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

一道刀芒乍然亮起，如一丝天光初现。

“唰！”

匹练似的刀芒倒卷，直冲黑袍人！

凌厉的刀芒，冲腾的剑气，交织如奔腾狂潮！

“不！”

黑袍人嘶哑阴戾的狂吼响起，黑袍翻卷猎猎作响。

明亮的光华照耀，穿透重重黑暗，将黑袍的脸照的一览无余！

这一刻，卫无疆终于看清楚了黑袍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扭曲错乱的五官，浓浓的毛发，还有那纵横交错的疤痕，勾勒出的，是一张妖魔的脸！

但是，卫无疆心中偏偏生出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他与黑袍后面的人似曾相识一样！

不过此刻情况危急，卫无疆也来不及多想。

“给我回去！”

苏少商人未至，声先到，剑气如虹般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黑袍拦在剑下！

再看卫无疆的刀芒，初时只细若游丝，如一线天光隐隐约约，等即将触上黑袍的一瞬间，猛然亮做一轮耀眼华光！

刀光剑影交错，在这一刹那，

卫无疆与苏少商珠连壁合！

“昂！”

黑袍人闪躲不及，刹那间被万千剑气、凌厉刀芒双双洞穿！

“砰！”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黑袍终于被斩杀。

死不瞑目。

“呼！”卫无疆长出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下来。

有风自天南而来，吹散血腥。

外面的剑阵不知何时都收了，那些青衣剑士收剑伫立，随即排成阵列，在苏少商的带领下将黑袍人的尸首收敛。

卫无疆观察到，苏少商在黑袍的腰间找到了一个血红色的葫芦。

但是苏少商的神情很是古怪，像是终于放松下来，又像是在重重叹息，随即化作为微不可觉的一声悲叹：

“哎，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终于，一切都被收拾停当。苏少商进了客栈。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传来。

卫无疆抚着腰间的长刀，笑了笑，随即打开房门，来人气度雍容好似翩翩贵公子——不出所料，果然是苏少商。

“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苏兄随意。”卫无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侧身让他进门。

苏少商在房间中踱了几步，背着手，站在了窗边，向下望了望，说道：“这里风景怎么样？”

“很好，”卫无疆转身在自己的行李中摸索，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笑着回应道：“站在那儿看风景很不错，有时候还能看场好戏。”

“看戏？”苏少商眯着眼睛，不易察觉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是啊，”卫无疆直起身子，从行李中拿出两样东西，各自提在手上开口道：“这一晚上又是剑阵又是杀人的，有点意思，比戏园子里演的好看。”

苏少商缓缓抽出了长剑，盯着卫无疆手上提的物事，寒声道：“我倒觉得，这场戏不好看。”

“阁下是什么人？”

苏少商这寥寥几句话，已经带着浓浓的质问了。

卫无疆怔了片刻，随后哑然失笑，往前踏了一步，正好能让窗外的月光照着他。

月光照映下，他手中提着的东西锃光瓦亮，封口一片鲜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雕香味——原来是两坛酒！

“我叫卫无疆，不过是从西边来的过路人。”

“我现在心情不错，想喝一点酒了，”卫无疆笑得很温和，将自己带出来的陈年花雕往上一扬，冲着苏少商说道：“苏兄要不要尝一尝？”

或许是卫无疆的神色太过温和，有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苏少商渐渐将长剑收回剑鞘，眼中戒备的神色大减。

当然，按照卫无疆后来的说法，苏少商是见了他的美酒不能自制，拜倒在了江南花雕的醇香之下。

不管怎么说，总之，两人坐在了客房中的八仙桌上，开始喝酒。

“刺溜！”

卫无疆喝酒的姿态不太像喝酒，反倒是像在品茶，一杯一杯的吸着。 反观苏少商就要豪爽的多，直接提起酒坛子倒灌。

清酒入喉，犹有余香，回味无穷。

苏少商被这花雕酒的清冷醇香激的浑身一颤，开口道：“啊！真是好酒，好酒！”

