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千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这爻氏族这么热情的对待他们，肯定事出有因，果不其然，族长有事相求。

慕白渠缓声道：“族长但说无妨，如果我们二人如果能帮到什么忙，定然尽力而为。”

族长闻言神色略显激动，开口道：“半个月后，是我们爻氏族每年一次的春日祭祀盛典，这祭祀是我们爻氏族最为重大的节日，我们称之为春祀。

我们每年会向南冥山神进供鸡鸭牛羊，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在这日，必须有一对新人成亲。新人需在南冥山神庙中举行婚礼，山神才会保佑爻氏族不受外界干扰，继续在这里繁衍生息。

曾经有一年的春祀，因为族内实在找不出适婚的男女，便没有在山神庙里举行婚礼。结果那一年，从山中冲出大量野兽，掠夺了族中无数的牲畜，还咬伤了不少族人。

我们惹怒了山神，没有按照山神的旨意办事，山神要惩罚我们啊！”

族长说完，低声叹了口气。其余族人也都面露哀凄，那一年伤亡之惨重，到如今依然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今年，我们族中又没有适婚的男女。我听说慕公子和慕娘子只是有婚约，并未举行婚事。所以在此相求，希望半月后，两位贵人能在山神庙中举行婚礼，救救我们爻氏族吧！”

族长说着就要起身跪拜，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起身要跪拜他们二人。

“别，族长，这可使不得。”张子千见状，连忙阻止了族长的动作。

她与慕白渠对视一眼，两人对彼此点点头。

“族长，您不必施此大礼。如果不是族人相助，只怕我和千千已经在山上被野兽分食，尸骨无存了。这次春祀，我们二人定然相帮，也借此机会报答救命之恩。”慕白渠言真意切地道。

族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两眼泛着泪光，情绪激动地对二人连声道谢。

其余族人也纷纷向两人道谢。那位医者也摸着胡须，欣慰地点头笑了。

晚上，山间小木屋中。

“那些爻氏族人为什么会以为我们是未婚夫妇？”张子千一边给慕白渠换着纱布，一边开口问道。

慕白渠摸了摸鼻子，从张子千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白皙的脖子像被人揉搓过一样，泛起一层红色。

他舔舔薄唇，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是，是我告诉他们的。”

张子千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跟他们说？”

“那天，我醒来时，他们就误会我们是…我本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就认了下来。我告诉他们，我们还未成亲，只是有婚约罢了…”

慕白渠说完，感觉肩上的力道一顿，他用余光打量着张子千，见她神色不明，不禁有点紧张。

“千千，对不起，我不应该擅作主张，如果你觉得这样说不好，我可以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慕白渠还未说完，张子千打断了他。

“还解释什么呀。半个月后就是春日祭祀，我们已经答应族人要替他们完成仪式了。”

慕白渠以为张子千生气了，毕竟，她是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举行了婚礼，对她名誉有损，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这的确是他考虑不周了，但不知心里为何又有点难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在心中横冲直撞。

他情绪略显低落，“千千，其实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不必勉强的。”

张子千闻言哑口无言。她没有说不能接受啊，只是惊讶于，慕白渠居然对别人误会他俩是夫妻的事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顺水推舟的承认了。

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族人救了我们，我们理应报答。况且我们举行了婚礼，只要没有夫妻之实，出了南冥山，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慕白渠不再说话，低垂着眼眸。

张子千错开这个话题，沉吟道：“你说，这南冥山山神真有这么神奇？不在祭拜时举行婚礼，就要放山中的野兽下山掠夺，伤人性命？”

张子千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玄乎，也没有这么简单。

慕白渠也沉思起来。

张子千又开口道：“我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

他们每年初春就在山中放养宰杀牲畜，这个时候也是山中野兽纷纷苏醒的时候。

很多野兽饿了一个冬天，吃了族民祭奉的牲畜，饱食一顿，自然不会再来族中侵扰。

至于这日新人成亲，也许只是一个传统。那年没有新人在庙里成亲，野兽下山肆掠，或许只是因为食物不够罢了，跟有没有新人成亲一事，压根儿没有关系。”

“你觉得呢？”张子千说完，转头看向慕白渠，发现他此时正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

张子千面色一红，转过头去。

慕白渠浅笑一声，和声细雨道：“千千说得没错，这极有可能。”

“不过，春祀是爻氏族民从小就根深蒂固的传统，只怕要改变他们的想法，很难。

况且族民已经被野兽吓破了胆，以为是山神发怒惩罚，在他们心中留下极深阴影。所以对祭奉山神时，要男女结亲一事更是深信不疑。”

张子千点头赞同。她说这些当然也不是为了要奉劝族民改变传统，不知慕白渠为何要对此做解释呢。

此时夜已深了，月光已经洒满了整个山谷。

张子千与慕白渠在房中，大眼瞪着小眼，尴尬的对坐着。

医者独自居住一间木屋，还有一间是厨房。现在只剩这一间房间了，两人必须一起同室过夜。

张子千见气氛过于尴尬，她轻声提议道：“外面月光这么好，我们去山上走走吧。”

慕白渠点头答应了。

两人出了大门，一前一后地往山上走去。

月色中，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在前面，后面默默跟着一个高大挺拔，略显清隽的身影。

两人的距离很近，是那种最亲密的人，会不自觉保持的一种距离。

张子千在山坡上停下了，一屁股坐在了烂漫山花中。

月色皎洁如玉，洒向整个山谷中。

溪水潺潺流过，在夜色中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微风轻拂，山间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摆动着，也吹起了她如墨的长发。

此时她神态安宁的闭着双眼，任凭微风带着花香吹过她的脸庞，融入发间。

慕白渠也在她身边坐下了，悠悠地道：“千千，你知道吗，这个山谷，有个名字，叫月影谷。”

“月影谷…”张子千睁开眼，重复着这三个字。有点熟悉，不知在哪里听过。

不过这个名字也确实很适合此情此景。

整个山谷沐浴在一片月光之中，从山上看去，月亮被拉很近很近，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触到。

张子千将手缓缓抬起，伸向月亮。

月光透过指缝，射入她的眼中。

“这里好美…”

“嗯，如果能一辈子生活在这儿，倒是挺不错…”

张子千诧异转头，撞入了慕白渠清澈似水的眼眸中。月光照在他如玉的脸庞上，反射着轻柔的光芒。

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张子千不知想起什么，神色黯然地转过头去。

“如果能一辈子在这里生活，当然很好。不过，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能奢求死后，能在这山谷间的月光下长眠了…”她说完，喟然一叹。

慕白渠也幽幽地开口道：“是，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转过头，对着她展颜一笑，月光都黯然失色。

“希望我和千千，都能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