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瑞的眼神在李当归身上逡巡：“怎么，害怕？”

“那倒、倒也不必绑我。我管好自己就行。”李当归说。

苏雪瑞乐了：“倘若……你管不住自己，也行。”

李当归颇为震惊。他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苏雪瑞一个女儿家口里说出。那时她初见自己就动手动脚，后面又说是自己犯浑，将他的伤治好就送他回家，他还差点信了。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苏雪瑞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苏雪瑞“咳咳”两声：“我也开玩笑啦，现在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屋子不大，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四张圆凳。杨诚也是没办法，方圆百里就这么一家破烂的客栈，他没有挑剔的资格。若是不在这休息，就得露宿荒郊野岭，危险系数直线上升。

李当归坐在凳子上，深吸一口气：“瑞儿，还是你先睡吧，我不困。我出去转转。”

苏雪瑞早就眼皮子打架了，李当归一路风尘仆仆，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苏雪瑞不相信他不困。

苏雪瑞拍了拍床沿：“当归，你过来。”

“嗯？”

“你先过来。”苏雪瑞说。

李当归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依言走了过去。

苏雪瑞又说：“脱靴子。”

李当归莫名其妙脱了靴子，接着，他人就被苏雪瑞一把推倒，苏雪瑞摁着被子，认真说：“别转了，现在就睡觉。”

她的举动噎得李当归说不出话。但转念一想，苏雪瑞像是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李当归看着她的眼睛，难得顺从地躺在了床上。

苏雪瑞也脱了靴子，和李当归一起躺在床上。

本来李当归的确有些倦意，被苏雪瑞这样一折腾，反而精神了。

李当归从业多年，一直都是拿捏摆布别人的人，很少有像现在一样手足无措。李当归不敢碰苏雪瑞，只能把身体往墙的方向挪。

他丝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把苏雪瑞吃干抹净。可若是在苏雪瑞出嫁之前就毁他清白，李当归做不到。

苏雪瑞奇怪，当初在大牢的时候，李当归不是很能耐，当着别人的面抱自己。现在共处一室，他却安分守己了。

屋子里很安静，烛火哔啵响。越是安静，越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而且床很窄，苏雪瑞能感觉到李当归在刻意避开自己，所以也不敢翻身。

苏雪瑞没招了，小声问：“李当归……你睡了吗？”

“没呢。”

“长夜漫漫，不如你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你想听什么？”李当归奇怪。

“随便说说。就当解闷了。”这么久了，苏雪瑞也不敢说了解李当归，也许是因为京城离苏雪瑞太遥远了，所以她觉得特别没有真实感。

李当归也睡不着，但他也不擅长讲故事。他想了想才说：“我没什么可说的，你知道，我从会认字开始就研究药理了，生活无趣得很。父亲不许我做太医，我却背着他考上了太医院。”

“为什么李伯父不许你当太医？”苏雪瑞惊讶，“他不是太医院院首，照理说应该让你继承他的衣钵才对。”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做太医太辛苦。”

苏雪瑞点点头。

李苍风有此顾虑也在所难免，毕竟做太医可不像做普通的大夫，不仅得医术精湛，还得圆滑世故，不然很容易吃牢饭甚至被杀头。

可是听大家对李当归的评价，他当太医的时候应该根本不懂“圆滑世故”四个字怎么写，就算犯了事，还是有很多人想让他官复原职。

如果苏雪瑞没猜错的话，他们稀罕的应该是李当归精湛的医术和非比寻常的天赋。李苍风作为全国大夫的翘楚，焉能不懂惜才的道理？

苏雪瑞怎么揣摩也揣摩不出一个所以然，毕竟她没去过京城，也没见过李苍风。

不过，苏雪瑞倒是听出了一点苗头。

“你自考入太医院，一路擢升成为太医，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你会一直做下去吧？”

李当归不得父亲支持，还坚持自考入太医院。这说明李当归分明想做太医，可如今李当归却不愿意帮杨诚治理瘟疫。很难说李当归完全是因为之前的旧案放弃做太医。

李当归却没有说话。

好一会，他才开口：“那时我年轻气盛，一心想让父亲知道，我的能力绝不比他差。但如今时过境迁，我反倒不想参与庙堂的尔虞我诈，是你让我明白，有心做大夫，在哪里做都可以。我可以在小村子开一个济善堂，也可以在镇子里坐堂问诊，甚至可以做游医。”

“你说的也是。”顿了顿，苏雪瑞忙补充，“我只是希望你千万别为了我不做太医。我出身寒微，跟你门不当户不对，倘若为了能娶我而不做太医，你可太亏了。”

李当归的手指忽然动了动，下一秒，他翻身在苏雪瑞之上，直勾勾盯着她。

他的眼深邃而明亮，天生含情：“我若是为了做太医放弃你，才真叫吃亏。太医随时可以做，但我怎能随时遇见你？”

妈耶，李当归正经起来，苏雪瑞根本招架不住。苏雪瑞的心脏不受控制加速跳动。

“说话就说话，盯着我干什么？”

她气息紊乱，忙推开李当归。

李当归说不娶她吃亏，苏雪瑞才觉得自己像是走了狗屎运，像李当归这种出身高贵、品貌俱佳的男人，她打着灯笼都难找，哪还敢奢望被喜欢。

李当归郁闷，他刚才有点激动，没想过吓她。

迷迷糊糊的，苏雪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李当归已经不在床上，她身上还多了一床被子。

苏雪瑞匆忙洗漱，推开门，隐约听到隔壁杨诚和李当归正在说话。

不一会，小二把饭菜送了上来。苏雪瑞接过饭菜，敲了敲门。

李当归开门，上下看了眼苏雪瑞：“你醒了？”

“嗯。一大早的，你们在讨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