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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试炼(一)

在偏殿里的户锦和刘嗣刚刚谈崩。两人皆长身而起。

隔在中间的矮案瞬间崩塌。

“哎,慢,慢,慢……”刘嗣到底记得对方是南军战神,冲动之后马上后悔,急摇双手叫停。

未待户锦动手,院中响起更大噪声。

两人齐扭头看。

“怎么回事?”刘嗣怒喝。

“回侯爷,是从太后寝宫里蹦出来的。有几十号呢。”有他亲卫在外面扯着脖子喊。接着,便是激烈的打斗声。

“太后寝宫里?”刘嗣抚额。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来历。

看来秦宫来的太子和死士是掩不住了。一念至此,他转头看向户锦,眼中杀机顿生。

户锦挂念着寝宫里面还有慎言,当机立断,立刻出手。

顺手捞起身旁架子上,靛色的半臂高的一只净瓶,带着风抡过去。

挟着强劲的气势,大开大盍。

刘嗣未料中宫大人竟然说翻脸就能动手。慌乱间后错半步,下意识举臂至头顶格挡。

巨大的,“哗啦”一声。粉粉碎的瓷片兜头瀑雨般。他觉得臂上剧痛。

“啊。”刘嗣抱着胳膊肘儿,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剧烈地倒吸冷气,一边难以置信,“你,你没中毒?”

散功没?

户锦微微冷笑,“吃过解药了。”

刘嗣咬牙,知道自己这一招是输惨了。

外面早有亲卫听见异动,涌了进来。户锦先下手为强,一把揪过刘嗣,挡在身前,沉声,“谁敢妄动?”

声音不大,却是满屋皆静。谁不知户锦名号,面对面的,哪个敢轻举妄动?

“退开。”户锦示意。

单手挟持着刘嗣,后退着向门口走去。

“侯爷,外面那些人……”一个亲卫跟了两步,究竟不敢太靠前。又怕户锦出去与那些秦人照了面,不禁急上了火。

户锦目光一闪,停下脚步。

伸手指向那亲卫一点,“你过来。”

那亲卫和刘嗣心中齐声叫苦。

不敢不遵。人蹭着走了过来。

户锦单手扼住刘嗣喉咙,恰好保持在能喘气却无法出声的力度。刘嗣登时憋得脸通红。

“说,寝宫里面出来的是什么人?”户锦冷声。

那亲卫叫苦连连。户锦选得很对,他是刘嗣身边第一亲信。唯他知道秦太子的事。不过这话怎么能当着众人面说。私下与秦废太子交通,这不是窃国,是卖国呀。在场的,除了刘嗣亲卫,还有御林军,大家都是齐国人,自己家国的事,尚可自己折腾,可绝不能容外人觊觎?

眼见那亲卫脸色变幻不定,户锦哪会放过,沉声道,“本宫单手就可将他脖子扭断,你……莫非是想弃主?”

这罪名可谓诛心。那亲卫还未待分辩,旁边数十道目光,已经射向他。

那亲卫有苦难言,咬牙道,“属下不知。您问侯爷吧。”

“嗬……”户锦手下用力,刘嗣一口血吐了出来。

“侯爷……侯爷……”众亲卫惊呼。

“老三,快讲。莫不是要眼看着侯爷毙命?”一个亲卫在一旁冷哼。

“三哥,侯爷纵有事瞒着大伙,咱大伙也不会背弃主人。但讲无妨。”另一个亲卫敲边鼓。

众亲卫目光如炬地瞧着这老三。挤进来的几个御林军也在一边抱臂看热闹。

“他们,他们是……”那老三扛不住压力。

刘嗣眼珠都快迸出来,奈何一句也喊不出来。不过能喊出来,他也不敢阻止。他再强横,也不敢在战神手下宁死不屈。

“秦地废太子,和他身边死士。昨日起潜入内后宫。和侯爷、太后共商……大事。”老三强挤出这一句。众人皆变色。

“废太子?”

