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个城市此刻热闹非凡。

入了夜，于是遍地灯火，飘着雪，便有炉火和绝不歇业的酒馆。

今天是不允许有不高兴存在的一天，但凡有人郁郁寡欢的走在街上都会被拉入酒馆——今天的酒水价格只赚毛利，在这种节日还要赚钱的家伙建议拖出去犬绝。甚至为了赚名声，不少的新店都会赠送很多福利来吸引客人。这是商人云集的城市，只要能够打出去名声，绝不会缺赚钱的机会。

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这也是个充满了故事的城市——并非是这个城市里有故事，而是因为这里的人来自于世界各地。人人都有能将的传说和故事在这里分享。在这里的人即便不从这里出来，也能听到一个又一个英雄的故事。谁斩下巨龙的头颅，谁夺得了公主欢心，谁手握钱财而凶恶，谁又暴虐杀戮不问何人。

在黑森林开放后的现在，发展迅速起来的人群进入了奇特的时代。不管是英勇的，怯懦的，自私的，慷慨的。无论是为他人献身，还是即便是拖人下水也再所不惜的，也都能成为故事的主角。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又或者是暴虐的君王都被像是英雄那边传唱——而至于英雄呢？那更加的引人向往。特别是和黑森林扯上关系，在那个无论是一切的欲求都是合理的森林当中，正视自己的欲望就会被尊重的地方，即便不想去也是引人向往的。

也是个很少会有人嫉妒的时代，毕竟黑森林就在那里。谁都能去，谁都可以去。只是进入黑森林是众生平等，无论再高贵，还是再普通的人，只要走进了那神的庭院，都可以在血流尽之前不顾一切的抓紧手边的黄金。

“看，那是布莱卡。”

人群中忽然有人这样说，于是原本就因为酒精作用开始有点昏昏的人们吹着口哨看着带着艾兰走在那里的男人。

此刻的布莱卡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虽然他自己不修边幅，但是米莎很有本事。他被收拾的像是贵族，他也装的很像，不让别人看出来他其实一点都不适应这些言行举止。

“那就是布莱卡吗？”外来的商人用余光打量着那个年轻人：“樵夫布莱卡？”

“那是什么称呼，土爆了！”旁边的人笑着用肩膀撞着他：“至少也得是狼人布莱卡啊。”

“狼人？真的假的？”不光是刚才的商人，就连另一边的人也过来打听：“我听过这样的故事，但是不知道真的假的。”

狼人吗？

依旧有着黑龙祝福的艾兰听觉超人的敏锐，虽然这里杂乱，但是她几乎能分辨出来每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说他是狼人都算是靠谱的了，布莱卡的传说名声在外，就和每一个能从黑森林当中回来的家伙一样。有人说他月圆的时候会变身成吃人的怪物，有人说他在每天晚上都会生吃肉食。还有说其实这是个漂亮的女人，只是打扮的过于强硬。

不过倒也真实，传说传着传着就变味了。毕竟也没人会带着恶意来揣测其中的细节，这样的谈资让人就连努力都开始有了方向。

“或许我应该送点礼物？”布莱卡忽然扭头看着艾兰说道：“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他现在听不清别人谈话的声音，这些人的交流汇集起来在他听起来只是有点惹人心烦的烦躁。他看艾兰在看周围，以为是有看上的东西。

“我无所求，您有给足够的零花钱。”艾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而且这个节日你能送的只有酒水。”

“酒水吗......我们自己酿出来的麦酒不算好质量的东西啊。”布莱卡犹豫着说：“或许我们的确也应该喝点......你知道什么地方的酒好喝吗？我对外面几乎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艾兰摇头，她和布莱卡在这种方面的知识同样的匮乏。

她没有告诉布莱卡别人在议论他这件事，他好像自己也没有察觉。或许是因为这家伙一直都在引得路人说闲话，他也因此注意不到异常。

不过就算是她这样说，布莱卡还是在路边给她买了红宝石的挂坠。他依稀的记得米莎说过应该给女孩送这种东西，而且他也实在的不会察言观色，只能照搬避别人的建议。至于为什么要送红宝石——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漂亮的蓝色礼服裙，很适合这样的装点。

会面的地方是商会，在本地的商会分部当中布莱卡有着不小的地位。因此没少找他，如果非要说在闹市里唯一不会迷路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

艾兰看着红宝石的吊坠在火光当中透过的布莱卡，这家伙的背影看着真是普普通通的。

普普通通的......嗯，挺好的。她心理默默的想着，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无奈的笑了笑。

要是听不见就好了，她这样想，虽然没办法阻止他们的议论。但是真不想听啊。

艾兰的耳朵动了动，虽然距离商会还有几十米，但是她此刻就已经能够知道里面的信息——里面此刻热闹非凡，远来的宾客并无架子。外加本身这也不是要谈论某事而来的聚会，仅仅是一次娱乐活动的现在，无论是谁似乎都很开心的样子。

直到门被布莱卡推开。

原本还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的让人不安，几乎是下意识的，艾兰的瞳孔变成了龙的竖瞳。全身骨骼在下意识的状态中发出轻响，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精神状态让她完全进入了战备状态。

她察觉到了敌意。

不过站在门口的布莱卡只是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也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的吵闹，但是没想到自己推开门后是这反应。

或许这些家伙并没有叫自己，他来这里非常的不合时宜。

......

