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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

这是一个多雪的冬天,厚厚的积雪令交通几近瘫痪。因为大雪,屋里也因暖气供气不足有点冷,以致这座养老院里的老人们能离开的都投奔亲人去了。

卡罗斯是留下来的几个老人之一。他的住房在院子偏僻的一个角落,所以更显得冷清。

圣诞节这天,黄昏时分,屋里已经暗了下来。卡罗斯穿着宽大的睡袍,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戴着耳机,静静地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美妙的“圣母颂”。

突然,门被推开,随之一阵风卷了进来。卡罗斯一愣,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但是,他是看不见的,他是个盲人。

闯进来的是三个男人,三个十分彪悍的男人。他们的共同特点是体形高大,都有着一脸密密的络腮胡子。三个人看了看卡罗斯,然后微微一笑,互相点了下头。最高的那个男人开口了:“你好!卡罗斯先生!我叫伊尔。”

“伊尔,你们是—”卡罗斯仿佛在极力搜索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朋友。

“哈哈,我们是受人之托,专程来看望你的。今天是圣诞节之夜,喏,我们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喝的杜松子酒。”

卡罗斯颤巍巍地站起来,接过了那瓶酒,放在嘴边吻了吻,随之掖到床上的被子里。

伊尔说:“哈,你真如我们朋友说的,最爱杜松子酒,而且还有一个奇怪的毛病,就是在品尝它时,一定是在早上八点钟。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是的,”卡罗斯笑笑,“多少年养成的习惯,要改也难。”

“那好,为了完成我们朋友的委托,我们明天早上八点来陪你喝酒,如何?”

“太好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朋友们一起喝酒了。”

三个男人又在屋里打量了一番,这才冒着风雪离开这僻静的养老院。

第二天早上近十点钟时,三个男人才姗姗来迟。当他们看到卡罗斯已经坐在简陋的小餐桌前,那瓶杜松子酒也打开,显然他已经喝了不少,他们耸了耸肩,会意地笑了。

他们从容地坐在了卡罗斯的面前。卡罗斯在四个酒杯里倒满了酒,举起来,邀请他们一起喝。

“不!”伊尔说:“我们还是先说说话吧。”

卡罗斯点点头,说:“是要说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吗?一个和你们有关的故事?”

伊尔一愣,又笑了,他使了个眼色,另两个人立即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下,然后摊开双手,表示没有任何人。

伊尔开口了,说:“卡罗斯先生,你果然是一个优秀的警官,这么大年纪了,判断力还这样的准确。佩服!只不过遗憾的是,二十年前你就瞎了,你认不出我们了。”

“不,”卡罗斯一笑,说,“你不叫伊尔,你应该叫费斯特。他们嘛,一个叫奇名,一个叫刘天明。刘天明是一个亚裔人。”

立时,三个人目瞪口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伊尔,不,应该是费斯特,他冷笑了一下,说:“既然你都明白,那,咱们也就不用兜圈子了。二十年前,那起凶杀案是你亲手经办的吧。”

“没错。二十年前,准确地说,应该是还差一天才到二十年,是你们这三个没有人性的家伙,不仅抢劫了一家大型超市,而且还枪杀了32个无辜的生命,32条人命啊。”

刘天明“呸”了一口,说:“这不能怪我们,是他们阻挡了我们逃生的出路。”

二十年前的那起凶杀案,对卡罗斯来说,不仅是他这一生经办的最大案件,也是他从事警察事业经办的最后一起案件。二十年前,当他赶到案发现场时,他被震惊了,32个男男女女,就像32只被屠宰的动物,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的地上。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他的妻子及两个孩子竟也在这场无妄之灾中同时遇难。他强忍悲痛,立即展开了侦查工作,很快就锁定了凶犯,也就是费斯特、奇名、刘天明。经过紧张的布网,他将这三个凶犯抓获了。这是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个个壮实,满脸凶相。他们将面临严厉的审判,极可能会被陪审团裁定为一级谋杀罪,这样的话,他们的后半生就得在铁窗中度过,并不得假释。

