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头先生也带着族人一起早起晨练？”罗曼行完礼说。

老狼头把大刀往肩膀上一扛：“用不着官腔官调的客套。想走可以，把你们的物资全都留下来。”

“请你别忘了，”罗曼举起剑说，“我们依然是尼瓦克国立猎龙骑士团，不会向强盗妥协，这一点不会因为一场战斗而改变。”

“那也请骑士团长记好了，”老狼头把大刀指向罗曼，“我们仍然是边境上的狼头恶匪，不会白白给骑士团帮忙，这一点也不会因为一场战斗改变。”

“收手吧父亲！”

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从骑士团背后传来，满头大汗的小狼头从下山路上狂奔而来。

老狼头摩挲着头顶的狼毛说：“这小子的力气到底有多大，两根粗铁链都绑不住。”

“收手吧父亲，难道您不认为这是改过自新的好机会吗？”

“收手？改过自新？”

老狼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起来。

“哈哈哈，小傻子，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们这里每个伙计不想吗？可是不干强盗了我们吃什么！这一仗把我们多年来的家底全都打光了，还有那么多死伤的族人没法安置，你说的倒轻巧，收手？收手就等着饿死！”

“不必再劝，骑士和强盗们本来就是势不两立。”

罗曼说完便命令骑士团拔剑冲锋，老狼头也带领手下饿狼扑食，而小狼头夹在中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眼见就要演变成一场血流成河的人狼大战。

砰！砰！

两颗石子精准的命中了罗曼和老狼头的头顶，让两大领军人物相当难堪地摔倒在地。

“谁！是谁！？”

罗曼和老狼头同时发出吼声，剑拔弩张的交战双方也在刀剑相错前停下了脚步。

“哈~我说你们天还没亮吵什么吵。”诺亚打着哈欠从树上跳下来。

“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喜欢头脑发热，有什么事都只能干一架解决，有必要吗？我有个建议，狼头，还记得之前我们‘分赃不均’的时候怎么解决吗？”

“难道说——诺亚先生您的意思是？”

老狼头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四四方方的古物——骰子。

“没错。”诺亚扔给罗曼一枚骰子说，“不如大家扔个骰子，谁点数大听谁的。”

“啊？”罗曼不知道这位前辈在说什么。

雨儿从树下的灌木丛中蹭出来，摇着头说：“你这解决方式哪里成熟了……”

“闭嘴你这庸医！咳咳，我是说，你们看啊：经过一场恶战装备都有些破损，骑士团本身也没有多少物资，狼头你抢了这些东西也换不了几个毛钱安置族人，罗曼你就算留着这些武器盔甲也得花一大笔钱修补。就为了这么一点东西你们用得着拼个你死我活吗？”

“这……”罗曼本来还想反驳诺亚，但看到骑士们一身破破烂烂的盔甲——他说的也有道理啊！

他本来也是准备去最近的盟国整整修装备补充物资的，虽然说“不向强盗妥协”是骑士的信条，但真的没有必要为这些破铜烂铁跟狼头人拼到两败俱伤。而老狼头那边更是觉得这笔“买卖”相当不值。

“行吧，那就按诺亚先生说的来。”老狼头攥住骰子，满脸自信。

作为匪首，这些年他可没少玩类似的赌博的把戏，用来对付正气有余而狡诈不足的骑士大人最合适不过。

“好吧，我也没有异议。”罗曼用两根指头夹着骰子，脸上找不到一点心虚。

别看骑士团长一直正义凌然，可他毕竟是贵族子弟的出身，再早个十年八年，杰西恩家的风流少爷也经常流连于尼瓦克国都的酒吧——他的骰子可是让不少富少甘拜下风。

“啧啧。”雨儿环顾四周砸了咂嘴，意思可能是“这居然也行”，也可能是“男人永远都是小孩”。

“很好！”

诺亚将四个碗碟两两分给罗曼和老狼头，看着他们将骰子夹在碗碟中。

“Hold-on——Roll-it!”

