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清越，涤荡天地洗净心神，一经唱开，那如梦魇般涌来的幻障之境，便立刻退散而回！

外界，白凤素面露痛苦，十根惨白的手指狠狠捂向自己脑袋，仿佛头颅深处有什么东西作祟一般。

沈青心头凛然，一边看着就真真切切站在自己身边的"自己"，一边感受着那无上歌诀所带来的力量，惊诧之际，费解越发深重。

这个人是谁？

是自己？

一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自己？

他来自过去还是未来，他因何而生又会在怎样的条件下才能出现，现身之后消失不见的时间里，他又去了哪里？

所有的疑问都无法从正常思维中得到解答，故此便是沈青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搞清楚真正的原因。

他只能静静等待，等这另一个自己歌诀唱罢，尝试着询问一二。

很快，歌诀便如他所愿的渐渐消止，而随着歌诀消止，方才还如泱泱洪水一般泛滥围涌的幻障之境，已然彻底消退。

外界的白凤素，表情极为痛苦，目光却分外呆滞。

"我...有个几个问题想问你。"

沈青有些不太自信的开口，因为他知道，对方多半不会给自己回答。

事实也的确如此，另外一个沈青便看着他笑了笑，道："我既是你，所以对你欲问之事心知肚明，但你且记得，该知时自会知之，不该知时，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可是..."

"没有可是，人生来在世，便是天之宽宏，逆天而行勇悍可嘉，却也是背恩负义，绝难得到善终。"

另一个沈青表情庄重，尽说些大道玄玄的话，听得沈青一头雾水。

而且更恶劣的是他说完就走，虽然口口声声是另一个自己，也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但他对自己似乎没有丁点的留恋和情感，给沈青的感觉就好像，与其说他是自己，倒不如说是一个受什么人之命而来，给予自己帮助的陌生人...

大道理谁都会讲，可你总该告诉我你是以一个什么身份来讲的吧？

疑问在心，人已离去，另一个沈青缓缓迈出几步，便是又如同来时一般，凭空消失不见。

沈青纵有再多想问之事，终究也只能哽在心里。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场诡秘幻障终于是被破解掉了，自另一个自己消失的那一刻起，沈青便发现周围的场景已经回归现实，险滩石峰，江河湍流。

对面，白凤素仿佛也因为另一个沈青的消失而缓过神来，此刻正满脸怨毒的盯着沈青。

"你究竟是何人？！"

白凤素咬牙切齿，她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有哪个人能生出两个元魂，且这两个元魂的强大程度还完全不同。

很显然，沈青的元魂灵韵强大，但因为尚未修炼、或者说是没开发到火候，所以形同沉睡巨龙，空有威势而无实力。

另一个沈青，则是巨龙咆哮蜿蜒升空，也绝非池中之物。

"我是何人？你想问的是他是何人吧？"

沈青笑了笑，口中所说之他，当然是指的另一个自己。

甭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就真知道另一个自己究竟怎么回事，可有必要跟白凤素解释么？

"小子，你不会是以为你脱离了幻障束缚，便能逃出本仙姑的五指山吧？！"

见沈青那副调侃模样，白凤素越发怨怒，阴恻恻开口的同时，人影一晃便已冲至眼前。

速度奇快，仿佛两人间相隔的那些距离被凭空削减掉了一般，真的是眨眼即至，毫无滞留。

这并不是天光境能够拥有的速度。

且，经历幻障之困之后，沈青又怎能不长记性？

是以他冷笑一声，根本不做元道上的任何防备，直接眸光大闪，斩出一记摄魂剑来。

虽只是灵始篇中的粗浅灵法，但怎么着也称得上正法，而白凤素的障眼术不过是邪门歪道，一剑破之无需多提。

幻障破灭，真实呈现，白凤素根本就没有靠前，而是仍然站在原地。

她皱了皱阴沉的细眉，口中又开始念唱起奇怪的咒诀来。

沈青不敢大意，凝神以备的同时，迅速查看了一下灵宫宫殿中的石碑，只见得石碑下方的雷灵图案已经充盈，心头才轻松不少。

之前之所以会被幻障控制，最主要的一点便是他没有任何准备，炼灵之法，说白了就是一种精神攻击的体现，为什么如沈青这种低阶炼灵师、也就是所谓的灵者很难对高阶元道修士造成有效攻击？原因很简单，便是因为元道与灵道自古一家，元道提升的同时，元魂也会渐趋强大，所以即便那些元道大能不善炼灵之术，亦是可以凭借本身就已经足够强的元魂，来免疫低阶灵者的进攻。

