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童年的终结

牙痛的诗歌并非诗歌，也非哲学、数学与所有的音乐，而是永远无法写下、也永远无法印出的某种东西。安徒生曾将牙痛皇后的故事说给年幼的路德维希二世听，但这故事又是安徒生从哪里得来的呢？没有人能够知晓，唯有牙痛本身带来的恐怖代代相传，如此真切……

苏美尔人、古埃及人、古印度人、古中国人、古罗马人……八千年来困扰无数人类的谜题，令无数人类陷入疯狂的梦魇，此刻以更强烈的形式降临。“牙痛皇后”是一次偶然的组合，因为在路德维希二世身上，同时兼具了“牙痛”与“童话”的二重历程。

这恰好复现了安徒生记载中的奇妙要素，在世上所有爱好童话的君王与所有曾受牙痛之厄的君王之中，唯有路德维希一人站在那个交点。

“这里，很好。”

混沌难辨的“牙痛皇后”的面目，从两排髑髅般的白森森的牙齿之间，作出了嗡嗡的低鸣声：“这里，是一块很好的地方——潮湿的地带，长满了青苔的地带……”

随着“牙痛皇后”说出了这句突兀的论断，二人所在的“魔都地铁∞号线”转乘站台也发生了诡怖的变化。站台内的单调白光被打破，幽暗的林中微光降临此间。本该平整洁净的地方，却有泥泞与青苔泼溅在深黯之中。

“蚊群长着有毒的针，在沼泽中嗡嗡地叫；现在我也有这针了。我的针需要用人的牙齿来磨利——牙齿在人类的嘴里发出白光。”

“牙痛皇后”矗立于沼泽之上，沼泽中的生物在她身旁跳跃不定，带来瘟疫与痛楚的气息。

“你的牙齿曾经完好……它们既不怕甜，也不怕酸；不怕热，也不怕冷；也不怕硬果壳与梅子核……但是我却要摇撼它们，用阴冷的狂风灌进它们生长的根部……”

骇人听闻的话语飘荡在空气中，而新一轮的剧痛令明治天皇无法瞄准“牙痛皇后”的身躯，也无法从虚幻的沼泽中找到自己的佩刀。

比起诸多王权携带者中的皇帝与伟大君主，路德维希二世的“王权”并不高高在上。但绝大多数君主的王权显现形式都是巨大、夸张、激烈的事物——就像先前元首的七万焰光，或者文王的雷霆与水龙一样。

路德维希二世与她们不同。虽然种种幻象自然升起，但她的“王权”触及之物仅有牙齿——具体来说，这其中真正的作用范围，只是细小的牙髓而已。若以“压力”与“压强”的比喻而论，那么路德维希二世王权显现形式的“压强”，就已达到相当惊人的程度了。

“唔……呃呃……”

逐渐沉入虚无沼泽之内的明治天皇，发出了最后的透气声。在“牙痛皇后”的童话之内，她只能是沼泽中的一个配角，用于展现牙痛的威力与地位。路德维希二世化身而成的“牙痛皇后”满意地望着明治彻底沉没——并非沉没于真正存在的沼泽，而是沉没于内心的童话与剧痛。

“大诗人应该有大牙痛。”她在心中默念，“小诗人应该有小牙痛。”

无论是弱小的国王还是强大的君主，都无法逃离牙痛之厄。

…………

……

当那片毒菌、青苔与蚊虫密布的沼泽中央再无声息之后，路德维希二世也不再显得像是某种人类以外的事物。“牙痛皇后”的轮廓与气质逐渐从她身上散开，而她本人向沼泽表面看了最后一眼，随即转身向列车的方向走去。

用作后续通行凭证的“交通卡”似乎是与明治一起沉底了，她要去问问车长室里的和尚，能不能为她补办两张……

“飒。”

“锵。”

一道光束自路德维希二世脚边扫过，烧灼了站台的地面，与她小腿以下的某条线段。一柄太刀自路德维希二世背部穿过，割裂了心房与心室之间的连接。

黑发黑服的少女站在路德维希二世身后，左腕衣袖上方覆盖日式肩甲，腰间挂有微带弧度的刀鞘。她身体的右方有银灰色的手臂，正在发出机械传动的声响。而她原本应是亚洲人种的黑色双眸，此刻正散发出慑人的碧蓝光彩，似乎还比来自欧洲的路德维希更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