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金芙妮女士在第二天照旧去董事长办公室处理那些来电留言的时候, 看到地上的蓝色宝石时是什么心情。

闪着天然六射星光的蓝色宝石静静地躺在地毯上，旁边就是那个颜色扎眼的红色心形戒指盒。

在金芙妮眼里这已经不是一块宝石丢在地上这么简单了。

那是被丢在韦恩企业董事长办公室地毯上的，一整片墨西哥油田。

拾金不昧的金芙妮女士手指颤抖着在把宝石用干净的纸巾擦干净，放进戒指盒，再塞回办公桌的抽屉里, 顺便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

等布鲁斯韦恩从天宫回到地球, 养好伤, 在宋墨的出租屋用行动证明他不需要万艾可这种东西以后的第二天。

在办公桌里放了一个多星期的宝石才重新被男人拿了出来。

布鲁斯韦恩看着戒指盒里的蓝色宝石，脑子里闪过很多方案又被一一否决, 门外在这时传来脚步声, 董事长不动声色地把戒指盒塞回了口袋，看着他的助理端着两杯咖啡从门外走进来。

“您最好在早上处理完所有事情，下午还有个会要开, 老板。”

一杯美式放到他面前，宋墨坐上他办公桌桌角, 拿起他抽屉里的枫糖玻璃罐低头往另一杯咖啡里加糖, 甚至拿了一颗含进嘴里。

宋墨很喜欢甜食和高热量的东西，这大概跟变种人体能消耗速度跟普通人不同有关, 布鲁斯韦恩在跟他吃早餐的时候看他不要命地往面包上抹黄油时就见识过了。

青年喊着枫糖，说话有些含糊：“刚刚福克斯说人工智能的项目有一些问题要你过去确认一下。”

布鲁斯韦恩看着宋墨，没有回话。青年低头搅动着面前那杯咖啡, 白皙的脖颈上隐约可以看见被藏在衣领里的痕迹, 布鲁斯韦恩看着青年的动作, 忍不住伸手, 四根手指扣在青年脖子上，大拇指在那块颜色已经变得很淡的吻痕上按了一下。

宋墨嘶了一声，头皮一下就炸了，差点当场把咖啡杯扔出去。生理反应让他第一时间想给面前的人一个过肩摔，但理智立刻告诉他他摔不过这个人，于是他只能放下咖啡杯拍开男人的手，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刚才被轻轻扼住的脖子：“你下次再这样不打招呼就干什么我一定会忍不住把你轰到墙上。”

布鲁斯韦恩笑着说了一句抱歉，但是手依旧没放下去，在轻轻按压了两下他后脖颈，然后伸手把人拉了过来。

没有什么比一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更能证明一对情侣处在热恋期。宋墨两只手扶着布鲁斯韦恩的肩膀，膝盖曲起撑在男人两腿中间的座椅上，等两人再次分开后，他舔了舔嘴角：“你不是不喜欢吃糖吗？”

布鲁斯韦恩咬碎了嘴里那块枫糖：“那要看是什么糖。”

宋墨直起身，伸手抚平男人肩膀上被他抓皱的西装：“别让福克斯老先生久等了。”

布鲁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几步后发现宋墨坐回了他的助理隔间，问了一句：“你不一起去吗？”

宋墨搅着他那杯咖啡：“我一会还有别的事，老板。”

男人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等布鲁斯韦恩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以后，大开的窗户外传来的声音让他偏头往那里看了一眼，韦恩企业对面的世博会大楼上，大荧幕里在播放point vs point的节目，发言的是激情辩手詹姆——就是上次因为公开发表小丑已死言论而被宋墨绑架了的辩手。

这次他发表的是反蝙蝠侠言论。

“有时候我真的为哥谭感到悲哀，你们正被暴力和独.裁统治，却心甘情愿地成为统治者的簇拥，你们信誓旦旦地说没有蝙蝠侠就没有现在的哥谭，我不否认十年前蝙蝠侠的出现确实给哥谭带来曙光，但现在还大肆宣扬这个理念的人，醒醒吧吧，越来越多的罪犯是谁造成的，越来越多的犯罪事件是谁带来的，而且我从不认为不杀人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这让我很多时候甚至分不清蝙蝠侠到底伸出哪个阵营，我希望每个人都能透过表象看到事情的本质——”

布鲁斯韦恩看了一会就收回目光。

这种无聊的节目哥谭每个电台都有那么一两个，有关蝙蝠侠的争论从十年前起就没停过，他从来不会去在意这些。

因为宋墨临时去处理了其他事情，所以布鲁斯韦恩一个人草草解决了午餐后就等在了会议室。最开始他以为宋墨要做的事情跟深渊联盟里的有关，然而会议开到一半进入中场休息的时候。