卫无疆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家长辈埋在酒窖中，藏了十几年的陈年佳酿，算起来，这两坛酒岁数跟我一般大了。”

“哈哈，看来小兄弟的长辈，也是一个爱酒的妙人！”苏少商哈哈大笑道：“可惜不能有缘得见，不然一定和我是知己！”

“多半就是这样，他可是爱酒如命的人。”卫无疆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笑着回应道。

其实卫无疆斩杀黑袍人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又被事情卷上了身了。而且，已经料定苏少商多半要来找他“聊聊”。

不过嘛，要是两人聊的不顺畅，或者让苏少商觉得自己和黑袍人有什么瓜葛，恐怕就不是用嘴聊了，那就是用他的长剑来聊个生死。

卫无疆并不怕事，甚至遇到有趣的事他会觉得更欣喜，毕竟人生就要求一个精彩。但是，无缘无故树敌向来不是他的作风，计天都与太渊洞府的事情就已经让他很头疼了，现在他千里迢迢赶往长安，一路上并不想惹麻烦。

而且，看了苏少商夜战妖魔，卫无疆心里觉得这个人很对自己的脾性。 所以苏少商进来之后，他便直接拿出美酒相待——一个侠客怎么能不喝酒呢？更何况苏少商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不问可知必然是个酒鬼。

果不其然，二人现在已经坐在一处把酒言欢了。

“苏兄，我初来乍到，还不太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卫无疆把玩着酒杯，笑着问道：“问一句冒昧的话，你们刚才追杀的是什么？”

苏少商神色一滞，旋即又灌了一口酒，说道：“从你刚进客栈的时候，我们就盯上你了，知道你带着一个姑娘只是路过这里，要不然你以为我能坐下来陪你喝酒？”

“不过这件事，也不只是云溪镇，大唐十六州二十八郡应该都有发生了，你难道不知道？”

看着苏少商古怪的神色，卫无疆只觉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事，皱着眉头开口道：“不瞒苏兄，我十日前自听霜城出发往长安去，一路上只是歇一晚便风尘仆仆地赶路，很少去关心别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说罢，就直勾勾地盯着苏少商。

苏少商似乎是有什么抑郁，不停灌酒，半晌后，才开口道：“事情起因在十日前。”

“那晚，长安发生了一件失窃案，京兆尹联合兵部衙门进行了全城搜查，没成想一无所获，反而被一群神秘人杀伤了大半军士。随后刑部向全国发布了搜捕令，着令各地军政搜捕这群狂徒。”

“京兆尹，兵部？”卫无疆奇道：“失窃的是什么东西，竟这般重要，难不成是皇帝的玉玺吗？”

“失窃的不是东西，”苏少商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将手中的酒坛子向桌上狠狠一杵，恨声道：

“是小孩子！”

“什么？”卫无疆手一抖，酒都洒在了手上：“会不会是人贩子？”

苏少商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看着卫无疆，几乎要将他看的发毛，这才开口道：“人贩子？人贩子敢跑进皇宫偷人，人贩子有能力闯入禁宫，在森严戒备中将大唐帝国七位皇子拐走？”

“当啷！”

卫无疆的羊脂玉酒杯种种跌落在地上，他几乎被震惊的无法言语。

苏少商心中抑郁，仰头灌酒，说道：“不止是皇子。”

“十日以来，各地频频发生婴儿失窃案件，大唐一十六州每个州上报的失窃婴儿都不少于百八十，二十八郡中也有大半郡守上报。”

“迄今为止，明确的被盗婴儿已经达到了一千三百人，现在是人人自危，大人出门恨不能都把自家孩子绑在身上。”

苏少商沉声道：“事情发生以后，陛下震怒不已，下令六部彻查此事，同时抽调了我们稷下学宫三千学士，奔赴各州郡缉拿妖人。”

卫无疆心中一动，原来那群青衣剑士是稷下学宫的学士，果然不凡。不过他还是明显捕捉到了苏少商言语中的重点，问道：“妖人？”

