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抽完这根烟就去。”在这个说一不二的师兄面前，林泽一向没有反抗的余地。

林泽抽完手中的烟，扔到脚底捻熄，正准备离开时，刘若天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秦城，刘若天连忙按下接听键。

“有线索了？”

“嗯！刚才你联系的那几个线人，分头带我和高原去了几个比较小的地下赌场，开始的时候都一无所获，后来抱着试试的心态又去了一家王勇军偶尔光顾的麻将场，你猜怎么着！”秦城在电话那端大声的说着话，语气中时不时透露出几分兴奋的意思。

“有屁快放！”

“哦，好吧好吧。”秦城继续说：“我让线人在这搓了俩把麻将，然后假装跟这些人闲聊提起王勇军，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看就是爱八卦的那种，跟我说了许多王勇军的事。”

“说重点！”刘若天被秦城的啰嗦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手伸进电话，将电话那端的秦城顺着电话线揪过来痛打一顿。

“哦，好！重点就是在大约一个月以前，王勇军在这里打麻将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对方要求他出去他打的正酣畅淋漓拒绝了，然后那个人，也就是符合犯罪嫌疑人体貌特征的一个人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俩句话，他就跟人走了，然后就再没回来过。”

“因为王勇军平时就有输钱逃牌的习惯，这里的人就没当回事，而且从那天以后，这里的人就都没再见过他，包括其他赌场里的人也是。刘组，现在可以基本断定，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王勇军！”

“好，我知道了，你和高原马上在线人的保护下撤退，到工地上来。”

“啊！”

“咚！”

刘若天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电话那端就传来秦城的一声尖叫，伴随着的还有人体撞击地面时发出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电话被人挂断了。

刘若天面色大变。

他急忙重新拨通秦城的号码，电话刚接通却就又被挂断。

“师兄，什么情况？”意识到状况不妙的林泽急忙问。

“秦城已经查出王勇军失踪前的确与凶手有过交集，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凶手的目标就是王勇军，但在汇报完线索以后，秦城那边就断了线，我听那边的动静，应该是他遭受到了攻击！”

刘若天急急忙忙的说着，拨通了高原的电话。

“喂，高原，你现在在哪？！”

“我正准备跟秦城会和去呢，他说他找到线索了。怎么了，刘组？”

“你现在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秦城跟你说好的碰头地点，他有危险！”刘若天的额头上都爆出了青筋，是他疏忽了，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应该嘱咐秦城和高原不要分头行动的！

“啊？”高原的前一个语调还未完全落下，语气就陡然一变，喝了一声：“站住别跑！”

紧接着电话就成了忙音状态。

刘若天没再拨回去，他猜测，高原应该是正好碰到了攻击秦城的人，去救他了。

刘若天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林泽则不断的给附件的线人打着电话，让他们过去查看情况。

一分钟。

俩分钟。

三分钟……

十几分钟过去了，二人的手机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不行，我要亲自过去看一下！”刘若天一拍大腿，站起来说。

“师兄，你……”

林泽的话才说到一半，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连忙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人是秦城。

“秦城！”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响起一道轻笑，笑声里带着些许嘲弄。

“林泽，你好。”是一道经过变声以后的浑厚男低音。

林泽与刘若天对视一眼，打开扬声器，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你好。”

“你的同事现在看起来很不好，需要我招待他俩天。”从这道经过处理的声音中，林泽听不清对方的任何情绪，更无从分辨性别和他的心理活动，一切对话只能随机应变。

林泽与刘若天用眼神进行了意见交换后，笃定地对对方说道：“你是凶手。”

那人还是笑，不知道是在笑林泽猜对了，还是在笑他猜错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戏开始了！”

“听着，你如果敢伤害我的同事，即使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到你扒了你的皮！”对方十分轻易就引导了林泽的情绪，使他变的愤怒，脑海中理智的成分大打折扣。

“放心吧，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一步一步来，你的同事保准安然无恙，但如果你们违背游戏规则，我也就不必遵守约定了，不是吗？林泽！”

对方在说到林泽名字的时候，明显带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尽管从他声音中能分析出来的情绪有限，但林泽还是捕捉到了这个微小的细节。