其实往简单来说，便是他们的意志力足够强，精神不容易被动摇而已。

当然了，沈青的元魂还处于发掘阶段，远远称不上强大，但只要他心有提防，幻障便也就没那么容易再将他控入其中。

"小子，本仙姑今天便叫你开开眼，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炼灵之术！"

幻障被破，白凤素心生怒火，念罢咒语张牙舞爪的吼了一句，而随着她这一句吼出，这方丈许之地便兀的涌起阴风黑雾，似乎无数鬼哭狼嚎夹杂其中。

沈青皱眉，环目看去，黑色涌动的滚滚浓雾中，仿佛有些不知多少条惨白色的手臂正在挣扎外探，一种阴冥鬼物即将现世的既视感，端的是有些骇人眼目。

"恶煞罗蛇，起！！"

该是咒法念罢，白凤素双手呈托莲之状向上一举，滚滚黑雾便瞬间破开，一条足有十丈许，浑身上下无鳞无甲，却是生满了细嫩人手的怪蛇，便是衍生出来。

它磨盘一般大小的眼睛闪烁幽幽绿芒，鲜红的信子嘶嘶吞吐，似要把沈青卷入其中。

"小子，受死吧！"

白凤素探手一指，怪蛇立刻腾击而来，血盆大口中绿雾喷涌，夹带腥臭之气，腐蚀周遭一切。

"雷灵，现！"

沈青心念一动，雷灵便是于身后浮现而出，雷涛狂涌，电闪阵阵，怒发冲冠如代天降罚！

与元道不同，灵道之中正邪相克极为明显，若正法强势，邪法的威力便会自然而然得到削弱，反之也是同样的道理。

元道的话便复杂多了，也有正法邪法一说，可孰强孰弱，总归还是要看元息的支撑。

毕竟，像这种较为高深的炼灵之术，一般都是"请神"之道，而何谓请神？顾名思义，便是把原本不属于自己掌控的强大力量御请而来，具体而言，便是凭借口诀或者某些特殊方式，与天地间一些已经存在的特殊力量进行沟通，从而达到使其加身助阵的目的。

这就好比两个人比较气场，弱势的一方自然未战先怯。

眼下那怪蛇便是如此，见得雷灵现身，立刻缩首缩尾不复凶威，甚至若非白凤素凭借咒法操控，它怕是得立刻就藏形隐匿，遁走到不知何处。

可即便留下，也不过负隅顽抗罢了。

雷灵发怒，雷涛涌动如海，转瞬间便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怪蛇嘶声嚎叫，身形却止不住的渐渐模糊，如同被生生扯碎了那般，直至湮为齑粉。

风吹过，雷灵隐遁，石峰还是那座石峰，江河也依旧奔流，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当然了，白凤素还站在那里，衣衫完好，亦无伤处，甚至连一根发丝都未曾少得。

只是，她的表情已经呆滞如木，瞳孔涣散无光，显然是云魂已被雷力摧灭。

沈青深吸了一口气，雷灵之强大在他预期之中，可通过此事他却发现，摄魂剑不过区区小术，真正的灵法乃是具有神鬼莫测之神通，能请天地神明加身的，才是极品之灵法。

方才的怪蛇无疑便是个中之一，只不过怪蛇为邪魔，殊途同归而已。

说实话，以前他从来不信这天下有神鬼存在，但这一战之后他信了，元道也好、灵道也罢，极致之处，应当便是褪去这身肉体凡胎，成为世人口中那虚无缥缈的神明。

抬头望向空中，长天依旧，碧云如海，可天外是什么，神明又聚居何处，是否正在某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他们。

心中似乎有所顿悟，一种莫名舒畅的感觉流转开来。

这感觉与元道突破时大为不同，元道突破是周身舒泰，仿佛浑身经脉都被洗刷一般。而此刻，则是心神明泰，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若非得强行解释，便只能说是貌似对这世界的理解更深了一些。

沈青并不知道，他已经晋升中阶灵者！

"唉，雷灵固然强大，可它毕竟需要充能...咦，对了，自上次与秦鹰对抗之后，我一直关注着呢，按理说我观察的应该不会有错啊，石碑上的雷灵印记从枯竭到盈满的时间，至少也要两个月左右，而我被幻障控制之前，那印记貌似才充能了一半左右的..."

沈青突然回忆起来，这让得他十分好奇。

毕竟雷灵再怎么强大，却也不是自己想用便能用的，所以搞清楚这些问题十分关键，但也必须承认，以他现在对灵道的了解，想搞清楚也却是挺难。

此时此刻，就在沈青的灵宫之中，却有着一方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虚无之地。那里，另外一个他对着一团光影恭恭敬敬，似乎在询问着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