狼入羊群。

如果非要说这种下意识的恐惧到底来自何处，岚只能想到这样的感觉。他是作为神官姬文的侍从骑士入场，原本放松下来的警惕因为忽如其来的恐惧而再次提起。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剑柄上，空间在他的感官当中变得直观清晰。此刻他的神经极度绷紧，如果有人不慎踏入危险范围，岚甚至不会辨别就会砍断来人的身体。

可是温暖的柔和包住了他剑柄上的手，岚愣了愣，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分毫。

“安静，别坏了礼份。”姬文轻声说：“这里都是权贵，你手放在剑柄上是在向着谁？”

“是我莽撞了。”岚同样轻声回应，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场合绝对不能是教会所属的他们先动手，即便真的这些家伙的敌人是他们，那么也只能选择后手防御。至少这次，他们不是来挑事的。

还没等岚想好现在的情况，姬文就已经端着酒杯走向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家伙。

“我来代替诺亚向你问好。”在安静的大厅里，她递过去了玻璃酒杯，她看着布莱卡说道：“那位深居于深山的血族托我询问你是否喜欢红酒——不过喜不喜欢都无所谓，我这有一箱他让我带来的酒水。”

随着布莱卡接过来杯子，然后碰撞了酒杯。原本死寂下来的气氛才又开始活跃了下来。

根本没人在意布莱卡说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注意着这家伙。毕竟凭借他此刻的身价，即便是这里的各位也没有能比的上的。只凭借来自于莉莉丝那约合四亿金币的遗产，能和这家伙比身家的家伙就已经得上升到皇室相关成员了。

这并非他首次在这个圈子里亮眼，他需要时间——布莱卡需要时间来融入这个群体，而各位也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好运的人儿。

但是至少稍微经历过生死线的家伙，此刻对于布莱卡的就只剩下警惕了。

艾兰默默的站的距离布莱卡近了一些，悄无声息的将被衣服遮挡的部分身体龙化。她得保证爆发战斗的瞬间保护住布莱卡。这家伙此刻只是身体健壮的普通人，而这个商会当中，可绝不乏身怀绝技的仆从。

她抬起头，刚好和神官身后的岚对视。那是人类的骑士吗？虽然没有圣法力，但是种种细节都能表现出来这是个好手——至少和自己属于龙族的竖瞳对视没有半分惧色就足够证明勇气。

两个人的主子聊天丝毫不影响这两位一触即发的警惕，在都充分理解了对方危险的前提下，谁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直到它们两人离开，艾兰才松了口气，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几位值得注意的家伙身上。

“你是紧张吗？”

艾兰愣了愣，看着扭头看着自己的布莱卡。

布莱卡现在只能看到艾兰有点飘忽不定的眼神，还有紧张时会出现的竖瞳。他只是知道这些人或许不喜欢自己，不过布莱卡不是很想搅了艾兰的乐趣，毕竟他当真是希望她今晚能在节日的氛围当中玩的开心。

艾兰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说。犹豫了片刻后，龙血缓缓的褪去，她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嗯，没必要多说什么。

和外面一样，艾兰不打算和布莱卡解释这个环境到底是怀着如何的恶意来看待他。不过这就挺好，没人无法让别人不讨厌自己。只要能够不察觉就好了，嗯，只要不察觉就好了。

“借一步说话？”布莱卡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后，他歪了歪脑袋，看着那叫做米洛波西的家伙带着点谄媚的笑看着自己。

米洛波西是当地的商会分部部长，长着一副奸人面孔，但是却是意外实诚的家伙。经商想要走到高位，除了脑子聪明以外人也得不错。不然可没法谈成一票又一票的生意。

还没等布莱卡回答艾兰就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这个穿着礼服的漂亮女孩散发的气息可一点都不像外表那样可爱。每一个动作细节都透露出这家伙护主的敌意。

“今天不谈生意，你也知道，喝酒的时候不谈正事。”布莱卡大概的意识到艾兰反常的警觉不对，于是也开始变得谨慎。

诺亚说过，他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除非被骗。布莱卡从来没有独自谈过正事，旁边不是坐着艾兰就是米莎，又或者是其他信得过并且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不是生意上的事。”这家伙压低了声音：“你托我找的东西有门路了。”

布莱卡愣了愣，他皱了皱眉头，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还没等他说什么，一个字典般厚的本子拍在了自己的身上。

“毕竟收了你钱的，总得有点成果——都在这里面了，我也不知道值不值一万金币。”米洛波西轻声说：“但是我们已经付出了四条人命，这些情报拿到的很难，如果还想继续查的话预算就超了。”

“还请继续劳烦。”布莱卡看着这一大本的笔记，轻声说：“我可以再加十万。”

还没等艾兰阻拦，米洛波西也愣住了，它皱了皱眉头，很不理解这家伙为何执着。

即便是现在他的产业，能够净盈利也不过千把金币一年。正常来说这种情报相关的材料，能卖到几百都极其少见——愿意付出十一万金币，基本相当于一个城市一整年还要多的税收也要的情报，就这么要紧吗？

米洛波西咬了咬牙，他看着布莱卡轻声说：“还请我拒绝，这个买卖做不了了。”

布莱卡愣了愣，但是许久之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他到是清楚这个家伙，他所说的做不了不是因为钱不够——他唯利是图，除非意识到会惹火上身。能烧死一个商人的火有什么？无非是皇室，黑货，教会的圣物还有那黑森林当中，不可预测和向往的怪物。

艾兰扭头看着布莱卡，这家伙的眼睛就像是死了。他把那本笔记单手抓在手里，而另一只手刚才接过了红酒杯，依旧保持着习惯的动作轻微摇晃那鲜红如同血液的酒水，在那红中倒影出来的，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集会还在继续，今晚是他又一个努力融入圈子的一天，交谈和碰杯的声音当中，大家欢迎着新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