“呸,这不是让老子卖国?”御林军最先不干了,有人跳起来,扑了出去。外面打斗声不停,有御林军高喝,“这帮人都是秦地奸佞,全毙了,一个别留。”

户锦冷静地看着他们的千姿百态,敌众我寡之下,他成功地找到敌之弱点。他们人虽多,但心不齐,又各怀鬼胎,倒是有机可乘。

当下,户锦朗声,“秦地废太子已经侵入内后宫。刘嗣里通卖国,人皆可诛。诸位若还是大齐子民,天子良臣,当知本份。护国护家,才是男儿行径。”

刘嗣亲卫们裹足不前,犹豫不决。御林军们已经操兵器杀了上去。

“诸位,咱们……围在外围,若有人突围,立毙。”那老三也知道事态不妙,沉声。

“对,好。”众人应和,呼啦啦冲出屋子。

可怜刘嗣脸色青紫,半条命已经挂在户锦手上。

户锦挟着他,出了偏殿。院子里灯火通明。数十个着黑衣死士,正与御林军血战。

户锦眉皱更紧。挟着刘嗣,穿过院子,来到太后寝宫。

宫里一片肃静。宫人早已经逃得不知去向,洞开的门里,只有点点烛光。

户锦挟持着刘嗣进了宫门。

左右没有人声。

户锦向大卧房走了几步,忽地停下步子。劈手,将刘嗣劈晕,才拖着他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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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刚把蒋琛放在矮榻上。急急地从床柜里翻出条男子长裤,未及想办法穿上,身后,有脚步声。

慎言长腿一迈,就跃下床。抢到门前时,甚至与闯进门的那人过了两招。

“中宫大人?”看清来人,慎言停手。

“言卿?”户锦把刘嗣咚一声扔进室内,快速上下打量他一下,长长舒了口气,“你没事?那就好。”

慎言蹲下,查探刘嗣鼻息。

“活着。”户锦蹲在另一侧,“得从他身上,着落逆党呢。”

慎言也长长舒了口气。

“方才的,是秦宫的人?”户锦把刘嗣拎起来,发现床上,榻上都有人,只得再次扔回地上。

“那是假冒的太子。本是秦宰的儿子。”慎言组织了下语言,“估计是秦主的私生之子,虽不是太子,也是皇嗣。臣未敢处置。”

户锦点头。过去看了看,也皱眉,低声自语道,“这人,怎么如此眼熟?……不过,似乎也不是很像……”

慎言无法接话。

户锦也不纠结,又转目看了看太后。

“太后欲诬蔑陛下不是刘氏子孙。借机抬刘嗣窃国上位。”慎言低声。

户锦凝紧眉。

慎言抬头,打量户锦神色。

两人沉默片刻,户锦缓缓道,“虽是诬蔑,但仍要提防。须知众口亦能铄金,何况指证人是陛下亲母。这……于宣平朝也是大大不利。”

慎言亦缓缓舒了口气。

户锦态度,让他放下了心。

户锦目光幽深地看着慎言。慎言不惧生死,自投罗网般进了内后宫来,估计所为就是此事吧。陛下身世的秘密。

不过……户锦目光又和缓下来,不过,慎言终于没有瞒他。户锦不能不为这样的信任而感到震动。

“言卿……”户锦语气有些顿,平了平情绪,“既是这样的事,那这三人,便是就擒,也得密审。此刻,外面人多口杂……”

慎言知道户锦是动了杀机,急道,“大人,太后宫中,有秘道。”

户锦抬目看他,“言相果然有备而来。”

慎言无法接话。

“我来吧。你……先缓缓。”户锦一手挟起刘嗣,示意慎言带路。表示他已经同意了慎言的提议。

慎言即刻带着户锦进到内室,打开密道入口。当日盗假诏时,他就是从这,走出的后宫。

户锦挟着刘嗣当先进去。

松下来,慎言才感到全身无力。他强撑着半靠在入口边。疼痛,叫嚣起来。

不多时,户锦就把三人全挪了进去。又很细心地用绳绑紧,包括蒙了眼睛和嘴。收拾停当,外面打斗声渐渐松了。

“秦宫的死士,一个也逃不出去。不过……”户锦见慎言摇摇欲坠,上手扶住他,“不过外面料理干净了,他们也该进来了。”

“中宫大人入秘道吧。这里直通外书房……曲衡大人已经反正。不多时,就会带人过来。一时半刻的,我可以应对。”

户锦摇头。关了密道门,扶他出了内室。一只手把床上扫扫平,把慎言扶了上去。

慎言一挨着床,就倒吸着冷气儿。

户锦撩开他衣襟下摆,目光一紧。

“先上药?”他也去那暗格里翻找。一堆叮叮当当的东西,深刻地挑战了他的底限。

户锦红着脸,坚持把东西找出来。

慎言任他往伤处撒了药粉。疼痛稍减。

户锦又扯了扯他脚腕的那条链子。皱眉。

“等着。”他起身出去。转了一圈,拎了两把上好的宝刀进来。

“秦地的刀器说是不错的,今天且试试。”户锦还顺手拎进块大石头,垫在链子下面。

慎言撑着要坐起来。被户锦拿一床锦被盖住头脸,“遮一下,过会怕崩起石头碴。”户锦和声。

慎言无力拒绝。向后仰躺下来。疲惫,疼痛,铺天盖地地掩了过来。

耳边,听到铁器激烈碰撞的声音。

火花四溅。

估摸着砍了十几刀。“铛”的一声。

“别动,是刀断了。”

