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齐道：“还是算了吧，你身上有伤，别逞能，我带着你游。”

牟荣添道：“这样游的慢，我的伤无碍，能自己游。”说着挣脱开颜思齐，向前游去，游得越来越快。

游着游着，牟荣添想起施翼，心想：“燕子水性不行，他哪儿去了？”问颜思齐道：“燕子呢？”

颜思齐道：“光顾着救你了，没看见呀，怎么？燕子兄弟不会水吗？”

牟荣添道：“他水性不行。”说着往回瞅，见水手们陆续过来，问道：“你们看到施百户了吗？”

水手们纷纷摇头。

牟荣添对颜思齐道：“我不放心燕子，得回去找他。”

颜思齐道：“我陪你回去。”

牟荣添道：“太危险，你先走吧。”

颜思齐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别说了，咱们一起回去找。”

牟荣添道：“那好吧。”

两个人往回游，迎面遇上程达，牟荣添道：“老程，看见燕子了吗？”

程达叹一声道：“燕子老弟被倭寇俘虏了。”

刚刚施翼被抓的时候，程达还没游远，眼睁睁的看着施翼被押上船，却没敢上去营救。

“什么！燕子被俘虏了。哎呀，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武当的叔伯弟兄们交代。不行，我的去救他。”牟荣添说罢，奋力往回游。

颜思齐从后面抱住他，叫道：“牟兄，回不得呀，你不能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牟荣添叫道：“燕子生死未卜，我能不回去吗？我要是不回去救，还叫人吗？你撒手，放开我。”

颜思齐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回去。”

牟荣添用胳膊肘向后打颜思齐，叫道：“放开我！”

颜思齐忍着疼，抱着牟荣添往前游，叫道：“跟我走，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回去。”

程达劝道：“千户大人，你就听颜老大一句吧，现在不是救施百户的时候，咱们先脱离虎口再做打算。”

牟荣添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程达，你他娘的看着燕子被抓，也不帮忙，你还算是人吗？滚，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牟荣添又急眼了，他一急眼，涵养休养都去他娘的，不顾了。

程达羞愧万分，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高丽方向开来三艘战船，一艘龟船在前，两艘板屋船紧随其后。

颜思齐叫道：“高丽战船，这回燕子兄弟有救了。”

牟荣添也不折腾了，众人游向龟船，不住挥手呼喊。

龟船打开舱门，放下软梯，众人上船。

颜思齐见扬天生和小郑芝龙都在船上，还有很多逃生的水手，非常高兴。

一个军卒道：“哪位是牟荣添千户大人，我们大将军有请。”

牟荣添高丽语说得也不错，虽算不上精通，但普通对话没问题。

牟荣添抱拳道：“在下就是牟荣添。”

那军卒道：“牟大人，请随我来。”

牟荣添来到龙头指挥台，那军卒向高丽水军大将李葂道：“大将军，牟大人请到。”

李葂道：“下去吧。”

牟荣添见此人四十多岁，身材不高，挺瘦，方面大耳，相貌端正。头顶盔，身披甲胄，腰悬宝剑。

李葂上前抱拳道：“在下高丽水军大将李葂。”

牟荣添道：“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侦缉千户牟荣添。”

李葂道：“牟千户，你受惊了，快请坐。”

二人落座，牟荣添道：“大将军，我的一个兄弟让倭寇抓了，请你发兵营救。”

李葂道：“没的说。对方来了多少条战船？”

牟荣添道：“一艘大型安宅船。”

李葂道：“问题不大。我这就下令追击。”

又对水军副将李莞道：“传我的将令，前方有一艘倭寇大型安宅船，船队做好战斗准备。”

李莞下去传达指令。

李葂出身名门，他的父亲就是高丽赫赫有名的抗倭名将，前水军大将李舜臣。

在露梁海战中，李舜臣中弹身亡，为国捐躯。他去世后，李葂继任水军大将，执掌高丽水军。

水军副将李莞是李葂的族弟，比李葂小几岁。

颜老大的商船遭到炮击的时候，李葂正在海上操练，听到炮声，寻声而来。沿途救下杨天生，他们是老相识，彼此之间都认识，从杨天生口中得知牟荣添和颜思齐在一起。

高丽水军的大本营原本在高丽本土，后来李葂决定移师巨济岛，那里离高丽本土不远。之所以这么做，李葂是为了钱。

壬辰战争结束至今已经十多年了，高丽大王光海君李珲早已从战争的伤痛中走出来，开始及时行乐，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搞得高丽军备废弛。