哗啦哗啦。

脆响交错，两位首领全神贯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和两枚骰子。

“停！”

老狼头率先打开碗口：“哟呵，五点啊，看来我是老了。”

罗曼稍稍一愣也亮出点数：“不好意思——我也是五点。”

“哦，诺亚先生，要我们再来一次……”

“六点！”

“什么！？”

罗曼和老狼头同时呆住——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诺亚手中的碗碟和骰子。

“什么时候……”两人的发言罕见的一致。

“呃，你刚才摇骰子的时候他一起摇的啊，我还奇怪他摇什么呢——你没注意吗？”多普勒尴尬地答道。

“老大，诺亚先生跟您一起掷的骰子……”一只狼头人颤颤巍巍地提醒道。

“诺亚先生这算什么？”

“前辈这是何意？”

诺亚收起骰子说：“怎么了，我不是说过嘛，按照之前的规则来，谁赢了听谁的：之前我就一直参与啊，罗曼你才是新来的。”

“可，可您又不是交战双方……”

“那不重要，我赢了就要听我的！呵呵，我想我的处理方式会让你们双方都满意。来庸医（叫雨儿），给他们长长眼。”

“喂，别把我说的跟你的丫鬟一样！”雨儿罢工了。

“好吧，那敬爱的医生女士，麻烦你给他们看看我的‘筹码’。”

“这还差不多。”

雨儿一挥魔杖驱散灌木——三辆满载的平板马车出现在森林中，再挥魔杖——马车上的箱子纷纷开启。

满满当当的三车黄金！

“原来，原来你说‘三车黄金’不是吹牛……”莱哈蜜克瞠目结舌。

诺亚拿起一块金条扔给老狼头：“看吧，十足的黄金，别说我骗你。”

“诺亚先生您？”

“还不明白吗，别难为骑士团了，把这些都拿走安置你的族人去。呵呵，有了它，以后就带你的族人换个正经营生做吧。”

说完，诺亚又转向小狼头。

“你不是一直想做正当职业嘛，现在机会来了，劝劝你爸。”

小狼头傻愣愣地说：“这些黄金是从……”

“诶！”诺亚打断了它的提问，“别乱问，不然让之前的猎龙团可是会哭的。”

“诺亚先生……”老狼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感谢。

其实早在多少年前老狼头就有金盆洗手的意思：如果能有合法的办法生存下去，谁想去做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强盗？

可在荒凉的边境线上，不管做什么都要大量资金才能安置大批族人，而这笔钱对于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强盗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用不着说那些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话，你也不会说不是？”

诺亚走上前拍了拍老狼头的肩膀，似乎是安慰，又好像是鼓励。

“老朋友，我估计从今往后就不会再有‘诺亚·卡夫客’这个人了，，临别之际我给你一条建议：不管是经商也好务农也罢，都要小心那些或是道貌岸然或是外表憨傻的家伙，许多年来助我行骗的正是这些面具，将来你可不能被像我一样狡猾的家伙给骗了啊！”

小狼头走上前说：“感谢诺亚先赐予我们选择的机会——感谢您赐予我们整个族群新生。”

“还有你！”诺亚一把给小狼头拽过来，“你小子啊是比你爸会说话，可这脑子耿直的脑子实际上比你爸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后学着要狡猾一点、坏一点。呵呵，虽然现在说是有点遥远，部族早晚会需要一个新领袖的。”

“我……”

“臭小子，还不快谢过诺亚先生！”

“感谢诺亚先生指点！”

“可是诺亚先生……这是您多年以来的全部积蓄了吧，都给了我们您怎么……”

“我不是说了不用废话吗！”诺亚摆着手示意对方不必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去路。总之，作为曾经的骑士，我也希望边境上少一群强盗，所以答应我：从今天日出之后，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狼头恶匪了。”

“诺亚先生……是，诺亚先生。”老狼头感激涕零。

“还有一件事也想请您答应我。”

小狼头：“您但说无妨。”

诺亚望了眼山寨说：“但在日出之前你们还是狼头人强盗啊，我呢，作为一个刚刚转型的好人，希望能看到坏人干脆利索的退场啊。”

