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少女一习男装，风华正茂，竖起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脸上扬起一抹肆意张扬的笑，唇红齿白，炫目得让人晃花了眼睛。

在场众人都不禁看呆了，这是谁家的小公子？竟如此风姿卓越，他们怎么从未见过他。

杜宇输了比赛，臭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其余的世家公子哥见了，也连忙跟上去，出了马场。

张子千下了马，牵着白马的缰绳，双眼噙着笑意，慢慢向慕白渠走近。

“这马不错，没有它，我估计还赢不了杜宇呢。”张子千摸着白马的鬓毛，马儿像是听懂了她的夸赞般，用头轻轻地蹭着她的手掌。张子千心中对这马更是喜爱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慕白渠看着眼前一人一马和谐美好的一幕，柔声道：“既然千千喜欢，这匹白马就牵回张府去吧。”

这马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马，通体雪白，不染一丝杂色，不仅漂亮，还这么有灵气，她倒是想要，但也不好意思就此牵走啊。

而且慕白渠帮张将军和张夫人解了毒，张家已经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她还没有给人家道声谢，送个礼什么的，哪儿还好意思反过来要他的马呢。

张子千放下了揉着马的手，撇撇嘴，略带嫌弃地道：“这马跑是跑得挺快，就是太娇气了，一看就不好养。也没什么烈马的性子，马失去了烈性，就不算一匹好马了。”

话音刚落，白马猛地扬蹄，仰天嘶鸣一声，好像在反驳张子千刚才说的话，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烈性。

张子千一时不察，差点被扬起的马蹄踢到。眼见马蹄就要落在身上，慕白渠倾身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双手顺势环住了她的细腰。

见怀中的人儿没事，他转头对着白马厉声道：“雪儿，不可随意暴起，如果再险些伤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子千愣在了慕白渠怀中，鼻尖能闻到慕白渠身上传来的冷冽清香，味道有点熟悉。

她听见慕白渠的厉喝声，回过神来，轻轻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稍微拉远了距离，身心上的不自在这才消散了许多。

她神色泰然地整了整微乱的衣衫，看向白马，问道：“它叫雪儿？”

慕白渠神色稍有所缓，轻声“嗯”了一声，“既然千千不喜欢这马，那要不看看别的马？”

张子千连连摆手，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来挑马的，我是来找你的。”

“千千找我有什么事？可是张将军毒未全解，又复发了？”慕白渠有点紧张地问道。

“不是，我爹和我娘都没事了。我今天来，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慕白渠闻言神情放松下来，笑道：“那千千打算如何感谢我呢？”

张子千面露犹豫，“这个，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我再告诉你。”她面露尴尬地低下头。

她是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早知道不这么心急，好歹拎个什么水果也行啊…

“好，那就一言为定。”慕白渠倒是毫不在意地开口道。

“公子，不好了，公子…”远处传来慕府家丁气喘吁吁的声音，他隔着老远就开始喊道，“公子，老爷快要不行了，你快回去看看啊。”

慕白渠脸色骤变，面上血色急剧褪去，瞬间就苍白得吓人。

“千千，我得回去一趟，我派人送你回张府。“

“不，我跟你一起回去。”

事态紧急，慕白渠也不再拒绝，他翻身上马，手伸向张子千。

张子千也来不及再惊讶他竟然会骑马，将手递给了他。慕白渠一把将她拉上马，圈坐在怀中。

他大喝一声“驾”，雪儿带着两人扬长而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慕国公府门口。

慕白渠翻身下马，回头双手伸向马背上的张子千。

张子千本想拒绝，让他不用管她。

但慕白渠的双手扶着她的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她随着慕白渠的力道下了马，能感觉到抱着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很明显，此时的慕白渠慌乱至极。哪怕已经这样了，还要亲自抱她下马。

“你快去看国公大人吧，不用管我。”

慕白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嘱咐下人：“你们照看好张小姐。”他说完朝府内走去，步履已经略显蹒跚。

她还是第一次见慕白渠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还以为，她永远不会看见慕白渠这么失态的时候。

印象中他一直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样子，与此时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交叠重合。这个时候的他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会痛、会害怕…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被人嘲讽弼马温也毫不在意。