李葂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数次劝谏，劝高丽王长点心，别只顾着吃喝玩乐，老丰臣虽然死了，可又出来个德川家康，此人的文治武功不在老丰臣之下，更是野心勃勃。高丽要提防倭寇再次来侵，应早做打算。

高丽王说：“若是倭寇来犯，可请父母之邦来援，有大明在，我们何惧之有？”

高丽喊一声爹，大明帝国就大米白面养着他们，帮他们打仗，这一声爹叫的也太值钱了。

高丽王越来越不像话，自己盖宫殿享乐，挥金如土，水军连粮饷都发不出。李葂一去找他要钱，他就说：“国库空虚，没钱，你自己想办法。”

李葂能有什么办法？李家世代为官清廉，并不富裕，让他自掏腰包，他也掏不起呀。后来逼得李葂实在没有办法了，想出条歪路，打起走私商船的主意。

高丽不允许民间私自和东瀛进行海上贸易，走私商人们都聚集在巨济岛，那里是他们的中转站。水军大本营移到巨济岛之后，李葂对走私商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钱就闭眼，视而不见。不给钱就睁眼，按律治罪。

通过这种手段，李葂搞到钱，解决了水军粮饷短缺的问题。高丽王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收拾李葂的时候就闭眼，假装不知道。想收拾李葂的时候就睁眼办他。

李葂所在的龟船属于大型战船，体积不亚于平户丸号，二者基本差不多，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在高丽壬辰卫国战争中，龟船大显身手，赢得数场海战胜利，威名远播。

此船是高丽为了抵御丰臣秀吉的侵略，由李舜臣监督制造的。看上去像是一只庞然大龟，故名曰龟船。

李舜臣是个清官，不贪赃枉法，造船过程中，没有偷工减料，实打实，因而龟船的质量极好，非常坚固耐用。船速快，火力大，是当时亚洲非常先进的军舰。

龟船有三宝。头一宝是龙头。其置于船首之上，龙口中装备有喷射筒，可以向外喷有毒的浓雾，也可以喷火。如果不装备喷射筒，还可以装备一门火炮。作战指挥台在龙头内。

龙头原本是**，当初在设计的时候，李舜臣拿来图纸一看，觉得**不好，看起来太软，没有震慑性，下令改为龙头。

第二宝是乌龟壳。龟船上面有壳儿，像乌龟壳一样，表面包裹铁皮，上面密布铁长钉。主要作用是反制攀登。

第三宝是火炮。龟船前后各有两门火炮，两侧有十一座炮门。

老松浦利欲熏心，非要找到牟荣添不可，结果牟荣添没找到，遇上了李葂的船队。

少贰一忠报告道：“主公，前方发现高丽水军。”

老松浦一惊，赶忙去船头查看，只见对方是一艘龟船，两艘板屋船。心里打鼓，暗想：“真不该追击牟荣添，让自己身陷险地。对方也一定发现我们了，现在掉头返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死一战。”于是下令准备战斗。

李葂也发现平户丸号了。龟船在前，两艘板屋船在后，向平户丸号冲去。

老松浦下令调转船头，平户丸号横对敌船，侧面十一座炮门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老松浦叫道：“开炮，给我轰，别让敌船接近。”对方是三条海船，人数比他们多，要是展开肉搏战，他们吃亏。

老松浦又下令准备炮烙攻击。

倭寇推出四辆投石车，放上燃烧球，发动炮烙攻击。

龟船有铁皮护身，不怕炮烙攻击。板屋船可受不了，火球上去，一点就着。

军卒向李葂报告道：“大将军，巨济号和平倭号起火，烧毁严重，全参将和朴参将打出信号旗，请示大将军是否继续前进？”

李葂面现愁容，龟船炮弹不足，如果和平户丸号展开炮战，他心里没底。他想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冲过去，和倭寇展开肉搏战。如今两艘板屋船重伤，再继续前进，很可能葬送，高丽水军家底薄，葬送不起。

李葂思索再三，最终决定下令让两艘板屋船退出战场，让龟船和平户丸号单挑。

龟船也调转船头，侧过来横对敌船，它侧面也是十一门弗朗机炮，和平户丸号旗鼓相当，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双方展开对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