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第一高中，操场。

随着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于子文在12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在高三三班的黑板左上角，写上了距离高考的天数，每过一天，距离高考就更近一天。

对于不同的学生们来说，有些学生希望高考快点来临，这样自己就可以得到解放。而有些学生，却是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来临。长大，是每个人都必须经过的过程，又是每个人都不想面对的事情。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18岁，那该多好。

常远龙此时在操场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自然，他身后跟着的都是跟随着他的那些学生。只而此时的常远龙，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12月的下旬，第一高中的高三学生们，即将迎来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圣诞节。

王宇飞和苏瑾，此时正坐在班级内，看着窗外，操场上似乎是下起了小雪。

王宇飞的思绪飘远，不由得想起高一高二时候端午节时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王宇飞，还不像现在这样，当时的他，可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也没几个同学朋友。而周旭，在成为班级的记录员之前，和同学们的关系还是比较好的。端午节，在学生们看来，是一个打水仗的节日，通常的端午节都会在每年的5、6月份，那个时候，学校附近的小卖部内，通常都会准备三盆装满水的水盆，水盆里，放着各式各样的水球。 学生们这个时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买上几个水球，互相攻击，而几乎每个人回到家里，都像是一个落汤鸡一样，虽然全身湿透，但是却十分开心快乐，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没发生。

王宇飞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和周旭一同玩起水球，和其他学生们打成一片的，每每想起那段时光，王宇飞的嘴角，都会扬起笑意。

手机震动的声音将王宇飞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注意自己，于是就拿出了手机。

是苏杭发来的短信。

“我这段时间都要准备期末考试，还有马上1月初的第一轮模拟考试，可能都不能陪你了，你也好好学习吧。”

王宇飞收回手机，默默地叹了口气。

而不远处的苏瑾，此时却是将目光重新放回了那个，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周旭身上。

她想起，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那年的圣诞节。由于自己和常远龙的关系，虽然自己和常远龙那个时候已经分手了，但是同学们依旧是不怎么敢接近苏瑾，觉得她和常远龙在一起过，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圣诞节，同学们之间，都是会给关系好的同学送上一张贺卡，上面自然也是会协商一些祝福的话语。

而苏瑾，那年，只收到了一张贺卡，那就是周旭送给自己的。

那张贺卡，苏瑾至今都放在自己桌子的抽屉内，每次打开，看到它，苏瑾的心头都是一暖。

和苏瑾不同的是，周旭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他收到的贺卡数量非常多，看上去在班级内，周旭的人缘还是不错的。那时候的苏瑾，是真的有些羡慕周旭。

然而，到了今天，又是一年的圣诞节，同学们现在已经开始互相送起贺卡来了，而周旭呢，却是到现在，一张贺卡都没有收到。这当中的道理，苏瑾明白，她相信周旭也明白。

苏瑾心情十分复杂。这，是她和周旭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了，自己，真的要这么无情的去对待周旭么？连一句再见，都不对他说？

苏瑾十分矛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操场上，虽然现在的天气比较寒冷，不过因为是圣诞节的缘故，再加上已经到了最后的倒计时时间，每天午休的时候，高三的学生们，还是有一部分人会选择和自己的恋人，或者朋友，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地，再回望一下自己生活了三年的教学楼，像是在做告别。

张一行，这个从高一开始，就跟着常远龙在一起混的学生，此时正跟在常远龙的身后，寒风吹过，不由得觉得有些冷了，张一行走上前来，对常远龙说道：“龙哥，你看天这么冷，咱们要不回去吧。”

常远龙没有回头，说道：“没事，你们大家谁觉得冷，就先回教室吧，我自己想再走走。”

此言一出，身后跟着的几个学生，基本都转身进入教学楼去了。

常远龙回身，看到身后就剩下了李强，还有张一行两个人。

常远龙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是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大笑了几声，说道：“还好，有你们两个家伙。”

那二人自然不知道常远龙此话的含义，于是也是笑了笑。

这时，身旁有几个学生正从常远龙他们三人的身边走去，他们似乎还在讨论着什么。

“这距离高考没多少天了，你班那个奇葩，最近怎么样，开始学习了吗？”

“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感兴趣。”

“那能不感兴趣么，我跟你说，他都成了咱们高三班级的典型了，坐在饮水机旁边，吃着粉笔灰，被全班从老师到学生排挤，还受同学欺负。”

“说的是啊，你说像他这种学生，干嘛还要到咱们第一高中上学呢，自己情商智商都不行，留在这里就是丢人现眼。”

“可不是嘛，我听说，他是来自D区的吧，那还上什么学啊，回家种田去多好.”

