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时来运转

李进忠在四海宝局如有神助，一口气赢了百两多银子，坐进了雅座。

他又一连押中五局，面前的筹码堆成小山。

当他还想继续下注时，钱万贯阻止道：“老弟，还要下注呀？”

李进忠道：“怎么了？”

钱万贯道：“我看今天差不多了，要不咱回吧?”

李进忠道：“我还想着赢一座金山呢，要回你回，反正我是不走。”

钱万贯道：“老弟，哥哥在宝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经验比你丰富，这个时候哥哥得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吧。”

李进忠笑道：“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说着从桌上捡出一百两筹码递给钱万贯，道：“这是你的，拿去吧。”

钱万贯接过筹码，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可看着李进忠面前那几千两筹码的进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李进忠继续下注，赌客们见他鸿运当头，纷纷跟着押，又一连赢了两局，这可把四海宝局输惨了，局主李四爷终于坐不住了，差人请李进忠去后堂喝茶。

这是宝局惯用的伎俩，开宝局的，不管赌客下多大注，连赢多少局，都要正常营业，不能提前关门谢客。但可以请客人去后堂喝茶，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去，不去也可以，那就手底下见阵仗，开宝局的不怕打仗，平日里养着一群看场子的，就是为了等到这种该出手的时候，让他们出手。

两个彪形大汉来到李进忠桌前，恭恭敬敬的道：“这位爷，咱局主请你去后堂喝茶，跟我们走一趟吧。”别看面上恭恭敬敬，这叫先礼后兵。

李进忠一皱眉，道：“什么意思？在下还没赌够呢，喝哪门子茶？不去。”

见李进忠不懂规矩，彪形大汉眼珠子一瞪，道：“不去也得去，带走。”说着就要用强。

钱万贯见势不妙，赶忙抱拳打圆场道：“各位先不忙动手，这是我朋友，容我跟他说两句。”

一个彪形大汉冲钱万贯，道：“钱爷，你这是什么朋友？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钱万贯道：“生瓜蛋子一个，各位别见怪。”凑过去和李进忠耳语道：“老弟，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要你走呢，咱们别惹事，还是走吧。”

李进忠哼一声，起身道：“各位，你家局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家里还有事，恕在下不能奉陪，告辞了。”说着解下长衫包起筹码往外走。

他心里直打鼓，怕宝局不让他带走银子，结果他想多了，账房去掉抽头费，剩下的一文也没少给，如数照付。

抽头费，也称之为抽水，是宝局营利的一种手段，赌客将筹码换成钱，必须缴纳一定比例的抽头费，比例的多少由宝局自行决定，四海宝局的抽头费是逢十抽一。

也就是说赌客拿十两银子来换成了筹码，即使不赌，再想将筹码换成银子，只能得到九两。

出了宝局，李进忠揣着银票，喜不自胜。钱万贯看上去不怎么高兴，手里掂着九十两的银票，嘟囔道：“老弟你是赢大发了，上万两银子进账，可老哥只得了这区区的九十两，买盐不咸，打醋不酸，好干什么呢，哎！”

见他长吁短叹，李进忠明白，他是看自己赢了钱眼红，心有不甘，于是从怀中掏出银票，抽出一张递给钱万贯，道：“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钱万贯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顿时喜笑颜开，道：“老弟仁义，你这个朋友老哥交定了。这样，老哥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李进忠道：“天色不早，在下怕家中娘子惦记，下次吧，下次在下请老哥。”

钱万贯抱拳道：“那好，老哥先走一步，咱们后会有期。”

