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对少爷进行了催眠。”

乔湛倒下去后不久，傅涯的身影便从隔间里出现。他缓缓走到检查台前，看着双目紧闭失去意识的乔湛，缓缓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这种药剂注射了之后，不管我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吧？”傅涯说着，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宁初一。

“是的，傅先生。”宁初一点了点头道：“这种吐真剂直接作用于神经中枢，在这种情况下，少爷是绝对没办法说谎的。”

“嗯，那就好。”傅涯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宁初一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接下来我们父子有些私事要谈，等这边的事结束了，我会再找你的。”

“是，傅先生，您请自便。”说着，宁初一犹疑地看了眼检查台上昏迷的乔湛，带着满腹疑惑慢慢退了出去。虽然他不清楚傅先生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儿子用这种手段，但他清楚的是，以他的身份，知道了这件机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目送宁初一离开后，傅涯逐渐将视线收回，转而深沉地看着检查台上的乔湛。他先绕着检查台走了一圈，像审视一件极难分辨真伪的古玩般分辨着乔湛身份的真假，目光如尺，一寸一寸地丈量着乔湛身上的每处细节。

傅涯抓起乔湛的右手，缓缓卷起他的衣袖，在他右手腕往上三寸的地方，有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他小时候顽皮被大理石划破的。乔湛手臂上那道伤口，无论是形状、大小、位置，都和傅涯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啧……”傅涯发出一声惊叹，缓缓将乔湛的袖子放下，将他的手放回原位。但他并未就此轻易地相信，检查过手腕上这道疤后，他又轻轻扒开了乔湛的头发。傅无羁的头皮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淡青色胎记，这胎记的位置极其隐蔽，又有浓密的头发覆盖，就算检查的人再怎么细心也不容易发现。傅涯相信，如果有人想冒充他儿子，是不可能连这处胎记也完美复制的，但当他拨弄开乔湛的头发之后，却惊异地发现甚至连这处胎记也能对的上号，一分不差。

观察到这一步，连傅涯都有些困惑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剪下了乔湛一缕头发，小心翼翼地封存到了资料袋里。

做完这一切后，傅涯搬过来一张椅子，施施然在乔湛身边坐下，终于准备和这位被怀疑对象进行“深度”谈话。

“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傅涯的声音在乔湛耳边响起，如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在他耳边絮语般，诱导着乔湛说出那个会让他万劫不复的答案。和他慈祥沉稳的声音截然相反，此刻傅涯看向乔湛的眼神犀利又狠毒，如果乔湛对着傅涯说出了那个答案，毫无疑问下一秒他将会迎来帝国贵族首脑狂风暴雨般的报复。

傅涯问完了，狭小的空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傅涯按捺着情绪的焦灼等待乔湛的回答，但他却真像昏死过去似的，一言不发。傅涯那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盯了他十几秒，甚至要以为是宁初一注射错了药剂。就在他觉得乔湛不会开口的时候，这位磨人的嫌疑人却终于一字一句木讷地道：“我是……傅无羁。”

“你真是傅无羁？”傅涯心里咯噔一声，吊到嗓子眼儿的心好像瞬间回到了肚子里。说实话他也觉得乔湛的举止有些蹊跷，但他并不希望乔湛真是联邦间谍，所有人都偶尔会存有一些侥幸心理，就算贵族首脑也不例外。但他并不可能就此轻易地相信，他还会旁敲侧击地问些别的问题，来把这个答案沉下来。

“自然是了。”乔湛仿佛无意识地喃喃絮语：“我不是傅无羁还能是谁？”

“那你为什么和白春庭走得这么近？”傅涯仔细观察着乔湛的表情，如精密的检查仪器般，不放过他表情中的任何一处细节：“他只是一个军医官。”

“是他救的我。”乔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我从红枫市醒来记忆全无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就是白春庭。他为我做了开颅手术，并且告诉我面对陌生而危险的环境时该如何应对，获得了这么多帮助，我没理由不相信他。”

听到这里，傅涯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乔湛的回答确实能令人信服，难道他又被杨化龙这家伙摆了一道？区区一个帝国元首，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贵族尊严，看来是嫌这个位子坐得太安稳了。

“既然如此，那白春庭就是有意接近你了。”傅涯心中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在你们相处的过程中，他是否有意无意地刺探过我方机密？”

傅涯这个问题一出口，乔湛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他眉头紧皱着，痛苦的表情像是抗拒着回答这个问题。傅涯紧盯着乔湛，猜测这回可能是问到了点子上。他也不心急，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乔湛回答。

“没有。”

这次乔湛的回答再次出乎傅涯意料之外，但是乔湛的面部表情却痛苦得几乎抽搐起来。他像个受不了良心折磨的犯人似的，一步步推开了忏悔赎罪的大门：“他没有刺探过机密，因为……我所知道的所有秘密，都会跟他共享。”

“啪！”傅涯气得重重一拍大腿，但他又没办法跟个催眠中的人置气。这要是乔湛起来看到自己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一会儿醒来之后要怎么跟他解释？想到这里，傅涯便长出了一口气，生生地把这心头火憋了回去。

“你是紫绶贵族，怎么能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就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了白春庭呢？”忍来忍去，傅涯终是没忍住几句抱怨，怒气冲天地道：“所以，白春庭他都知道了什么机密？你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听！”

此刻假装被催眠的乔湛摆了傅涯这老狐狸一道，心里头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了天。虽然他非常想笑，但想着这出戏还没演完，于是他凭借着超强的演技和控制力强行憋着笑道：“獬豸组织的秘密，这是我去金尘市发现最大的秘密。”

“不就是沈子钰那点儿事么？这不算什么机密，还有更重要的吗？”傅涯耐着性子问道。

“有。”

又是一个让人郁闷到要吐血的回答，傅涯强咬着牙根，强忍着把这不成器的儿子拖起来暴打一顿的冲动，问道：“是什么机密？”

“獬豸组织创造的那种恐怖怪物，其实是将普通人浸泡在培养皿中制造出来的。他们利用一种名为信息素的东西控制他们。现在只差大批量生产信息素，獬豸组织的人形单兵计划就要成功了。”乔湛一肚子坏水地把祸水往獬豸组织身上引：“在逃离獬豸基地前，我曾经冒死复制过一份他们的实验数据。而这份数据，白春庭身上也有。我怀疑，他有可能把这份数据带回了联邦。”

听了乔湛的回答，傅涯只觉得热血一阵阵地往脑门儿上涌：“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你知道如果联邦掌握了这门技术，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白春庭叫我先不要打草惊蛇，他说这份资料是我们手上最有力的武器。”乔湛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毫不在意地把锅全都甩给白春庭：“一开始按照我们的计划，是可以把沈子钰拿下的，但谁知道联邦竟然突然和我们开战了。”乔湛的语气中不无懊恼：“后来白春庭叛逃，我怕被怪罪，就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愚蠢！”傅涯气得猛地站了起来，差点儿把椅子都掀了：“如今大敌当前，是计较个人利益的时候吗？獬豸数据被联邦盗取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说，你和脓包有什么区别！”

傅涯骂得越痛快，乔湛越是在心里偷着乐。

“不……不是不想说，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乔湛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如今整个海陵都被杨化龙把持了，对此我很担忧。”

“杨化龙和你有私仇吗？你有什么好担忧的？”傅涯没好气地问道。

“不死不休的大仇。”乔湛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端了獬豸的秘密基地，这笔损失放到谁身上都得肉痛。毕竟……他可是獬豸的首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