那也是个下雪的日子,卡罗斯与三个同事押解着三个犯罪嫌疑人去犹他州的法院受审。路上,因天太冷,一个同事拿出了酒,提议喝几口,暖和暖和。按说这是违规的。但一是天确实冷,二是卡罗斯禁不住那香气四溢的杜松子酒的美味,三是他的心情极差。

他喝了,同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因为,他刚刚喝下几口,就感到天旋地转,不能自已。他想问这是怎么啦。可是,他张不开口,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那三个警察同事,当着他的面,为三个犯罪嫌疑人打开了手铐,并把卡罗斯推下了警车。在雪地上,那个叫费斯特的人蹲到他的面前,像猫捉弄老鼠似的对他说:“可爱的卡罗斯先生,没有想到吧?”他用手一指那三个警察,说:“我们都是干大事的人,而且决不会失手的。这次,让你把我们抓住了,算我们倒霉。可是我们有办法的,哈哈。”

卡罗斯费力地张开嘴,一字一字地说:“法律不会饶过你们的!”

“法律?”费斯特大笑:“我们当然尊重法律,但你我都知道,二十年后如果我们不被抓住,法律也就对我们没有任何约束力了。”

“我、我不会—”

但是,还没容卡罗斯再说什么,他看到他的一个同事已经举起了手枪,对着他的胸部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卡罗斯大难不死。当他被打了黑枪后仅仅几分钟,遇到了一个路过的司机,好心的司机不仅及时地把他送到了医院,还立即报了警。那三个警界的败类很快就被抓获,并被判处终身监禁。可是,抢劫案中杀害了32条生命的三个凶犯却逃之夭夭,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卡罗斯因伤而被切除掉左肺,医生说,枪手再偏差一毫米,就会打中他的心脏,那他也就去了天堂。而且,那些混蛋在酒中还掺入了甲醇,以致他的双目失明了。卡罗斯无法再从事警察工作。他退休了。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在这个圣诞节,他们终于出现了。而且,他们在明显地戏弄法律,因为,明天,就是通缉他们的最后期限。过了明天,他们就将不再受法律的制裁。

卡罗斯知道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一是要当面出他的丑;二是,他嘴角往上一翘,说出了又一个惊天的秘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在犯下超市抢劫案之前,还洗劫了一家珠宝店,而且,卷走了价值上亿的珠宝,那起案件在社会上也成了悬案。”

“哇噻!”刘天明惊叫起来:“老东西,你真是个天生的警察材料,这个你也掌握了?”

卡罗斯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下去:“你们的计划确实很周密,你们把这批珠宝埋藏在一处荒郊预先挖好的地洞里,那是个绝对不会被人注意的地方。你们就是想在大干几次后,隐姓埋名,默默地度过法律规定的二十年追溯期,然后光明正大地成为亿万富翁,进入社会上层。”

费斯特也不由得对面前这个盲人老警察敬佩起来,不过,他只是心头掠过这一丝丝念头,随后就俯下身,轻轻地对卡罗斯说:“你说的真对!真好!可是,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的藏宝地点。”

“哈哈哈哈……”卡罗斯大笑,笑得惊飞了屋外树木上的小鸟。卡罗斯止住笑,一字一句地说:“你们的藏宝地点后来被州**征用了,当然,这主要是我的主意,让它不至于被人意外发现。州**在它的上面盖了一座养老院。那批珠宝吗?喏,就在我住的这间屋子的下面。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故意不公开这个秘密?哈,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让你们自投罗网,对吗?”

三个人彻底傻了,他们做梦也没有料到,他们苦心埋藏的珠宝早已被警察局掌握。他们不甘心,费斯特一把薅起卡罗斯,吼叫着:“老东西,说,那些珠宝呢?”

