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沈公子？"

吉瑞蓉轻声呼唤着沈青，她有些怕打断沈青的沉思，但心头却又矛盾的想要赶紧打断，因为凭她女子的直觉可以知道，此刻的沈青，正在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一直以来的经历让沈青养成了一种很是警觉的习惯，这说是谨小慎微也好，甚至说是风声鹤唳也罢，但毫无疑问，他真的很少会陷入这种严重失神的情况中去。

除了想起余瑶。

当他每每想起余瑶之时，思绪总会飘离到不知何处，仿佛恨不得在这一刹那走遍天涯海角每个错落，以求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再次邂逅到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因为他始终相信，余瑶的不辞而别并不是绝情，且恰恰相反，正是如自己对她一样，是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

他坚定的相信着，且并没有相信错，因为此时此刻正在某片充满异域色彩的小镇当中，也正有一女子正扬起蝤蛴般的脖颈，怔怔的望着天空，脑海里浮现的，便是他沈青的笑貌音容。

"沈公子？"

这一次吉瑞蓉加重了语气，似乎有些嗔怒。

沈青终于从思念中转醒过来，神色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方才想一些事情，想的有些入神。"

"那...沈公子是在想些什么呢？"

吉瑞蓉明知道一旦追问出个结果，那么那个结果便必然是会让自己心痛的答案，可在感情当中，很多人不都是如此么，说难听点就好像有种受虐倾向，哪怕明知道答案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语，却还是会忍不住的刨根问底，祈盼能得到一份不可能的回答。

沈青看了她一眼，少女的眼眸中透着浓浓的期翼，但同时，也隐匿着一丝不想暴露出来的卑微。

"没想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境界上的一些问题而已，没事了，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

"哦。"吉瑞蓉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事实证明她也确实不甘心，哪怕已经点头，旋即却又后悔般的发出了追问，"你是不是在想你的心上人？"

沈青微微皱眉，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倒是没认为吉瑞蓉是那种恃宠而骄疏远则怨的小家子气的姑娘，但纠缠上了，也确实叫人头疼。

这种事情，说实话当真要果断，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哪怕现在让吉瑞蓉伤心欲绝，也总好过给她不可能的希望，从而耽误了她大好年华，甚至以后衍生出更多的是非因果。

如此想着，苏清流直接点了点头，神色果决，眼神坚定。

似乎是在告诉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吉瑞蓉那明朗的眸子一下子便黯淡了下去，十六七岁的姑娘，本该是最为明艳的年纪，却在此时，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儿一般，如同还未彻底绽放，便渐趋枯萎的花朵。

苏清流没有说对不起，因为他并没有错，且即便有错也不能说，否则只会让吉瑞蓉觉得，他还是在心里对她有些一丝丝不同于正常交情的感觉。

眼眶渐渐有些湿潤了，可吉瑞蓉却是极端勉强的笑着，眼泪也不争气的开始滑落了，可吉瑞蓉却偏偏要佯作根本不在乎的问道："是吗，那那个姑娘一定很好很好的吧，不然怎么可能让沈公子这般出色的人牵肠挂肚呢。"

沈青再度点头，"她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姑娘，现在之前是，现在之后，也一直会是。至少，在我心里如此。"

如果说刚才的眼泪还只是滑落，那么在这句话之后，洪水便已经决堤了。

但吉瑞蓉依旧没有哭出声来，任凭眼泪噼啪而落，她却只管继续强笑，"那...她叫什么名字呢，如果有机会，沈公子可不可以介绍我们认识一下，我真的很想见见她呢。"

"她叫余瑶，你们应该是没机会认识的，算了吉姑娘，我这次过来是要和你说正..."

"余瑶，真是个极好听的名字呢，她长得也一定很漂亮吧？"

吉瑞蓉打断了沈青的话，这好像是一种挽留，因为她知道沈青一直想说的所谓的正事是什么，她不想听，也不能让沈青说出口来。

沈青除了点头别无办法，人非铁石，焉能无心，若吉瑞蓉哭的梨花带雨大吵大闹他还真就可以一狠心说走就走，但现在吉瑞蓉的这种样子，说实话，他真的是做不到太过于狠心。

没错，他不欠吉瑞蓉的，无论是人情还是感情，但是终归相识一场，他也总不能太过绝情，用无情的冰锥穿透对方的心灵。

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感觉无非三种，被人爱慕、与爱之人心灵契合、和被人承认认可。