“好……兄弟们，拿上东西回家了！”

骑士团为狼头人们让开了一条路，陆续经过的狼头人先后对诺亚行礼告别，同时告别的还有他们的强盗生涯。

“我也要感谢诺亚前辈为骑士团解围。”罗曼见狼头人们已经撤回，便下马对诺亚行礼感谢。

诺亚立刻伸出两根手指说：“诶，你先别谢我，别把我想太好了。三车黄金啊，我可不是白花的——我得从你这买走两样东西。”

“两样东西？诺亚前辈您指的是？”

诺亚将两根手指合在一起——指向了莱哈蜜克。

“你想都别想！”多普勒挡在了前面。

“一边去！”

莱哈蜜克推开多普勒，当场就把剑拔了出来。

“长辈也好初代猎龙骑士也罢，如果你再敢出言不逊我也会杀了你！”

“你想到哪去了！”诺亚摆着手说，“我是买你副团长的官职，谁要买你啊——您真以为自己能值三车黄金啊！做梦去吧傻丫头！”

莱哈蜜克瞬间傻了眼，拔剑的姿势僵在原地十分尴尬。

“抱歉了诺亚前辈，我不知道在您的时代如何，但就现在的尼瓦克来说，买卖官职这种罪行可是要……等等，您是说您要跟我们一起走？”罗曼终于发现了重点。

诺亚苦笑一声：“哼，毕竟答应了某位去世的老管家要保护你们安全回到尼瓦克，既然不能让你们放弃猎龙，那就在猎龙路上保护你们吧。呵呵，违背太多对死人的承诺可是会遭报应的——我可不想！”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我本来也不想让那个容易头脑发热的家伙再当副团长！大家听到了，从今天起，诺亚·布拉瑞尔格前辈就是我们团长，不，副团长了！”

除了莱哈蜜克严词抗议外，其余骑士均拍手叫好。

“还有第二样东西——我要你妹妹的白马。啧啧，当了那么多年穷苦信使，我早就厌烦脚力赶路了。”

“当然没问题了，莱哈蜜克，快把你的马让给前辈！”

“我才不要！”女骑士尚存的小姐脾气让她大喊大叫。

罗曼给多普勒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连拉带拽地把莱哈蜜克“请”下马，又把诺亚请了上去。

“呵，我看的没错——果然是匹好马！”

虽然已过近百年，但重新骑马上阵的诺亚仍不失当年“尼瓦克第一游侠”的雄姿英发，一旁的多普勒更是对偶像大力赞赏。

而莱哈蜜克就没有那么舒心了。

骑士团为了潜行出逃本来就只多带了一匹备用马，失去爱马莱哈蜜克只好暂时与雨儿合骑一匹。

就这样，骑士团再上猎龙之路，在一片严整的队伍中——哼着山间小调的诺亚格外让人感觉不适。

“这欠揍的家伙真的是当年的布拉瑞尔格嘛……我怎么觉得跟着他猎龙那么不靠谱呢。”

莱哈蜜克嘟嘟囔囔的抱怨声被雨儿听到了。

“妹妹，你可是能让诺亚改变剧本的那个人——是你让他“roll-the-dice（掷骰子，引申为孤注一掷）”的，你不应该怀疑啊。”

“可我从来没想过当年的尼瓦克第一游侠竟然会是这个样子，你说他真的值得信任吗。我们的猎龙之路真的能走到底吗？”莱哈蜜克对这雨儿有一种特别的信任感。

“我听到了——什么叫‘这个样子’！我这样子怎么了！？”

诺亚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女骑士的坏话，勒紧缰绳减缓马速——走到到了两人旁边。

“至于能不能走到底我可不保证。”

“什么？”

“我当年也走到一半就不行了啊，怎么给你保证。不过你看——太阳升起来了，是个好兆头。”

太阳驱散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第一缕晨光洒在了诺亚的笑脸上。

光明、灿烂、温暖，让这位曾经的猎龙骑士宛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