依旧是世博会那块大荧幕，站在走廊窗边透气的布鲁斯韦恩看到上面紧急播放的实时新闻。

穿着小丑服的青年大笑着炸掉了一栋哥谭郊区的别墅小洋房，激情辩手詹姆被绑着手脚跪在洋房前，亲眼看着他的家被炸成碎片，小丑大笑着往詹姆胸前的西装口袋塞进一张joker的扑克以后跟泥脸扬长而去。

詹姆跪在地上，比起房子被炸，劫后余生的感觉更加强烈。辩手汗水和被吓出来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倒在旁边昏迷过去，接着被赶来的医疗队带走。

布鲁斯韦恩这才知道宋墨说的事是什么。

窗边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笑，掏出手机给宋墨打了个电话。电话嘟了两声以后就被接起来。

青年的声音有些含糊：“怎么了？”他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在男人开口前又道，“看到新闻了？”

布鲁斯韦恩语气温柔：“你在干什么？”

宋墨：“喝下午茶呀。”

电话那头在这时候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要不要再来一份蛋糕塔？”

青年立刻道：“要！再加一份蓝莓果酱。”

跟青年一起喝下午茶的男人笑了一下，叫来服务员加了这两样东西。对方的声音在间接透过电话以后有些失真，但依旧很熟悉，作为多年好友，布鲁斯韦恩一下就认出来了那是伊森班尼特。

男人皱了皱眉。

在恶作剧完以后一起去喝个下午茶，作为好朋友来说那没什么。但紧接着青年又说：“你一会下班了自己回去吧。”

布鲁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他说话：“那你呢？”

青年声音里还洋溢着刚炸完一栋楼后的兴奋：“伊森发工资了，他说晚上要请我去海边吃海鲜。”

布鲁斯韦恩顿了一下，才回道：“不然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再请一个哥谭首富？”

宋墨：“所以你晚上不加班了？”

很不幸地。

布鲁斯韦恩也不确定他晚上要不要加班。

蛋糕塔很快端了上来，青年说了一句拜拜后就挂掉了电话，布鲁斯韦恩看着手机屏幕上被挂断的画面，一直到身后的人催他去继续开会才转身重新走进会议室。

哥谭最出名的甜品店里，伊森班尼特在听见宋墨那句“下班后你自己回去吧”后就满脸好奇地盯着青年，等他挂断电话以后立刻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找到对象了？”

宋墨点了点头。

伊森立刻被勾起了无限的好奇，他往前凑近了一点：“方便透露是谁吗？”

宋墨笑了笑：“布鲁斯韦恩。”

黑人警官猝不及防，一口咖啡险些呛进气管。

整个甜品店里都是他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之后一路上，伊森班尼特的表情都特别复杂，他开着警车带宋墨去海边吃完海鲜大餐，时间接近九点以后都没缓过来，一直到宋墨说让他送他回韦恩庄园以后，黑人警官才抓了抓他的头发：“你是认真的？”

宋墨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伊森班尼特回想起这两天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最开始他都是当笑话看的，因为那些媒体关心布鲁斯韦恩的私生活也不是一两天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竟然是真的。

同时他作为布鲁斯韦恩的朋友，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宋墨：“嗯哼。”

伊森：“......”

那辆警车最后还是没有把宋墨送到韦恩庄园。因为在半路上，宋墨接到了布鲁斯韦恩的电话。

打击完罪犯的哥谭首富在电话那头问他：“要不要去坐摩天轮？”

青年眼睛一下亮了，并疯狂拍着面前黑人警官的肩膀：“去世博会世博会世博会——”

伊森班尼特：“......我知道，你是复读机吗。”

伊森班尼特：“......你能不能别拍了，我在掉头。”

伊森班尼特：“控制一下情绪这样被监控照到我是要被扣分的！你能不能别拍了！”

黑人警官身心俱疲地开着警车把他的朋友送到了世博会，并且头也不回地在宋墨下车后踩下油门扬长而去，如果不是青年躲得及时，差点就被喷了一脸尾气。

宋墨在世博会外围的单向玻璃上整理了一下领子和头发，确认没有一点差错后抬脚走了进去。

布鲁斯韦恩就在门口等他。

身材高大的首富在人群里一如既往的是个焦点，他靠在护栏上，低头看着手表，在宋墨往前走了几步后就像察觉到什么一样，抬头往这里看了一眼。

周围是攒动的人头和璀璨的霓虹灯，世博会开馆以后每天游客都不少。头顶是一片人造星空，耳边是路边喇叭里热闹的交响乐。

宋墨一直觉得在人潮里对望是一件很隐秘也很浪漫的事情。

他绕开前面的人停在布鲁斯韦恩身边，两人往摩天轮的方向走：“晚上的班加完了？”

布鲁斯韦恩看了一眼青年很自然地挽在他手臂上的手，笑道：“或者你可以通知一下你那些手下让他们一会不要忽然冒出来。”

宋墨小声道：“戈登警长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你要相信他能处理好那些事情。”

布鲁斯韦恩笑了笑，没有说话。

宋墨以为布鲁斯韦恩会带他去比较小的那个摩天轮那里，因为世博会只有那个摩天轮是启动的，另外一个更大的福克斯轮在第一次启动后，就像世博会负责人说的那样，被当成展品摆在了那里。

