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飞烟灭？

罗云曦平静地接过那把剑，用指腹在一行七扭八拗的铭文处轻轻摩挲，剑槽处还残留着血渍，经过氧化后呈现出暗红色。

这把剑，曾斩杀过鬼怪；不久前还劈开过巨蛇头，如此锋利，刺入他的身体亦是轻而易举。

她横手将剑甩出去，空气中瞬间响起划破空气的低鸣声，在距他脖颈两厘米时停止呜咽，她眼神睥睨地看着他。

施方卓不闪不躲，静静地坐在床侧，看着眼前的人缓缓下移手中的青铜剑，直到左胸口处传来阵阵疼意，他才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在我灰飞烟灭之前，还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施方卓闭着双眼语气低沉，带着些许乞求的语气。

“什么事？”

“孩子……”

孩子怎么了？！

“不能留！”施方卓语气开始哽咽。

罗云曦听到后面这三个字，脸上流露出绝望的眼神，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流下两行清泪，压抑着内心的委屈说：“你……宁肯死，都不愿……留下…我们的孩子？”

“孩子…不能留！”他再次重复，眼角两行泪水似乎更加汹涌。

为什么？

为什么他宁肯死都不愿留下孩子，为什么？！

就因为她不喜欢自己，喜欢那个从未谋面过的灵魂，然后就可以牺牲这个小孩，牺牲自己？

“你就这么嫌弃它？”

“没有。”

“嫌弃我？”

“不。”

“你就那么爱她吗？”罗云曦保持着剑抵胸口的姿势，眼神哀伤地问。

后者迟疑了一会儿，“跟她没关系。”施方卓睁开眼，血眸更加通红。

到了现在，他还在为她开解，难道自己在他的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好，那你就等着灰飞烟灭吧，我当它从未有过你这个父亲！”

罗云曦将剑深入了几分，胸口处鲜红的血开始汩汩地往外冒，她甚至能听到血肉割裂声，刺耳恐怖。

对方一脸痛楚，却强忍住不出声，脸色通红，血眸里几乎要被憋的迸出血来。

看到他之前斩杀妖怪和巨蛇时，都不曾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她的双手发颤，不敢再深入几分，看到他愈加发白的嘴唇，她惊恐地一下子抽出剑，被拔出时，剑身染满了鲜红刺眼的血。

血液填满了整个剑槽，甚至溢出来，滴在了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

施方卓看到她害怕着抽出剑，被疼痛牵引着向前倒去，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罗云曦的怀里。

他欲挣扎着起身，却感觉自己被一双柔软却有力地双臂搂在怀里，力道之大，好像想要把他蹂进自己的身体里。

罗云曦搂住施方卓的头，感觉到怀中人瘫软无力的身体，连推搡拒绝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内心又愧又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你宁肯选择死，也不愿留下它，它做错了什么啊？……”

她下意识地勒紧怀中人，触碰到了伤口，他发出一阵闷哼。

“对不起，我…我就是很气愤你为何不能留下它，不是故意刺你的，我也不想……我不想你死……你没事吧？……”

“孩子……孩子为什么不能留？那是我们的孩子啊，虽然是个鬼胎，可是它毕竟身上流着你的血液…你怎么忍心呢……”

……

施方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哭的梨花带雨，忙安慰着说：“我也不忍心……”

“不忍心，那你还要杀死它？！”罗云曦大声反问他。

“只是……同它比起来，我更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

罗云曦心下一阵慌乱，哽咽声也不知何时停止，低头疑惑地看着一脸心疼的施方卓，问：“舍不得我什么？？”

怀中的人挣扎着坐起身，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看着罗云曦疑惑的双眼，说：“我舍不得你死，舍不得你因为孕育鬼胎被吸尽阳气而亡，舍不得你……离开我……”

此时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说这些话时，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阵阵深情，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温柔。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眼神炽热，用极低的声音问：“为什么会……舍不得……我？”

施方卓咽了下口水，迎上她炽热的眼眸，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

他看到她在听到这句话时，睫毛扑闪了一下，眼眸深处像是一枚落叶不小心坠落湖水泛起的阵阵静谧的水波，她眉眼带笑，犹如春风吹过树梢般洒脱。

她朝他扑过来，由于重心不稳，他倒在床上，她亦紧随其后地压在他身上。

看到他头上凸起的青筋和额头上冒出的点点汗珠，她才发觉自己正巧压到了他的伤口上，忙躬起身后退了几步，双腿跪在他身体的两侧。

她低头，攻气十足地问：“再说一遍！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嘴角带笑。

他将双臂抽出，枕在自己的头下，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得意地望着她，就是不说话。

“你说不说！”

罗云曦单手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放到了他的伤口处，威胁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再说，如若他不再说一遍，就要开始蹂躏他的伤口。

施方卓扬起下巴，一脸无畏，得意地说：“我不怕死！”

他眼神挑衅，调笑般地笑，好像在鼓励罗云曦何不快点下手。

罗云曦觉得自己被取笑，表情微怒想要站起身，一只腿还没有抬起就被人给拉了下来，身下人轻声说：“我现在只怕你有事情。”

我只怕你有事……

嗯？她这是赤裸裸地被调戏了？

罗云曦感觉心里氤氲着暖暖的情愫，她分不清那是由于被调戏产生的气愤，还是终于听见他说这些话时的满足。

她看着他的双眼，真挚的不像在骗人，缓缓地低下头，俯身靠近他的嘴唇，她发现，此刻他的嘴唇竟然有些红润。

原来他在害羞的时候，嘴唇会变成嫩红色。

她的嘴唇贴上他的唇，他身体冰凉的冷意通过嘴唇传到她滚烫的躯体里，她不由的身体一颤，像是夏日吃了冷饮般享受，开始贪婪得探索他嘴巴里的秘密。

她伸出嘴巴里的柔软，碰到他口腔处的柔软时，吓得猛地往后一缩，却被对方触碰牵引着缠卷在一起。

他的津液苦涩中掺杂着梅子的味道，像是一种正在发酵的酒，是她之前喝的那种黄泉酒的味道。

他竟然在此前喝了酒，是有什么事烦忧吗？

在苦恼着如何劝慰自己打掉孩子的事情，还是，他的内心也在为此挣扎？

“方卓……哥哥，我喜欢你……”

罗云曦在激吻的空档时含混不清地说。

“我也是。”

她闭上双眼，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