卡罗斯微微一笑,说:“别急,它们都还在我的脚下,就在这间屋子的下面。”

“砰”的一声,卡罗斯又被重重地掼到地上。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又相信又不相信。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卡罗斯,恨不得把他活活地吞掉。

卡罗斯轻轻地说:“但是,虽然那些珠宝就在眼前,可是你们永远不会拿到手的。”

“为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卡罗斯慢慢地从宽大的睡袍里掏出一把手枪,吹了**管,说:“它要代表神圣的法律,在法律对你们的追溯期截止之前,对你们说一声‘不!’懂吗?”

三个人并不害怕,费斯特反而笑着说:“谁死在前面早已经定了。老东西,你知道吗?你喝下的杜松子酒里已经被我们下了毒,这是慢性的毒药,喝下两个小时后就会发作的。咦,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吧?”

卡罗斯耸耸肩,说:“我还会犯下二十年前那样的低级错误吗?我早已经调了包。”说着,他把手中的枪举了起来,在屋里寻找目标。

三个人愣了,但旋即又放肆地大笑:“哈哈哈,真是天方夜谭。你,一个老瞎子,竟想把我们打死?哈哈哈!”

可是,就在他们的笑声还在空中飘荡时,枪响了,“砰砰砰”连续三声,枪枪命中。三声枪响后,三个凶犯同时倒下了。奇名、刘天明当即毙命,只有费斯特还有一口气。费斯特睁着一双大眼睛,他死不瞑目。

卡罗斯又轻轻地吹了**管,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算定了你们会赶在追溯期截止之前到这儿来的,一是要当面羞辱我,二是怕万一这个藏宝之处有变,想从我嘴中得到你们需要的东西。我已经等了你们二十年了。”

费斯特不解地问:“你、你、你一个瞎子,怎么能这么准,这、这么快地击中我们三个人?”

卡罗斯吹了一声口哨,幽默地说:“你们只知道我是一个优秀的警探,可是你们不知道,我还是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我从小就能用声呐来判定方位,就像蝙蝠一样。不过,这不怪你们,因为,这是我与警察局长之间,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秘密。也正是靠这个功能,我才能迅速地破获你们这起连环案呀。”

“天呀!”费斯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面对三具死尸,卡罗斯掏出手机,给警察局长拨通了电话:“局长先生,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但我已经把你我心中积存二十年的案件破获了。不,准确地说,是将那三个凶犯抓获了,我也已经将三名死有余辜的罪犯亲手解决了,给我的亲人们报了仇。我满足了。”

没等局长回话,卡罗斯收了线,然后,他从被子里拿出了那瓶费斯特一伙送给他的杜松子酒—一瓶掺有毒药的酒。卡罗斯知道自己这个癌症晚期病人早已到了死神召唤的时刻,他要到天堂与自己的亲人们团聚去了。

卡罗斯用嘴对着酒瓶,一仰头,“咕咕咕咕”,全喝了下去。

当警察局长冒着大雪率人赶到养老院时,他们看到卡罗斯已经安然地“走”了。局长脱下帽子,向这位用生命和智慧捍卫法律尊严的老警察致以崇高的敬礼!

夜闯无人区

18岁那年我参军来到西藏服役,当了一名武警战士。五年奋斗的军旅生涯,我由一名战士提升为武警干部了。

这年入冬季节,西藏北部羌塘高原遭受了百年不遇的特大雪灾,具有几十年抗灾抢险的光荣传统使驻藏部队全力以赴投入了抗雪救灾战斗。在这场战斗中,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的先进人物和先进事迹。

我是一名武警组工干部,树立并宣扬先进典型是我的主要工作之一,领导一声令下,我收拾好行囊,在春节前夕从拉萨直奔藏北灾区而去。

我的目的地是那曲。这是一个每年有八九个月时间冰封土冻的高寒地区,当地居民几乎终年不离皮袄。加上几个月连降大雪,整个那曲地区便成了一座天然“冰库”,冷不可言。

腊月二十九,我们从那曲镇出发,前往位于藏北北部的聂荣县,那里活跃着两支武警救灾物资运输车队,其中一支已被风雪围困在救灾途中整整10天时间,目前仍以600米左右的日进度挖雪开道,向特重灾区藏琼玛艰难开进。

