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永恒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梦，而梦的尽头名为永恒。

漆黑的世界，找不到光明的存在，睁开眼，闭起眼，没有任何的区别。低头看看，瞧不见自己的身体在哪里，伸出手，也感觉不到五指的存在。

“要努力追寻自己的自由啊。”没有面庞的男子笑着说到，一如当初那般。不过他的声音并非来自双唇，而是来自黑暗的各个角落。

“我已经——”已经够了！她冲着男子的声源，冲着背后那看不见的命运大吼。

然而男子伸出手按住她的嘴唇，止住了她的愤怒。

“不想骗你，真正的我已经死了，我在那个时侯就已经死了。”他的手抚上夏曦的脸庞，如羽毛般柔软，“但你不同，你还活着，我们依旧能在这片天地之下相遇。”

夏曦开始颤抖，视线模糊到看不清咫尺之内的事物。

“不要重逢、不要分离、不要走。”她用沙哑的声音说。

“要离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男子褪去颜色，身形更加淡薄。

他拨开夏曦的双手，转眼间，被夏曦丢弃的镰刀出现在男子的手掌之上。男子庄重地、缓慢地半蹲下去，将镰刀放平，高高举过头顶。

“去吧，道路已经开启，打开那道门扉，从永恒的梦中清醒，这些年你一直活在矛盾里。”男子的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双手也带上风中丝绸一样的波纹。“你要……无拘无束的活下去。”

夏曦握住镰刀之前，男人已经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都没存在过。夏曦环顾四周，空无一物的大厅里再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结束了，开始了。

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到底该如何做。

有人呼唤自己的预感如此强烈，她右手镰刀，毅然决然地穿过大厅，大步踏向门扉，她伸手握住门把，门无声地开了，外面一片黑暗。

她走了过去，融化在黑暗里，意识消散前的一瞬间她听见自己念出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的味道和自己的声调一样，苦涩至极，饱含滴血般的哀恸。

……

夏曦缓缓睁开眼睛，不知怎么，似乎有些迷糊，并没有完全适应。

好像是自己睡了一觉，也回忆了一晚上。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想起。

夏曦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睡的不是自己住的地方，身上还披了一件有着熟悉味道的衣服。

“昨晚怎么了？有点不像平时的你。”阿克塞尔好奇问道。作为经常和铠他们一起混迹酒馆的人，自然很轻易就嗅到了她身上还未散去的酒味。

他从未见夏曦喝过酒，至少在认识她以来，所以心里不知为何隐隐升起一种不对劲的味道。

“喝了一点酒，想起了过去，也想了一些事。”夏曦缓缓站起，将背上的衣服轻轻对折叠好，放在桌边。

“怎么了？”阿克塞尔递给她一杯咖啡。

她打了一个哈欠，摇摇头，然后才注意到这个房间，它简陋得令人惊讶，水泥地面，墙上满是各种各样的涂鸦和地图，陈设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一张黑色的铁架床，一个白瓷的洗面盆，巨大的工作台上散布着各种文案。

角落里有个衣架，衣架上上挂着清一色的黑色衣物，下面摆着的三双黑色皮鞋，衣架旁是一面穿衣镜。

一盏幽蓝色的灯位于高处，那盏灯应该是用来提醒阿克塞尔的。夏曦曾经见过这个装置，红色就是说明有紧急的事情，蓝色就代表一切正常。蓝灯变红，阿克塞尔就得立刻去大厦处理问题。

这里是阿克塞尔住的地方？夏曦楞了楞。

说实在的，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阿克塞尔的房间，但不得不说眼前所见的一切着实让她惊讶。

很难想象这居然是夜幕领袖日常居住的地方，恐怕这栋府邸任何一个侍从的房间都要比他好吧。

“你……一直住在这里？”

“习惯了，小时候一直以来都这样。”阿克塞尔回道，声音轻而淡，没有任何起伏。“昨晚回来就突然看到你趴在我桌子上，你睡的又熟，就没叫醒你。你要是没睡好，就回去再睡回吧。”

“我昨晚回忆了很多，从我苏醒开始。”夏曦喝着咖啡，忽然轻轻说道。

“这样吗？”

“没想到我们已经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感觉过得好快呢。”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你第一次苏醒时那个样子还把我吓了一跳。”阿克塞尔不知为何，也跟着她回忆起来，可能是自己也感觉到她今天的不同寻常之处。

但是那个不同寻常是什么呢？

“可我就像是一个驳论，一个不该再出现的驳论，逆转生死的驳论。”

“所以道声再见吧……很感谢能够和你相处这么长时间。”夏曦忽然露出有些疲惫似的微笑。

“你……”阿克塞尔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救命稻草。

“几年了，也想通了。”夏曦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有些事情本来就不能强求，是我自己太踌躇了。”

“或许洛轩他说的对，时间久的我都快忘了他的脸。”

阿克塞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命令你不准胡思乱想！”

“真当你是我的王吗？”夏曦笑笑，眼角却又一丝晶莹。

“反正不准就是不准！”

她笑而不语，转身轻步往门外走去。

阿克塞尔冲上去，想要抓住夏曦的手，将她拉回来，但是下一刻却猝不及防撞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

“混蛋！你是我的水晶！我不准你去死！”他一拳又一拳重重的打在屏障上，除了激起层层涟漪，却没有任何用，甚至他连水晶的力量都用不了。

一切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无力的血腥燃烧之夜，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在屏障的另一边看着她们离开了自己……

“去找拉克丝吧，从那次之后，她已经等了你太长太长时间了，一个女孩能有多少青春等待？”

“很高兴认识你，”夏曦回眸一笑，“那么再见了。”

下一刻，凭空出现的紫色甲胄一片又一片紧紧贴在她的身上，直至钢铁面具落下，再也看不见她的面容。

然后她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阿克塞尔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她……也知道矛盾纠缠了她这么些年，可是他不知道是，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早已注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