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很大，路也非常宽阔平整。

周林随着人流驱车进城时并未遇到阻拦，或者说，城门根本无人把守。

这让他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大把金子带在身上，不花一分钱就能进城？这还像话吗！

“先找个地方吃顿饭吧，然后换几匹快马，一路向南。”周林不住地左右打量。

离别城非常热闹，看得出是一座富饶的大城。

从进城门开始，街道两侧的店铺就密集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非常多，间或有货郎小贩吆喝着在人流中穿梭。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不禁大为兴奋，觉得就像看电影一样，不同的是，此时他自己也是荧幕中的一道风景。

闻着偶尔飘来的各种食物香气，周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是左看右看，愣是没瞧见酒楼之类的进食所在，顿时有点着急，把眼一瞪，就这么一路闻着香味前行，誓要找到吃饭的地方不可。

凌云宗祖师爷对这种行为非常不齿，他觉得换马南行可以有，但是找个地方吃饭？有没有搞错啊！

“吃你妈啊……”

小黑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搞不好刀都架脖子上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那更好，反正刀都架脖子上了，多吃顿饭也没什么大碍。”周林不理会小黑的嘲讽，仍旧执意要吃饭。

闻着越来越浓的香味，他激动得都不行了，心想难道阔别一年多的人饭，今天终于可以重温了吗？

想到此处更加觉得口干舌燥，一个劲地直吞口水。

“哎，我说。”

小黑忽然捅了捅他的腰，然后指指身后的车厢，说道：

“你准备怎么安顿她，就这么一直带着？”

“不然呢？难道扔掉？”周林瞥了他一眼。

小黑想了想，点头道：“可能还真得扔掉，你别急，先听我说完。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非要带着她走，但是我不得不警告你，这是非常危险的选择。

你看，这个夏悠很明显是凌云宗的对头派来的卧底，动机不明，说白了，如果有追杀，那基本上就是冲她来的，你这种小角色在凌云宗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别啊。”周林急了，“你不是支持我的吗？”

小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是让你把她带出来，顺便自己跑路摆脱这场危机，没让你一直带着这个定时炸弹呀。”

周林沉默了。

他知道小黑说的有道理，现在还没有遇到追杀，不代表没有人追杀，他们绝不可能就这么优哉游哉地平安出海。

如果把夏悠丢掉，那么自己应该会暂时被忽视掉。

另外，夏悠并不是绝对忠实的伙伴，从某种方面来说，自己也只是被她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那么，可以丢掉吗？

思考了片刻，周林抬头看向小黑，语气认真无比，同时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小黑，我无法给你解释，但是真的做不到把这样的她扔在这里。”

“你真是……”

小黑还要说什么，忽然停住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人，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这……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啊……”

周林闻言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货郎正在迎面行来，手中推着一辆独轮板车，车上有几个半满的口袋，还有一杆秤。

边走还边吆喝着：“换大米，换大米……”

换大米怎么换到主街上来了？不是应该走街串巷吗？

周林心中有点奇怪，但仍旧不以为意，或许人家有独特的窍门，比走街串巷挣的更多吧。

想到此处转过头，准备继续和小黑讨论“扔还是不扔”的问题。

周林刚要张口，忽然眉头一皱，也像小黑一样顿住了。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刚和马车错身而过的货郎，拖着长音喊了一句：

“大米哟……”

这声音悠远嘹亮，即使是周围喧闹的声浪也遮掩不住，反而更加引人注意。

周林脸色沉了下来。

这三个字，他也非常熟悉。

此时回想一下，从进城门开始，似乎已经听了好几次，因为最后那个“哟”字拖了长长的颤音，所以记忆格外清晰。

他和小黑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这个“大米”不对劲啊。

“看出来了吗？”小黑问道。

“嗯。”

周林点点头，面露痛心之色：“全是陈米，这个王八蛋，竟然用陈米换新粮！害得老子心情很差，连饭都不想吃了，咱们直接换马走人。”

“正是。”小黑吐了口唾沫，骂道：“这个奸商！他一走过去，这路上就充满了金钱的恶臭，简直令人作呕，快走快走，加快速度！”

于是就加快速度，但走着走着，两人又发现不对劲了。

不知道就算了，此时有心观察之下，顿时觉得不止那个换大米的眼熟，这路上迎面而来的人群中，有很多人似乎已经见过多次。

比如那个抠鼻子的老头，正在第三次抠着鼻孔走过。

路边几个打架的孩子，每人手里都握着一块碎石，发一声喊齐齐出手，噼里啪啦倒下一片。

但没多久就再次出现在道旁，再次噼里啪啦地倒在地上。

还有不停大笑的酒鬼，满口之乎者也的儒生，面色苍白的老妪，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这些景象，都在重复地出现。

而且还有一点，周林从进城开始就一直在用双腿驾车，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终于，随着一声声的“换大米”，那名推着独轮车的货郎又从人群中钻出来了。

这么敷衍吗……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周林反而放开了，当下心一横，直接让小黑驱使马车迎向了那人！

“换大米，换大米，换……”

吆喝声停住，独轮车被马车逼停了。

“喂，换大米的。”

周林看着那货郎，直接丢过去一把金豆子，喊道：

“你除了大米，还有别的吗？”

货郎看都没看散落一地的金子，微微仰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想换什么。”

周林笑了笑，伸手拍拍身旁的包袱：“这些，够换你的命吗？”

话一出口，突生异变！

仿佛正在播放的电影按了暂停键，周围的行人，包括两侧店铺中的人，都停止了动作转头看向周林！

所有人都和那货郎一样，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