大年三十,我们离开聂荣县城,一路向西,直追那支英雄车队。为了节省时间,征得当向导的一位地方领导同意,我们决定不跟那些崖陡坡高、风寒雪原上的土路较劲,三菱车方向一转,就上了怒江宽阔的冰道。

当日下午4时许,三菱车陷入裂冰断层里,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车弄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无一例外地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车上的里程表显示,这里离聂荣县城已有68公里之远,而沿途又没见过人烟,处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唯一的办法是返回县城求救。同行的宣传处长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冰山,面无表情地说:完成任务,前提是我们必须活着!

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同大家分开,但是为了大家的生存,我自告奋勇回县城求救。

我带着一只指北针和几包压缩干粮,很悲壮地和大家告了别,便开始孤独地踏上了返回县城的道路。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才走了不到5公里路程。空旷的雪野一片寂静。走在封冻的怒江上面,除了鞋底同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我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很轻微,但绝对真切。它来自于我的左前方不远处,我紧张起来,目光下意识地向前望去。猛然间,我觉得头皮发麻,根根头发直竖起来,像要顶穿厚实的皮帽,我死死盯住那个缓缓蠕动的黑影。我敢断定那既不是人也不是行动迅捷轻盈的狐狸,难道真的有鬼?或者是别的什么我没听过也没见过的怪兽?我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壮着胆子叫了一声:“是谁?”这颤音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似乎并不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黑影没有回答,似在缓缓地移动。

手枪给我增添了不少勇气,我决定走上前去看个究竟,拖着僵直的膝盖,一步步极其艰难地走了过去。黑影越来越清晰地暴露出它的真实面目——原来是一只饿得就快要和死神接吻的野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掩盖了枯黄的草茎,这可怜的畜牲在饥饿中苦苦挣扎着,还想越过怒江到对岸寻求一点生的希望,它绝不知道老天爷已经无情地彻底断绝了它的食源,对岸同样不会带给它任何惊喜。

经过这次虚惊,我感到心里平静多了,连生命力极强的野羊都在苟延残喘,还有什么其它野兽可怕的呢?纵有猛兽出现,也多半都是要死不活的了,又岂能奈何得了我这年轻力壮的带枪警官?我开始一边前进一边小声地哼起了歌,我不知道今晚的春节联欢晚会都有些什么精彩的节目,但我相信这将是我今生过得最惨淡的最值得纪念的除夕。

我对“无人区”的理解其实是相当天真和浅薄的,我以为恐惧已经随那只可怜的野羊一道离我远去了,没料到真正危险实际上还在后面呢。

大概是午夜时分,估计我已经走了30来公里路程。毫不谦虚地说,如果不是在这海拔5000余米,高寒缺氧的地方,我一定会走得更快,但这里是藏北高原,就这速度,已经让我疲惫不堪了。可我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权利,我必须尽快完成求救的重任。

最大的危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至的。我先是看见前方出现几星幽蓝的绿光,但是我并没在意,我以为那不过是一些尸骨发出的磷火。然而理智很快告诉我,这种判断是错误的:磷在如此寒冷的气温下根本不可能发光,更不可能在冰面上移动。狼!一个可怕的名称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全身汗毛陡然间全部竖立起来。

我拼命向岸边跑去,气喘吁吁地爬上一道独立堡坎,心存侥幸别让狼发现我的行踪。然而,不一会儿十多只饿狼毫不费力地追到了堡坎下边,一声不吭地用狰狞的目光打量着我这道“美味佳肴”。我知道这些狼都很饥饿,但是我没有理由牺牲自己来填饱它们的肚子,我必须竭尽全力捍卫自己的生命安全。