“不错，确实是妖人。”

苏少商道：“七日前，我们稷下学宫的祭酒曾经占卦，判断出这群人绝不是凡类，应当是极西妖域的妖物作祟。并且命我们即刻启程赶往西方，喻示大凶在西，大吉在西。”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的人从长安一路西行，终于在益州截住了一群妖人，历经血战终于救回了一批婴儿，同时彻底斩杀了那群妖人。当时我们以为这样便可以平息事态了”

“但是，各地却还是频发盗婴案件。我们这才发觉，这群人应该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在行动，若不能将它们连根拔起，恐怕大唐将永无宁日！”

说到这里，苏少商将酒坛中的花雕一饮而尽，直喝了半晌，方才重重将酒坛砸在桌下：“这群妖物，实在可恶至极！”

卫无疆也不再开口，两人沉默无语。

“这件事，很古怪啊！”卫无疆虽不说话，但心思却极速旋转了起来，这种事情，不说盗窃皇子的滔天大罪，只说其中难度便已不亚于登天了。更何况，禁宫之中高手如云，稷下学宫更是有神仙一般的人物坐镇。

这群人还能够在朝廷和稷下学宫的重重围剿中，一次次犯案不止，甚至变本加厉。这其中若说没阴谋，恐怕谁也不能相信。

问题是，这群人盗取婴儿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竟需要用到成百上千的婴儿？整个大唐各地几乎是同时爆发案件，这个背后的神秘组织，已经不是组织严密能够形容的了，可以说他们要是有意作乱，整个大唐现在已经是烽烟四起了！

“极西妖域吗，看来，这已经不是世俗能够处理的事情了！”想到这里，卫无疆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

他的心中竟然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激动，为什么？哈哈，要是我卫无疆能够一举破灭妖物的阴谋，那岂不是立刻就能成为名扬四海的大英雄？说不定，陛下都会亲自为我颁布圣旨，以示鼓舞！

这一刻，卫无疆再也不能淡定了。

其实在沉舟的影响下，过往十六年的卫无疆是一个性子恬淡的人，胜负心并不太重，对于得失成败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太在意。可是，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哪个少年人不渴望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卫无疆思虑一定，便看着苏少商问道：“苏兄，那你们现在查出来了什么没有？”

苏少商毕竟是稷下学宫的学士，刚才气愤难平难免激动，现在已经慢慢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淡然道：“我们已经有了点眉目，临行前学宫中制成了一种探妖罗盘，配发到每个带队的学士身上。”

“要是我们所在的城池里探寻到了妖气，不管强弱大小罗盘必有感应，还会通过指针指示方位，为我们提供妖物所在的具体位置。”

苏少商眼中杀气凌厉：“一旦发现妖踪，我们的学士便会立即前往狙杀！”

“嗯，你们稷下学宫不愧是第一宗门，这样的手段确实比较有用。但是这样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啊，你们不负责追查那个神秘组织背后的目的吗？” 卫无疆却并不在意杀妖与否，毕竟妖物不属于人间，迟早会被高人剿灭。他考虑的是另一个方面，这件事背后的阴谋，才是这件事情中最重要的破局之处。

“这个，”苏少商面上显出几分尴尬，不太自然地说道：“事情发生的太仓促，我们学宫之中暂时还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不过学宫中的师长和帝国兵部已经组织了提刑官，正准备开始侦缉。”

“太晚了，”卫无疆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们的行动太慢了，说不定那些妖物都已经快要完成盗婴了，你们都还没查到有用的东西。”

卫无疆盯着苏少商，问道：“我来问你，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是最近三天以来，失窃的婴儿数量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失踪的婴儿越来越少，一方面是稷下学宫在搜查狙杀妖人，但更重要的是，这说明那群妖人对婴儿的需要已经大大减少了，他们已经快要完成目标了！

“你怎么知道？确实是这样。难道……”苏少商毕竟是稷下学宫的学子，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当时便醒悟到了事情的本质。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PS:4000字大章奉上，祝君看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