张子千在下人的带领下进了慕国公府，她也没心情再去看慕府的景致，一路跟着下人去了慕国公的病榻前。

此时慕白渠正跪在床边，床上躺着垂垂老矣，风烛残年，只剩一口气吊着的慕国公。

慕国公双眼失神，目无焦距的盯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突然抬起形如枯槁的手，回光返照般，一把抓住了慕白渠的肩膀，眼中泛着泪花：“渠儿，答应我，好好活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话未说完，他全身开始颤抖起来，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喉咙发出呜咽声，嘴巴紧紧闭着，好像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爹，爹。”慕白渠嘶声喊道。

张子千心中一惊，连忙凑上前去，慕国公已经紧闭双眼，了无声息，回天无力了。

她看向跪坐的慕白渠。是哭了吗？他会哭吗？

他医术高明，能解得了她爹的剧毒，却救不了自己的生身父亲，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停止呼吸，该是多么绝望啊。张子千看着地上慕白渠颓唐的身影，心中泛起一丝心疼。

慕白渠木然起身，转过头，眼底无光，轻声道：“千千，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家父病故，还有许多事需要做安排…”

张子千知道自己不便多待，随着慕白渠出了慕国公府。

到了门口，两人停下来，张子千很想开口安慰他，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有人能对丧亲之痛感同身受，此时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显得多余。

“你保重。”张子千只得留下这三个字，转身就要走出门去。

可当她转过身刚要走时，手却被一股力道重重握住了。

她诧异回头，慕白渠神色黯然地低着头，手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手心的余温通过皮肤传至她的手上，传至胳膊，直达心底。此时的慕白渠像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儿一样，要抓着大人的手，才能找到些许安全感。

他居然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张子千心底蓦地一颤。她回握住他的手，轻声开口道：“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你还有我，还有我二哥，我们都会陪着你…”

好一会儿，慕白渠松开了她的手，强颜欢笑道：“千千，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哥他们该担心了。”

张子千见他又恢复了之前疏离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只得转身走了。

......

“殿下，潜风打听到了。慕白渠是鹤鸣山上，鹤颜山人地亲传弟子。”

俞夜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他不简单。”

潜风又道：“鹤颜山人不仅武艺了得，医术也是出神入化，据说可以医死人，活白骨。一生就收了两名弟子，除了慕白渠，还有一位女弟子。”

“哼，慕白渠跟谁交好不好？偏跟张家牵扯上关系，还和张子千那丫头走得这么近，莫非是想做张家的上门女婿？”

这么个棘手的人，如果真入了张家，怕是不好对付。

潜风跪在地上，冷汗直冒，不敢答话。

慕白渠想不想上张家做上门女婿他不知道，只知道殿下这句话里面带着莫名地不高兴。好像不仅仅是对张家地恨意，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反正现在闭嘴不说话最为妥当。

俞夜不知在想什么，阴鸷着一张脸，把玩着手中的一把短剑。不知他送给张子千的那柄短剑，她是否还留着？应该早就扔了吧，毕竟上次他将千殇草毁在了她面前，她当时眼中的怒意和恨意可是毫不掩饰的。

一想到那天的场景，他的心又蓦地一阵抽痛。他微俯着身子，手放在心口处，浓眉轻皱。

“殿下，你怎么了？”潜风不再装聋作哑，连忙起身扶住俞夜，犹豫道：“殿下，是不是体内的魔功又要控制不住了？”

“我没事。“俞夜挥开潜风的手，冷然道。

“殿下，大皇子又去岑州赈洪灾去了。这次去，听说他开挖河渠，进展得很顺利。不出所料，不出几日就能完工，打通河道。皇上听到这个消息，龙颜大悦。”

“大皇子不足为惧，我们真正要担心的，是俞卿尘。”

“可是殿下，大皇子这次突然想出法子治水，恐怕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帮助了他，我们不得不防。”

“他背后不就一个陈家吗？”

“这次治水，怕不是陈家的计谋…”

俞夜眼尾微挑，面露不悦地看着潜风。

潜风不敢再犹豫，说出实情：“殿下，大皇子提出抗洪之策前，与张二小姐会过面。”

潜风说完，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来。身边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低得潜风觉得自己身处冰窖之中。

他再傻，也知道这张二小姐是殿下的逆鳞。那夜黑海林，殿下因为她走火入魔，砍了林中数百个魈人，那时地狱般的情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