听说狼最怕的是火,但这地方不可能找到柴火。我脱下一件毛衣,准备用来充作燃料,试图吓跑这群饥狼,但是非常不幸,因为缺氧,我的打火机已经失去了正常功能。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我觉得前额一片精湿,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这道天然形成的独立堡坎面积大约12平方米,坡度较大,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像一位孤独而深沉的老人,狼们没有立即向我发动进攻,只是默默地观看我在堡坎顶端失败地表演火烧毛衣。这让我觉得非常奇怪并更加恐惧,因为我琢磨不透它们观看我的目光中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

狼们终究没有太多的耐心来观赏我的蹩脚表演,它们的兴趣焦点都在嘴上而不是在眼里。随着为首那只凶悍的饿狼一声凄厉的长嗥,十几只狼随即散开,从各个方向朝堡坎顶端冲来。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门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但是这紧张瞬间又化成了一腔怒火:妈的,我不能就这样白白等死!虽然狼命远不如人命值钱,但我多干掉一只饿狼,自己死的几率就少一点。我掏出手枪,瞄准一只饿狼,当头就是一枪,它马上栽倒在地就不动弹了。

枪声无疑震慑了狼群,它们开始后退,随即又循着血腥味走到那只死狼身边,一起仰天哀嚎,颇有点类似人类的“向遗体告别仪式”。然后,它们开始疯狂地撕咬死狼的尸体,几分钟后,死狼就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这场景让我看得毛骨悚然,我不敢想象倘若自己成了群狼的爪下之物,将是多么凄惨。不过,第一枪成功命中目标,又为我增添了几分战斗下去、活下去的信心和决心。

狼群显然并不满足于同伴那身瘦肉,也许吃过一点东西后更加激起了它们旺盛的食欲,它们很快又把目标转移到我的身上,面对新一轮进攻,我开始感觉到新的紧张。如果每一枪都能准确无误地消灭一只饿狼,那我携带的子弹还是足够的。可惜在轻武器家族中,我最不擅长的便是手枪射击,所以我根本无法镇静自若。我用衣袖拭去额上的冷汗,全神贯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狼群。“叭”的一声枪响之后,又一只狼被我击中。其它饿狼再一次演示了吞食同类遗体的悲剧。趁着它们混乱之际,我果断地连开三枪,但这一次战果不够明显,对方一死一伤,还有一发子弹完全辜负了我。

十分钟后,面对群狼的第三次冲锋,我瞄准走在最后那只负伤的狼,让它作了第四个牺牲品。其它饿狼果不出我所料,纷纷返回去,对死去的同伴再一阵狂撕乱咬,适时给我空出了短暂的休整时间。

小小的胜利冲昏了我的头脑,我一时忽视了狼的狡猾,这让我很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两只饿狼哀嚎着离群而去的时候,我还为狼群中出现了胆小的“逃兵”而暗自高兴,于是我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的恶狼身上,它们来回晃动着,并不急于向我发动新的进攻。我错误地认为这是因为我强有力的武力打击对它们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我又及时向它们开了一枪,但是只听到一声凄厉的狼嗥,显然这次只有一只狼受伤而没被我打死。

就在这匹受伤的狼嗥叫声还在江面回荡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背上受到重重的扑击,紧接着,我身不由己地倒在地上。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危险:那只压在我身上的狼喘息声清晰可闻,我崭新的毛皮大衣正被它尖利的牙齿一块块地撕破。

我大声惨叫着,反手想拧住它的脖子。一用力,手中的枪响了,枪膛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去,奇迹般地正好穿进第二只扑上来的狼腹上,它一声没吭地从我身体上空飞过去,重重地摔落在堡坎下面的雪地上。我撑在地面,身体往上一拱,背上的狼便滚落下来。我再一次倒在地上,只感到左脸部一热,撕心裂肺的疼痛差点儿使我昏厥过去。

我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脑海里瞬即闪过远在家乡亲人的身影。绝望的情绪和求生的欲望同时作用在我身上,我双手死死撑住狼的下颌,人和动物的哀嚎声二道在苍茫的冰天雪地中久久回响。忽然,我想起了身上佩戴的匕首,于是我腾出右手从腰间艰难地将它拔了出来,用尽全力插向狼的喉部……

我从地上拾起手枪换好弹匣的时候,狼群还在分享掉落在雪地上那只死狼的尸体。狼毕竟是狼,它们再狡猾,智商终究还是有限,倘若它们不是急于贪占这点儿“眼前利益”,而是先齐心协力地冲上来对付我,那我又岂能侥幸死里逃生?

