，总归不会混的太差。可到头来才发现，柳册说的对啊，人呐，没有实力便猪狗不如，连活着的资格都要别人去给予！"

"沈青兄弟，我们走！"

柳寻脸色铁沉，说完起身便欲离开。

沈青跟上几步，不过在临走之前，他悄悄往方度家的灶台上放了一千块元石，他的乾坤袋里只带着了这些，虽然不多，但若兑换成世俗的金银，想必也足够方度一家安安稳稳的过上几十年了。

"柳寻兄，你如此火急火燎，是要回去惩治柳册？"沈青从后头问道。

柳寻不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可以看出他是动了真怒。

然而沈青却笑了笑，"你觉得，无凭无证，他柳册会认罪？"

"什么叫无凭无证？方度大哥便是最好的证据，而且他的话，你我皆听在耳中，柳册那混账，如何能狡辩的掉！"柳寻一脸怒容。

沈青一怔，不由失笑道："你可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来问你，就算柳册认罪，你打算如何惩罚他？"

"自然是杖责三百，面壁三年！这是我柳家的规矩！"柳寻想也不想，直接回道。

"哈哈，你柳家的规矩就一定是公正的，就能保证害人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柳寻愣了一下，"沈青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青道："说实话，你作为柳家人，觉得这是公正无可厚非。但在我看来，这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我问你，柳册是什么境界？"

"天光二重。"柳寻不假思索的回道，"虽然他乃是族中精英，但在我这里，仍不会因此而免受惩戒！"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青摆了摆手，他发现柳寻在这方面其实反映是有点迟钝的，可能，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了吧。

"我的意思是，杖责三百对一个天光二重的元修而言，有用吗？"

"当然有用，我们柳家的杖责分几等，像柳册这种行为，便要用最高等的进行杖责，三百杖下去，五年之内他都未必能够下床！"

柳寻说的一本正经，在他看来，柳册正处于修炼的黄金年龄，若是养伤五年再面壁三年，那他的前途基本也就止步了，这责罚，不可谓不重。

重，的确是重，但要相对而言！

王鹤付出的是什么，是性命！性命和前途比较，哪个各重一些，相信不言而喻了吧。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沈青正色发问，"你觉得以柳册的心性，他不死，方度大哥还能活吗！"

"他敢！"

"他为何不敢？！"

一句质问，彻底把柳寻问的愣住了。是啊，他为何不敢，就因为自己这个家族少爷吗，像柳册那种人，一旦前途被毁，他还会顾忌什么？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柳册就会变成一条发疯的野狗，受害者，甚至不止方度一人。

"那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你别插手，一切交给我就是。"沈青正色说道。

"你是要废他..."

柳寻有话想问，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因为沈青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已经点了点头。

"这恐怕不妥吧，毕竟他是我柳家精英，你若废了他的修为，事情恐怕会越闹越大。

"我若不废他修为，王鹤跟李墩儿便是往死，我心中这结，也解不开！当然，除非废他修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也许那个办法才更加合适。"

"说来听听！"柳寻神色一震，说到底，他毕竟还是柳家人，心中也无可避免的会位柳家着想，像柳册那种，人品虽差，但却的的确确是一位可塑战力。

放在谁家，谁都不愿轻易失去。

"另一种方法，便是杀了他！"

闻言，柳寻一愕，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沈青兄弟，请恕我直言，我已经尽力在为方度等人讨还公道，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激了？若换成是你，你会为了一个护卫而杀掉自家的栋梁之才？"

沈青静静看他，斩钉截铁的道："我不但会，且还是当众赐予绞刑！"

柳寻明显不信，"沈青兄弟，你这绝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我这么问你吧，若是我不想让柳册的修为被废，或者出现性命安危的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