李二妹坐在院子里缝穷，手里拿着破衣服，一针一线的缝着，像这样的活计，她一天要干七八个时辰，缝几十件衣服，到手的铜钱也不过二十多个，勉强够维持生计。

白天还好，光线足，不累眼。到了晚上，小煤油灯就那么一点点亮，累得她眼睛直疼，看什么都花。

在家做闺女的时候，靠着大哥，生计不用她操心。如今有了人家，就不好再去吃大哥的，先前李进忠摆书信摊，还能往家里拿几个钱，日子虽说不宽裕，但也过得去。

自从李进忠发痴以后，生活的重担就落在李二妹肩头，可把她压的不轻。

院门一响，李二妹抬头看，只见李进忠和小李辕一前一后的回来了，他们手里还拿着许多东西，有老母鸡、大猪头、肘子、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鱼、一篮子鸡蛋、一挂足有六七斤的里脊肉，还有一坛子酒和一些菜。

李二妹顿时慌了神，起身道：“哪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你们不会是捡到宝了吧？”

李进忠笑道：“你说对了，就是捡到宝了。”

李二妹一惊，几个月来，从李进忠口中只能听到一句话，那就是“完了，没希望了。”现在他终于恢复正常了，李二妹又看到了希望，不禁喜极而泣，道：“官人，你好了。”

李进忠道：“我本来就没病，还愣着干什么，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快搭把手呀。”

李二妹将破衣服放在一旁，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过来帮忙拿东西。

李进忠笑道：“瞧你，怎么还哭了？”

李二妹道：“这是高兴的。”

李进忠对小李辕，道：“辕子，去叫你爹过来吃饭。”小李辕应一声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李二妹问道：“官人，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

李进忠道：“这算什么，花不了几个钱。”

李二妹道：“这些东西起码也得二百多文，你不会是赊的吧？”

李进忠笑道：“二百文就把你吓到了。”说着从怀中掏出银票，道：“你看这是什么？”

李二妹接过去翻了翻，道：“这是什么？”

李进忠笑道：“这是银票呀，你不会没见过吧？”

李二妹还真就没见过银票，只是听说过世上有这种东西，她也不识字，所以不认识。

李二妹道：“银票？这一共是多少银子？”

李进忠道：“也不算太多，一万三千多两。”

李二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说一万三千两银子了，就算一万三千个铜板，她都没见过，这个数目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不可想象，更难以置信。

李二妹道：“这是真的？”

李进忠道：“那当然，到了银号就能提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李二妹道：“这银票是哪里来的？”

李进忠坐在炕边将以往经过讲述一遍。

李二妹埋怨道：“官人，你怎么学人家去赌？”

李进忠道：“娘子，这你就不懂了。押宝和其它赌博不同，其它赌博靠的是运气，这靠的是脑子。就你官人这脑子，不白给。今天要不是他们输不起了，耍赖皮，整个宝局我都给你们娘儿俩赢回来。”

又逗抱在李二妹怀中的女儿，道：“玉儿，爹爹将整个宝局都给你赢回来，好不好呀，要不要呀？”小玉儿不足两岁，还不会叫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李进忠又道：“如今科举是考不成了，可生活还得继续。这段时间，我闹脾气，让你受苦了。今天幸亏姓钱的指了一条明路，我都想好了，我也要开一家宝局，李四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能做的事，我李进忠同样能干，并且还会比他做的更大更好。

“只是眼下这一万多两银子恐怕还不够，明天我还去四海宝局拿银子，等钱赢够了，我就开一家自己的宝局。”

李二妹是本分人，听李进忠说要吃赌这碗饭，心里总是觉着不踏实，劝道：“干嘛非开宝局呀，干点别的不行吗？”

李进忠道：“古人云上天给你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会给你打开另一道门。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它让我无法再参加科考，同时借姓钱的之口说出我有吃宝局这碗饭的天分，如果我不吃宝局这碗饭，就是逆天而为，会遭天谴的。”

李二妹没文化，很迷信，感觉李进忠的话很有道理，怕丈夫逆天而为会遭天谴，也不敢再劝了。

李进忠心里高兴，亲自下厨做晚饭，李二妹帮着打下手，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它却可以给人带来欢乐。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小两口自成亲以来，举案齐眉，十分恩爱，但日子过得紧巴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回李进忠发了大财，两个人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这种喜悦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