“哈哈哈哈。”

几个人如此谈论着周旭，随后同时大笑了起来。

接着，李强和张一行就看到，面前的常远龙突然快步走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常远龙快步走到了那三个同学的身后，叫住了他们。

为首的一人，正是周旭班级的一名学生，李志。

“你是……高三四班的常远龙吧，我经常听我们班长李强提起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志回头一看是常远龙，连忙笑着说道。

常远龙看了看李志，又看了看其他人，说道：“我听你们刚才，似乎是在谈论周旭？”

李志想了想，说道：“是啊，我们是在讨论周旭，有什么问题吗？”

常远龙面色一沉，说道：“从今天以后，你回去告诉你们班级的学生，以后谁再敢讨论周旭，说周旭的坏话，让我知道了，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常远龙说完，一把就拽起了李志的衣领。

然而，李志却是显得十分淡定，他笑了笑说道：“呦，龙哥你是要为那小子出头啊，不过据我所知，你好像也是欺负他比较狠的一个学生吧，怎么突然开始同情起那个乡巴佬来了？”

常远龙左手拽着李志的衣领，右手一拳就打在了李志的鼻梁上，把李志戴的眼镜直接打碎了。

“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像没有听清楚。”常远龙的右手已经沾上了李志的鲜血，他低声说道。

李志身后的那两个学生见状，连忙大声说道：“我们知道了，龙哥。”

说完，快速朝着教学楼跑去了。

李强和张一行赶了过来，李强看着躺在地上捂着鼻子的李志，说道：“龙哥，你这是……”

常远龙回过头来，看向李强，说道：“我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吧。以后你在三班，谁说了周旭的坏话，欺负他，你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不管，但是在这之后，包括你们在内，谁再敢欺负周旭，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扶他回班级。”

说完，常远龙就消失在了张一行和李强的视野当中……

K市，殡仪馆，未知空间，结界内。

常远龙在给范雅兰赔礼道歉后，向众人讲述起了，自己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不管那之后我怎么补救，都无济于事。我是个十分要面子的人，我到最后，都没有能够对周旭说出那句对不起，如果今天你真的要杀了我的话，我无话可说。”常远龙擦了擦流下的眼泪，看了看范泽雨，说完这番话后，常远龙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对常远龙这番举动感到最为吃惊的，自然是苏瑾。在苏瑾看来，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个脆弱的常远龙。

“那之后，你跟周旭的关系，怎么样？”见常远龙坐下后，苏瑾问了一句。

常远龙抬起头，伸手接过了苏瑾递过来的纸巾，说道：“从那天以后，但凡有人说周旭的坏话，我都会让他闭嘴，我想尽可能去挽回一些之前对周旭造成伤害的言论。而周旭，不知道是李强告诉他， 还是说他听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也知道市我在做着这一切，他并没有来主动主动找我，而是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就两个字，谢谢。那之后，我和周旭再见面，就是高考之前的事情了。”

李慕容看着常远龙，说道：“真没想到，一个之前可以说是仇人关系的人，到最后，却是变成了朋友关系。”

常远龙苦笑一声，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不配做周旭的朋友。我对他做出任何事情，都弥补不了之前对他造成的伤害。”

“我真没想到，通过今天的这个……活动，让我对你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于子文看了看常远龙，说道。

范雅兰那边，看着常远龙，说道：“孩子，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周旭说出对不起的人，我不知道已经死去的周旭会不会原谅你，但是我的心里，已经不会再责怪你了。”

常远龙转过头去，看了看周旭的棺材，说道：“只可惜，我没能当面，和周旭说一声，对不起。”

范泽雨看着常远龙，一时间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众人，因为常远龙的这一番举动，而都是沉默了几分钟。

随后，范泽雨看向常远龙，说道：“刚刚，你在和我们说起你和周旭那次见面的时候，周旭曾经和你说过，你和他是同一种人，能告诉我，你们都是哪种人么？”

常远龙看着范泽雨，说道：“我们都是十分自卑而且没有自信的人。其实，我和周旭，从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我也是从郊区来到市区的孩子，只不过，因为我的身份和经济实力，我找到了另一种方法，使得我身边有了一群所谓的朋友，而不像周旭，每天跟在我们身后，只为了寻求一个群体。但从根本上，我和周旭，都是渴望被认可，渴望被关注的人。”

苏瑾看着常远龙，说道：“所以，其实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每日跟在你身后的人，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的人。”

常远龙点点头，说道：“我再怎么有钱，嚣张跋扈，最后，也就是一个C区的人。我曾经偶然间听到跟着我的一个学生和别人谈论起我的时候，还是觉得我就像是一个暴发户一样，和每一个人都在炫耀着自己，他跟着我，只不过是为了在高中时期能够吃好喝好罢了。”

王宇飞说道：“周旭，就没有你这么好命了，他没有什么身份，也没有经济实力，最后，就落的这样的一个下场。”

常远龙叹息一声，说道：“关于这些人的心思和目的，我一开始，都知道，只是我不想点破，一直在麻痹自己。所以，我对周旭做出的这种种事情，大部分的原因，都是为了苏瑾。但是我承认，我也想看看，和我是同一类人，却又没有这些条件的周旭，最后，到底他的结局会是什么，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范泽雨看着身陷自责中的常远龙，最终也是一声长叹，说道：“周旭的日记上写着，如果不是因为苏瑾的事情，说不定，他和你，应该早就会成为好朋友了，他是真心希望你和苏瑾能够好好的，在一起，这当中的原因，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常远龙摇摇头，苏瑾也是有些不理解，说道：“这，是我最不能理