但现在，宋墨看到那个展品重新亮起了霓虹灯。

摩天轮旁边停着一名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到布鲁斯韦恩立刻迎了上来，殷勤地打开门，等他们坐稳以后，转身进了操控台。

摩天轮缓缓转动起来，宋墨坐在布鲁斯韦恩对面，手肘撑着面前的小桌子：“您该不会是把这个摩天轮买下来了吧？”

“没有。”布鲁斯韦恩看着宋墨，青年的脸在跃动的霓虹灯下忽明忽暗，“托利弗说这个摩天轮是他的回忆，他不想卖。”

宋墨眨了眨眼：“所以您只是临时租下来了？”

布鲁斯韦恩：“所以我把世博会买下来了。”

宋墨：“......什么时候的事？”

布鲁斯韦恩回忆了一下：“十分钟前？”

宋墨不说话了。

在他还沉默地数着邦亚临时计算出来的哥谭世博会总价值的那几个零的时候，布鲁斯韦恩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坐这个摩天轮的事吗。”

宋墨抬头看向布鲁斯韦恩，暂时从那一片零里挣脱了出来：“当然，而且我觉得我能记一辈子。”青年看向布鲁斯韦恩，“我是说关于你竟然想收养我这件事。”

他说完以后，似乎依旧觉得对布鲁斯韦恩这个决定有些难以置信，又道：“老实说，你是当时听托利弗说了我的遭遇以后同情我，所以临时起意想要收养我的？”

“其实我指的是你那句‘韦恩太太也姓韦恩’。”布鲁斯愣了一下，被宋墨提醒了以后，回忆了片刻，认真道，“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觉得——”

“我需要一个身份，这样我就能合法干涉你的事情。”

宋墨看着布鲁斯韦恩的表情，半晌后：“你就是同情我。”

布鲁斯韦恩：“......好吧，多少有一点。”

宋墨看向窗外，有些惊奇地发现他再回想起那段时间的事以后心情变得很平静，甚至已经能做到风平浪静地把它们口头叙述一遍：“当时司里西丝——就是炎华舰长的助手，把我们带到这个摩天轮上，她说战争很危险，让我们呆在那过一会就来接我们回去，然后等我们那个座舱升到最高的时候把摩天轮的总闸断了。紧急制动让摩天轮停在半空，我和我妹妹就一直呆在那里。”他看向布鲁斯韦恩，“我在上面看着她离开的，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放在桌上的手在这时候被握住，宋墨看着布鲁斯韦恩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勾起嘴角：“听我再说一遍你是不是变得更同情了，韦恩先生。”

布鲁斯韦恩只能道：“我没那个意思。”

宋墨眯了眯眼：“那您是什么意思？你心疼坏了？”

布鲁斯韦恩没有否认，他确实心疼坏了，从第一次知道宋墨的过去开始：“我只是觉得，世界上的悲剧有很多，为什么都会降临到同一个人身上。”

宋墨把手从布鲁斯韦恩手心抽了出来，然后隔在两人中间的桌子收了回去：“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如果这些都没有发生的话，我可能现在还在天命教廷接受奥托的洗脑，结局好一点可能会被炎华舰长救走，差点搞不好就是跟天命一起沉入冰川。”

青年弯起湛蓝的眼睛：“我就不会遇见我养父，不会遇见查尔斯，不会遇见后来的那么多人。”

“也不会认识你。”

布鲁斯韦恩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从不会像信徒那样对他的过去心怀感恩，不然哥谭也不会出现蝙蝠侠，但这一刻他发现他们的想法如此相像。人生的不幸从来没有偶然和必然的分别，一切仿佛都在指引某一刻的相遇，让你在这个节点碰到某个人。

然后他碰到了。

所有的不幸在这一刻都会让他觉得。

他前所未有的幸运。

摩天轮升到最高时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世博会的人造天穹上忽然炸开无数烟花，青年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只手臂越过他的肩膀两边撑在了他身后的座位上。

逼仄的空间让男人单膝跪地的动作看起来就像要绑架他一样。

“我没有求婚的经验。”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他准备好的红心戒指盒，“以后可能也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我没有办法把你放在第一位，因为我有我自己的责任。我没有办法百分百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你都比哥谭重要。”

“但我发誓你会比我的命更重要。”

宋墨看着面前闪着六射星光的蓝宝石戒指。

十年来所有的不幸都好像在这一刻被肃清了。

他红着眼圈伸出手，看着布鲁斯韦恩把那颗戒指戴在他的手上。

十年前他在这个地方被人丢下。

十年后，他在同样的地方。

收获了他新的人生。

......

......

下了摩天轮后，宋墨依旧红着眼圈，他看着手上那颗宝石戒指，忽然说：“不然把它做成项链吧，戴在手上太招摇了，像个土暴发户一样。”

布鲁斯韦恩：“......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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