我轻摸着已经痛得麻木的左脸颊,这上面冰冻着我和那只死于匕首之下的恶狼的鲜血,想到6条狼命居然没能换走我的生命,我的嘴角边不禁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但是,脸上的伤痕无疑已经毫不客气地破坏了我的英俊,这又使我恨意倍生,我决心狠狠地报复剩下来的8只恶狼,即使它们不再对我发动进攻,我也要争取将它们一只不漏地消灭干净!

可惜我的愿望最终还是没能彻底实现。当又有3只狼在我枪下丧生的时候,剩下的另外5只狼终于意识到它们虽然斗得过我,却绝对斗不过我手上的这把短枪。当然,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它们已经吃饱喝足了同类的血肉,再也不觉得饥饿。总之,它们带着一串始终无法让人喜欢的长嗥,远遁了。

我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只想敞开嗓子好好地哭上一场,但是从我嘴里发出的却不是人的哭声,而是一阵狼一般的嗥叫。我觉得心里空落无物,却又莫名其妙堵得难受。

就在满脸泪水吃完两块压缩干粮后,我觉得体力得到了很好的恢复。我滑下堡坎,重新返回了封冻的江面,顶着一身迷蒙的夜光,继续向着聂荣县城的方向赶路。

我必须尽快完成求救的任务。尽管这时候许多人已在新年钟声的余音里酣然入睡,但我却必须穿越这段冰封雪锁的“无人区”,艰难地一步步向前迈进。

很快就要天亮了,我摸着脸上的伤痕,仿佛看见了前面聂荣县医院洁白的病房、烤着暖气的被窝、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和马路上如潮的人流……

大年三十,我们离开聂荣县城,一路向西,直追那支英雄车队。为了节省时间,征得当向导的一位地方领导同意,我们决定不跟那些崖陡坡高、风寒雪原上的土路较劲,三菱车方向一转,就上了怒江宽阔的冰道。

当日下午4时许,三菱车陷入裂冰断层里,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车弄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无一例外地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车上的里程表显示,这里离聂荣县城已有68公里之远,而沿途又没见过人烟,处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唯一的办法是返回县城求救。同行的宣传处长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冰山,面无表情地说:完成任务,前提是我们必须活着!

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同大家分开,但是为了大家的生存,我自告奋勇回县城求救。

我带着一只指北针和几包压缩干粮,很悲壮地和大家告了别,便开始孤独地踏上了返回县城的道路。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才走了不到5公里路程。空旷的雪野一片寂静。走在封冻的怒江上面,除了鞋底同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我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很轻微,但绝对真切。它来自于我的左前方不远处,我紧张起来,目光下意识地向前望去。猛然间,我觉得头皮发麻,根根头发直竖起来,像要顶穿厚实的皮帽,我死死盯住那个缓缓蠕动的黑影。我敢断定那既不是人也不是行动迅捷轻盈的狐狸,难道真的有鬼?或者是别的什么我没听过也没见过的怪兽?我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壮着胆子叫了一声:“是谁?”这颤音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似乎并不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黑影没有回答,似在缓缓地移动。

手枪给我增添了不少勇气,我决定走上前去看个究竟,拖着僵直的膝盖,一步步极其艰难地走了过去。黑影越来越清晰地暴露出它的真实面目——原来是一只饿得就快要和死神接吻的野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掩盖了枯黄的草茎,这可怜的畜牲在饥饿中苦苦挣扎着,还想越过怒江到对岸寻求一点生的希望,它绝不知道老天爷已经无情地彻底断绝了它的食源,对岸同样不会带给它任何惊喜。