听声音,户锦掷了断刀,又换了一把。

继续砍。慎言都觉得腕上的链子发了热,才听到“叮”的一声。

“好了。断了。”

户锦掷下卷了刃的刀,轻轻地把锦被替慎言从头上拉下来。

慎言眼前一光,烛火下,看见户锦满头是汗,脸颊上,有一道被划开的血印。

户锦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抹仍往下滚的血珠,“石头碴磕了下。”又见床上有一条男子的裤子,顺手递给慎言。

慎言接过来,艰难穿上。

户锦下床,看了一会儿,到底伸手,帮了他一把。

松松地系好腰带,慎言疼出一身冷汗,“谢大人。”

“这回陛下分派任务,似乎未提过要大人深入内后宫。”户锦看他眼睛。

太后,是慎言和刘诩共同回避的话题。皇上封了内后宫,大半是因为慎言。怎会派他与太后针锋相对呢?

慎言涩涩笑笑,“无意中听曲衡大人提起身世这件事,一时情急……”

户锦点头,“大人对陛下可谓用尽心力……”

“中宫大人何尝不是?”慎言抬目,看他眼睛。

户锦滞了下。

“刘嗣是不是许过您很多吧……”慎言淡淡轻声,“您,不动心?”

动心?那样的说辞,怎能不让人动心?户锦笑笑。刘嗣在偏殿里的话,又在他脑中翻出来:

“中宫大人,你虽位居中宫,但陛下旧爱新宠,层出不穷,你不过是与别人同分一个妻子罢了。要说皇嗣。你是男子,孩子再好,也是和母亲亲近,到时,纵使是你骨血,又奈何?”

“中宫大人,户海侯爷一生镇守南地,即使称王,大齐也没能力就去征讨。你们自治就自治了,威镇一方多好。何如现在,一把年纪,仍困在京城为质?命悬于别人手心里?”

“中宫大人,你是南军主帅,战神一样的人。甘心困在这宫墙里,替她管着她大小侍君?你在南地自可为王,三宫六院或是觅一红颜绝色,过你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去,还不随你?”

……

“当日我随父亲从南地出来,一路北上。父亲和梁相,已经做下万全准备。当时,我亦劝他说,不可妄动。你可知为何?”

慎言微笑,“愿闻。”

户锦转目,朗朗星辉,在眼中闪动,“南地自封,分裂的是大齐,永世都要背负着背祖忘典的罪名。我户家虽两代镇守南境,可根,还在大齐。这样的事情,即使做成了,也一生难以安心。”

“梁相曾是大齐朝堂的砥柱,可他仍一力推陛下登基。虽没想到陛下会皇权独揽,但梁相亦清楚,推翻一朝,改天换代,便是要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我户家,自问没有那么大的戾气,能当得下这样的杀戮。亦没有这么大的福祉,能坐稳这尸骨江山。”

“何况,这些要做,便在当时就做下了,何要他刘嗣来许?秦在南地的南边,几十万顷平原,土地丰饶,诗礼传世,是块古老的宝地。我们将它打了下来,就是属于齐的。只有卖国求荣的人,才想着用它当砝码,去换取资本。”

一席话,户锦堂堂正正。

慎言注意地听着,眼中有些湿。户锦,在大齐,是战神一样的存在。有忠,有孝。最让人动容的是,嗜杀的将军,对国家,对天下,仍存一片拳拳悲悯之心。

他的确当得,刘诩从一开始便志在必得的,中宫,户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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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已经集结众多人马。

“死士已经清除了。”户锦低声。

慎言点头。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里面人,速交出侯爷和太后。”老三在外面叫。

户锦拉着慎言到地道入口,重新开启。

“你进去吧。”

“不行。”慎言摇头,“我是他们看着进宫来的。若是不翼而飞,定不会善罢干休……大人,多一人便多一个帮手……”

户锦皱眉不赞同,“你就是留下了,也还有太后行踪无法交待。不差你一个了。再说你受伤了,撑不过几招。到时,怕被……生擒。”