很显然，吉瑞蓉给予沈青的便是第一种，而且他无论再怎么沉稳老成，但归根结底在感情方面，也就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罢了。

他狠不下这个心，很正常。

可是最后，他还是强迫着自己把话题拉到正轨，因为他无论再怎么不忍心，也决不能让自己对余瑶产生丁点愧疚，而在他眼里，给予别的姑娘哪怕一丁点模棱两可的可乘之机，便都可以算是背叛之一！

"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辞行的，现在你哥哥身边有了齐天阳保护，虽然我不认识他，也只在那他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但我看得出，他至少天光七重后期，而且不是一般的天光七重，另外你不也说了，他是你们武云外城最大家族齐家的大少爷，所以有他在，那个什么琼叶山庄便应该不敢太过造次了，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沈青一股脑把要说的都说完了，因为他不想给吉瑞蓉任何打断的机会。

可是，吉瑞蓉仿佛置若未闻，只管继续坚持着自己的问题，"沈公子，余瑶姑娘一定很漂亮的对吧，你回答我呀，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我就是想认识她一下，难道这都不行吗？！"

语气越到后面，便越是显得激烈，以至于最后一句，几乎是呐喊出来的。

沈青愣了一下，片刻后咬了咬牙，"没错，她很漂亮，在我眼里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你不要避重就轻！"吉瑞蓉继续呐喊，方才那一句因情绪控制不住而发出的呐喊，仿佛已经彻底将她最后的一丝理智也给撕碎，从此刻开始，她怕是再难用平和的语气和自知的心态来正视她与沈青的关系了。

大家族的大小姐便是如此，这并不是诋毁吉瑞蓉，而是确实是大家子弟容易犯的一个通病。

我看中的东西就应该是我的，得不到，我便声嘶力竭...

沈青的心头，难免生出一丝反感。

他自然是明白吉瑞蓉所谓的避重就轻是什么意思，更知道她执着于想要见见余瑶的用意。

她是要给余瑶些好看，让余瑶知道，她才是更完美更适合沈青的那个人。

可这根本不现实。

且不说余瑶对于沈青而言意味着什么，就只说余瑶的自强、余瑶的落落大方通情达理、还有余瑶与沈青共同经历过的生死离别，吉瑞蓉这辈子比得了么？

沈青对她始终不肯太过决绝，不过是出于内心的一份善良而不忍心伤她太深而已，可她要是对余瑶抱有敌意，那么说实话，别说沈青从来没有跟她有过一丁点暧昧和非分之想，便是真的跟她有过一些什么，这一刻，他也绝不可能向着吉瑞蓉的。

脸色已经微微有些阴沉，沈青看了吉瑞蓉一眼，道："至于认识，我说过了，没那个必要。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所以临行之际我还愿意过来与你辞行，吉姑娘，世事不可强求，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告辞了！"

斩钉截铁，一锤定音。

说罢，苏清流转身便走，门扉开启门扉关闭，便是连脚步都无有一丝迟疑。

吉瑞蓉傻住了，眼泪如瓢泼大雨一般倾盆而落。

"你回来，沈青，你给我回来！"

她吼着，发疯似的追到了客栈外面，可街道之上车水马龙，少年身影却已不知所踪，阳关有些刺眼，心头空空落落，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你好绝情，我究竟哪里差了！"

吉瑞蓉根本不顾及路人投来的诧异目光，只管自顾自的呢喃着，如同失心疯一般。

有些非议之声渐渐响起，作为武云外城还算比较有实力的吉家的大千金，兼之她吉瑞蓉又是天生一副媚骨俏颜，所以认识她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而此刻，人们便是在议论着吉瑞蓉当街哭闹的这种行为，各种于心不忍的、或是腌臜不甘的言论和猜测，将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牢牢包裹其中。

于是渐渐的，吉瑞蓉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忽然不知道为何，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辜负和背叛了，他不该就这么走了的，他这么绝情的离去，是对不起自己的！

要知道，我吉瑞蓉自小到大都是掌上明珠，窈窕出落之后，追求者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便是连内城的名望大少都是不缺，可我现在独独青睐于你一个山野少年，你竟然还敢这样对我，你呀你，你可真是十恶不赦！

由爱生恨，便如是也。

望着街道尽头，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沈青离去的那个方向，吉瑞蓉的眼神有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