经过这次虚惊,我感到心里平静多了,连生命力极强的野羊都在苟延残喘,还有什么其它野兽可怕的呢?纵有猛兽出现,也多半都是要死不活的了,又岂能奈何得了我这年轻力壮的带枪警官?我开始一边前进一边小声地哼起了歌,我不知道今晚的春节联欢晚会都有些什么精彩的节目,但我相信这将是我今生过得最惨淡的最值得纪念的除夕。

我对“无人区”的理解其实是相当天真和浅薄的,我以为恐惧已经随那只可怜的野羊一道离我远去了,没料到真正危险实际上还在后面呢。

大概是午夜时分,估计我已经走了30来公里路程。毫不谦虚地说,如果不是在这海拔5000余米,高寒缺氧的地方,我一定会走得更快,但这里是藏北高原,就这速度,已经让我疲惫不堪了。可我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权利,我必须尽快完成求救的重任。

最大的危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至的。我先是看见前方出现几星幽蓝的绿光,但是我并没在意,我以为那不过是一些尸骨发出的磷火。然而理智很快告诉我,这种判断是错误的:磷在如此寒冷的气温下根本不可能发光,更不可能在冰面上移动。狼!一个可怕的名称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全身汗毛陡然间全部竖立起来。

我拼命向岸边跑去,气喘吁吁地爬上一道独立堡坎,心存侥幸别让狼发现我的行踪。然而,不一会儿十多只饿狼毫不费力地追到了堡坎下边,一声不吭地用狰狞的目光打量着我这道“美味佳肴”。我知道这些狼都很饥饿,但是我没有理由牺牲自己来填饱它们的肚子,我必须竭尽全力捍卫自己的生命安全。

听说狼最怕的是火,但这地方不可能找到柴火。我脱下一件毛衣,准备用来充作燃料,试图吓跑这群饥狼,但是非常不幸,因为缺氧,我的打火机已经失去了正常功能。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我觉得前额一片精湿,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杰克是个杀手,和一般的杀手一样,他也有一份比较漂亮的履历:当过雇佣兵,做过保镖……他自己心里清楚,这都是假的,包括名字。

杰克的专业技术很好,不过杀手这一行名气比技术更重要,他的名气来自于他的办’事认真。他经常接待一些挑剔的客户,比如要求一定要用刀不能用枪,又比如要在目标死前让他明白是谁找人杀的他,等等。杰克每次都能认真完成任务,因此获得了办事认真的名气。

名气能给杀手带来生意,现在杰克就在谈一笔生意。电话里的声音是电子合成的,他知道对方用了变声器。对方显然知道他的名气:“很好,我就想找你这样的专家来帮我办这件事,因为我要委托你的活需要高超的技术,但最关键的还是认真!”

客户自称卡特,杰克明白,这也是假名,这些不重要,只要他给的钱是真的就行了。

按照行规,双方将这笔生意在一个网站用暗语做了备份,这样就要受杀手组织的监督。杀手组织是自发形成的,用来维护行业稳定。之前杀手大都是独来独往,但由于这种生意的特殊性,杀手和雇主之间往往互相不见面,连身份都不明确,因此产生了很多纠纷:有的杀手拿了预付款后就从人间蒸发了,有的杀手干完了活却拿不到后续的报酬。这种事靠个人能力去解决也不是不行,要浪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且最后往往是两败俱伤。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杀手们自发建了“清洁工之家”网站,凡是在里面备案的活,一旦出现了问题,杀手们将联合起来对付理亏的一方。如果是杀手违约,那么下场就是被全世界同行追杀;如果雇主违约,那么不想死的话就乖乖付钱,否则也会被全世界的杀手追杀。这种强大的威慑力保证了绝大多数生意的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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