解的地方，为什么，周旭一直想要我和常远龙在一起，起初，我觉得是周旭怕被常远龙继续霸凌。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似乎，是周旭内心的真实想法。”

范泽雨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他希望，他的家人，还有他身边的人，都能幸福，一切缺失，都应该会有办法补救才对。”

说完这句，范泽雨将目光看向了范雅兰，说道“你和周凯，我记得听姑姑你说过，你们两个就是上高中时候认识，后来相爱，结婚。我想，周旭是把他父母的缺失，放在了你们两个人的身上，他不希望他身边的人不幸福，他希望，一切都好好的。”

苏瑾听范泽雨说完这些后，看了看范泽雨手中周旭留下的日记本，突然是笑了一下， 整个人，也都是释然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苏瑾坐在那里，说道。

范泽雨又是看向苏瑾，说道：“这日记上面写了，你在圣诞节的时候，给周旭送去了贺卡，是吧。我想知道，你当时，都跟他说了什么？”

苏瑾看着范泽雨，说道：“在圣诞节之前，我想起了高二上学期圣诞节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送我了圣诞贺卡，再加上整个高二上学期，我真正交上的，也就是他一个朋友。我突然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一直要瞒着他，关于苏杭的事情，还有，我投了他票的事情。再三思考过后，我还是觉得，作为他现在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应该去给他送上圣诞祝福。只是，考虑到班级内其他同学的影响，于是我选择在一天放学回家后，和他在通勤车的同一站下车。我记得，那天，是一个雪夜。”

……

K市，D区，第一高中通勤车缓缓地停在路边，周旭和苏瑾从车上下来。王宇飞每天，还要再坐一站，坐在车里的王宇飞看着路边的苏瑾和周旭，不知苏瑾为何今天会选择和周旭在同一站下车。

二人一路同行，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走了一段路后，苏瑾停下了脚步，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张贺卡来，递给周旭。

“圣诞快乐。祝你以后的日子里，学业有成，重要的是，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苏瑾笑着说道。“还有就是，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周旭站在那里，停了几秒钟。雪已经渐渐地落在了他的头上，他走过来，结果苏瑾手中的贺卡，笑了一下，说道：“你说你做得不对的，是哪件事？”

周旭的这一句，显然是让苏瑾没有想到，她刚想问问，周旭就继续说道：“既然你主动找我了，那我就和你说说。我说过，我最讨厌的不是欺骗，是隐瞒，你知道苏杭的事情，然后你也瞒了我一个学期，这样有意思么？”

苏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周旭已经知道了苏杭的事情，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呢？

来不及想那么多，苏瑾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么，怕你知道了难受。”

“别再跟我说什么对我好！”周旭突然情绪十分的激动。“你们一个个都说对我好，我被调座的时候你们在哪，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在哪？有人告诉我说你还投了我一票，是吧。”

苏瑾十分震惊，她投票给周旭的事情正常来说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啊，收票和唱票的是班长，难道是班长自己记下了你的投票？

既然已经被他知道，于是你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周旭说话的口气让苏瑾的怒气也在上升，她说道：“是，我是投给你了，那是因为我认为咱们的关系，我不让你记我名，对你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你都办不到，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有就是那种受欺负以后的逆来顺受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男人，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是这种性格。”

“我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改变过，只是我没想过，我最信任的人，最后居然会反过来伤害我。”周旭接着说。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苏瑾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所以呢，你想怎么样，打我几下，还是骂我几句？”

“不，我不会那样做。”周旭摇了摇头。

苏瑾看到周旭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我说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这种被人欺负还微笑面对的样子，真是让我感到无比的厌烦，真不知道是不是你母亲一直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没错，我就是这样，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我让你感到不愉快，那我离开就好。”说完这句话，周旭转身离开了苏瑾的视野。

“真是个大笨蛋！”苏瑾看着周旭离开的背影，大声说道。

……

K市，殡仪馆，未知空间，结界内。

“那之后，我和周旭基本上除了在学校的时候，私下里就没有再说过话了。”苏瑾说完这些后，低下了头去。

常远龙在一旁看着苏瑾现在这个样子，说道：“他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就是我告诉他的。这都怪我。”

苏瑾摇摇头，说道：“你没做错什么，当时的我也只是有些惊讶，其实现在想想，他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总比他整个高中都被蒙在鼓里要强。”

常远龙点点头，说道：“是啊，高二高三这两年，他过的太痛苦了。”

范泽雨在那里，一边听苏瑾描述着那一天的情形，一边看着周旭留下的日记，接着他说道：“虽然周旭表面上，和你发了火，但是，这日记上写着，对于你送给他的贺卡，他还是十分开心的。”

苏瑾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那个笨蛋，他就是那样，别人对他的好，他会把它记一辈子，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范泽雨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日记本，接着，他默默说道：“接下来，就到了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