凶手认识他，并且对他怀有恨意。

这个结论在林泽的心里原本只是猜测，但现在，却得以验证。

“你让那个莽撞的汉子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吧，我对他暂时没有兴趣，如果他实在想见我，让他明天凌晨左右，在执行地点等着我，我不介意由他来开启这场游戏！虽然他跟你们的智商一样低级！”

“记着，凌晨三点，死亡之门，即将大开！而你林泽，将会是那个裁判！”

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这时林泽才注意到，他不过只跟对方用言语交锋了几句，后背却早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监控室里现在除了刘若天没有别人，林泽不需要强忍着，他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弓着背，如同频死的鱼一般剧烈喘息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跟凶手正面交锋，但却是他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对手的强大。

对方一开口，就直接将他引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林泽无法反抗，只能顺着他引导往下走的世界！

而且，凶手在刚才的对话中，提到了“执行”二字。

凶手在明示林泽，他的猜测是对的，他的杀人目的，就是所谓的“替天行道”！

至于凶手所谓的“替天行道”标准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刘若天全程都没有参与跟凶手的对话，是因为他知道，凶手就是冲着林泽来的，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刘若天拍拍林泽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林泽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就是凶手…简直太嚣张了！”

“他有这个资本。”刘若天由衷说了一句。

刘若天拿出手机拨通高原的电话，不等对方开口说话，就立即用命令的口吻道：“听着，高原，不要在再附件徘徊下去，马上到城北工地来，不要问为什么，秦城暂时没有危险，但如果你不听我的继续莽撞下去，情况可就说不准了。”

“刘组！”

“执行命令！”

“……是！”

林泽双手交叉放在额前，瞪大眼睛目视着黑暗，从透过指缝的几缕光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张脸。

不，也许它不是一张脸，因为林泽看到的它，是一颗肉球，没有五官。

但就是从这颗表面平滑的肉球中，林泽仿佛看到了一丝狰狞。

肉球慢慢膨胀，爆裂，林泽清晰的看到，它喷出了几道殷红的血，血顺着球体一路向下滴去。

“滴答，滴答，滴答……”

血是黑色的，就如同侵染了某种永远无法洗净的罪孽一般。

林泽盯着那摊甚至盖过了它本来颜色的黑色血液，怔怔出神。

没一会儿，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张大的瞳孔中写满了名叫惊恐的情绪。

“啊！”林泽发出一声尖叫，双目无神的瞪着前方。

“林泽，你抽什么风！”被林泽吓了一跳的刘若天看着他没好气的说。

“师兄，我看到师父了！”林泽大喘着粗气说。

“师父？”刘若天拿手心摸摸林泽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的说：“没发烧啊，一个电话就给你吓成这样？出息！”

“不是，师兄，我真的看到…看到…”林泽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噤了声，因为接下来的话，他无法直面说出口。

他要怎么告诉师兄，他刚才试图将自己幻想成了凶手，并且将所有被害人都幻想成了一颗代表罪恶的肉球，而“他”处决了那颗肉球以后，在那摊代表罪恶的黑色血液中，他竟然看到了师父的脸。

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他看到的师父的脸，出自于他的潜意识。

难道在他在潜意识里，也已经将师父当成了一个罪犯了么？

林泽用力的摇摇头，试图将这些困扰着他的杂念清除出脑海。

“说啊，看到什么了？”刘若天追问道。

“没，没什么”林泽摇摇头，接着说：“师兄，现在让技术组定位秦城的手机是肯定来不及了，因为他在凶手那里，我们现在已经处于被动的局面，现在能坐的貌似只有等待了。”

“嗯。”刘若天心烦意乱的揉揉头发，“这个秦城，看着平时挺机灵的，这么笨！不过按照你对凶手的心理分析来看，他应该是不会伤害秦城的，他暂时是安全的，不过不能停止寻找，我马上联系分局的人。”

“师兄。”

“你又怎么了？”

林泽翻翻嘴唇，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将真话说了出来：“我根本分析不了凶手的心理，我之前的推断，可能都是我的自以为是。”

“你说什么？”刘若天停下拨号的动作，一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