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地瞄了唐诗诗一眼。每次大人召见自己两人，都是指定让唐诗诗率先汇报，这个细节说明了，自己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是要略微低一些的。因此皮老四总觉得有点不服气，最近办起事来也是更加尽心了。要知道大人虽然看起来很是精明，但对手下可是一直都很大方的。别的不说，上次给自己服用的那枚丹药，看起来就很是昂贵。皮老四自己估计，如果在聚宝局这样的卖场去淘，没有几千两银子是肯定下不来的。要是自己能够再获得几粒就好了。

而且，跟着大人这么久了，自己渐渐地也领悟到了一些东西。看这光景，大人是铁了心要让自己掌管的长乐帮，和唐诗诗率领的千机阁长期竞争下去了。偏偏唐诗诗这个老娘们办起事来还真不含糊，没多久就拉起了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牢牢地占住了先机。现在可好，长乐帮的一举一动都在千机阁的监视之下，想要干点什么事情真的是太难了。想当年你个老娘们还是在老子手下的，怎么一转眼就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装高雅了？所以皮老四本来是很喜欢女人的，但不知道怎么地，看着唐诗诗那张冷静的脸，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幸好今日自己准备了杀手锏，希望能在大人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皮老四故意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接下来要说到重点了。看到苏旭眯缝的眼睛终于好象有了点兴趣的样子，他也开始有点兴奋了。

“此外属下还自作主张，组建了一个‘血杀营’，成员全部是身家清白，十五岁以下的孤儿，由孙姑娘负责训练杀手技巧。按孙姑娘的说法，三年之后他们便可出师，应该可以一用的。”

“这件事倒是干得不错，孙小妹亲自负责训练吗？”苏旭呆了一呆，自己似乎有段时间没有想到过她了，看来她还真是有些无聊了，否则怎么会主动揽下这种事呢？一想到这里，苏旭就感觉到一阵内疚。

“是的，孙姑娘对此似乎特别有兴趣。训练地点嘛……”皮老四抬了抬眼，不怀好意地冲着端坐在一旁的唐诗诗瞟了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苏旭见此真是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这皮老四各方面素质都不错，就是心眼有点小啊。“但说无妨，若是唐姑娘都信不过，我们还要整这千机阁有何用？”

“好吧……就在我们当初那家……那家黑店后面的华容村里，现在村民都是我们的人，平时出入也是制定了严格的审核制度，就好像一块铁桶一般飞鸟难渡，决计不会有人泄露的。属下计划把那里大力发展成我们的后勤基地，也是一个退路。”皮老四这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出来。

苏旭不由“呵呵”地笑了出来，意外，真是太意外了。本来只是顺手为之，没想到皮老四和唐诗诗两人，还真给了自己一个惊喜。这样的人才，不花大力气培养都说不过去了。一些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他们都能未雨绸缪，提前打好基础，真是节约了自己不少的心力。

看眼前光景，无论长乐帮还是千机阁，发展都已经上了正轨，有了不小的能量和收入，不再时不时地需要自己出手，帮忙擦屁股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人的实力实在太低了，虽然暂时还可以通过缜密的计划，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控制住手下的心思，但时间长了难保会出现问题。

可惜在世俗之中，找不到太多的灵药灵材，也没有炼丹炉的。否则自己真的应该好好练练炼丹术，将他们好好培养一下。

“干得不错，这粒‘培元丹’就给你们吧。下次再接再厉啊。”苏旭肉痛地从身上摸出了两颗药丸，递给了二人。这东西已经所剩不多了，看来需要再从聚宝居买上一批了。

唐、皮两人眼睛一亮，马上就接过来吞了下去。要不是苏旭还在面前，恐怕当场就要开始打坐调息了。

“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你们就可以出去了。”苏旭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就出声送客了。

“属下……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出乎意料地，唐诗诗好象想起了什么，踌躇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看样子犹豫地很。

“哦？说吧，没什么关系的。”要知道唐诗诗平时也是很果决的，这样的模样真的很少出现，苏旭也不禁泛起了好奇心。

“好，那属下就直说了。要是将来发现属下说得不对，大人可不要怪我啊。”有了苏旭的首肯，唐诗诗居然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我答应你了，说吧。”苏旭今天的耐心十分地好，笑眯眯地说道。

“属下……属下接到线报，有一个人似乎有点像大人以前提起过的那个人，但并不敢肯定的。”

“哦？我提到的那人？是谁啊？”苏旭这些日子来经过的事情实在太多，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

“谢景，大人当日不是描述过此人样貌吗？我们的人前不久见到陈家出现过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手腕上似乎也缠上了一圈红色的东西，很像是你说的那种什么同心结的。但其黑巾蒙面……”唐诗诗说着说着，突然就见到苏旭原本微眯的眼睛，大大地瞪圆了起来，心里一慌声音就低了下去。

苏旭这些日子来算无遗策，手段又狠辣果断，早已在他们心中种下了深深的印记。但无论何时都未曾见他露出过这样失态的表情，着实将唐诗诗吓了一跳的。

“说下去，不要隐瞒任何一个字。否则后果你懂的。”苏旭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倒背着双手踱起了步子来，语气也变得森寒起来了。在唐、皮二人面前，他一直都还是尽量以“平易近人”的姿态自处，鲜少如此失态的。

“是，属下……事情就是这样了。”唐诗诗理了理思绪，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可一直到完结也没见到苏旭有任何表示，内心不由忐忑了起来。

看苏旭眼眶中隐隐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她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但过了一会，见苏旭仍然没有动静，唐诗诗试探了几次无果之后，也只好告了一声罪，就和皮老四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临走前又把门轻轻地带上，没有打扰苏旭的思绪的。

一阵穿堂风吹过，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阴冷湿润的感觉，充斥了整个空间。往事如烟，一幕幕地在苏旭心头回旋，酸甜苦辣，百味杂陈。

“大壮……大壮……真的是你吗？”几个微不可闻的话语，慢慢地从嘴里钻了出来，汇聚了太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苏旭心潮起伏澎湃，难以自制。

他心中有一种冲动，恨不得立刻就插上双翼，飞到陈家去寻找那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人，恨不得立时就看看他的手腕上，到底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自从谢景在淮江上失踪以后，苏旭也曾多次沿着江边寻找，不管是渔家驳船，还是靠着水运讨生活的商队，都问询过不少了。甚至盘桓在水域的水贼，也上门灭了许多，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结果的。

有时候，苏旭自己也会呆呆地站立在院中，仰望着天空，就好像少时和谢景在南元城中的自家屋顶，经常做的事一样，同时流露出落寞的笑容。

“大壮，你到底在哪里啊。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我真的很寂寞呢。”

但是，慢慢地随着这一年多时日过去，苏旭忙于春海城中事物，落寞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谢景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有时一连多日都不会想到他的。之前让唐诗诗留意寻找，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并没有期望太多的。

所以，就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已经从谢景的事情中走了出来，不再纠结于过去了。可是今天唐诗诗一提起来，顿时就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心情，心中酸酸的，涩涩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直到这时苏旭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忘却了，只是在时间的侵蚀下，蒙上了一层灰尘而已。只要稍加擦拭，便会回复本来的光芒，重新唤醒自己的。

这是梦吗？苏旭暗暗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只觉得一阵刺痛。

“大壮……不管是不是你，我都会弄清楚的。”苏旭心中，暗暗地发了一个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