慎言看他。

“放心,我会死战。”户锦安慰他。

慎言心里发涩,“大人言重了。”

“不会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的。陛下有安排,这个时辰我们的人已经集结好了。我……能挺过。”户锦不再拖延,闪电般抬手,将慎言推进秘道,从外面关上门。

与此同时,隔着门,兵器互砍的声音不绝于耳。

终于攻进来了。以一敌众,户锦冲出密室,如蛟龙入手,抬手间,搅起一片血肉淋漓。

“啊。”众人发出恐怖大叫,皆后退。

密密匝匝的人群,寒光闪闪的刀枪,将户锦一人,围在院子当中。

黑暗随着入口关紧,淹没了慎言。

慎言强撑着走到那三人躺着的地方,点亮一盏风灯。那三人仍昏迷着,慎言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他狠狠地咬破唇角,保持一线清明。将这三人一个个地往外运。这条秘道,是他亲自主持挖掘,他将这三人藏于更隐蔽的秘室。自己循方向,来到出口。上面就是皇上书房。

他拖着步子,走过长长通道,推开秘室的门。

陛下书房里,一片安静。

远远的,从外后宫传来喧嚣人声,亦有灯火光闪动。

慎言从陛下书案里,翻出“如朕亲临”的金牌。

“大人。”在外面焦急等候多时的几个隐营属下听见声音,进来。

慎言摆手,示意他们镇定。

“传令蓝墨亭,即刻带精锐,攻入内后宫。”

“是。”那属下迟疑,“皇上说的时机,到了?”离预定的时间,还差些时辰。

“怎能没到?”慎言苦笑,“中宫正在死战。”事情变化始料未及。若不是有假身世这一说,也不用这么早与刘嗣翻脸。

无法周旋,自陷险地。

“是。”那人凛然。接了金牌,奔出去。

“传令都天明,告诉他,事先布置的人,恐怕不够。参与谋反的,不仅有刘嗣的人,还有秦地来的死士。”秦死士数千名,今天亮相的,只有几十人?剩下的人哪去了?慎言眼中寒意森森,“要他速分兵,去驰援陛下。”都天明原订的任务是拱卫京城。可现在,危机不仅来自内后宫,还有秦地。最危险的,当是杀往刘诩处的那些亡命之徒。

“是。”轻功最好的属下领了命。出门先放出几只信鸽,人也跟着跑了。

“再传令。御林军封锁外后宫,一人也不许出宫走动。”封锁消息,封锁,铁桶一般。慎言下了严令,“若有交通讯息,私下授物者,可先斩后奏。”

“是。”

一连串命令发出去。慎言拿了几件袍子,又返回密道。

蒙住这几人头脸,命人带出去。

铁卫营铁牢,最下面一层,幽暗,寒冷,人迹皆无。将人囚于此处,外把重兵。

走出几步,慎言又停下。命人拿来几个舌枷,亲自给他们戴上。

“断食。”慎言道,“进水时,也不能取下舌枷。你要亲自看管。”

“是。”属下凛然。

慎言办完最后一件急务。才命人带马。

“大人做什么去?”红姑从隐营赶过来时,就见慎言袍子往下,裤腿上都是血。

“……”慎言一怔。是啊,此刻驰援陛下,已经是力有不逮。

他茫然地看着红姑。

红姑心疼。看慎言这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

“大人,留在书房,调派人手吧。这里最需要您。”

“……好吧。”慎言咬唇。一句话艰难出口,就觉得心里发空。刘诩远在几百里外的空旷原野上,她也在死战吧。人不在眼前,慎言的心就空了个很大的缺口。他抚了抚心前,疼得无以复加。

“传令……”慎言强提着口气,“调户侯府亲卫,待中宫大人脱险,护着他,去驰援陛下。”

“云帅现在该到哪了?”

“该是已经和陛下汇合了。”

慎言松下口气,有云逸在,他放下一半心。“仍召户侯亲卫……”话音未落,忽见户侯府方向有烟火带着哨音直冲天际。

“侯府亲卫恐怕已经冲进宫去了。”红姑叹气。她在侯府呆过,知道这是他们联络的信号。

“无妨了。先保住中宫大人再说吧。”慎言无力摆了摆手。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转还余地。

是啊,只要人还在。

慎言看向遥远天际。墨黑的乌云,压着天地。

今夜,注定是个血杀之夜。

但愿被碧血洗礼后,再不会有这样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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