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郭磊远远地看着那些士兵倒下后就没有再站起，心中焦虑，可又无计可施。

任谁都看得出，就在林奇低下头说了句什么之后，这头白狼突然就变得彻底失控。此时他在发狂中解放了体型，随着惨死在他爪下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身形也变得越发高大起来。

当这头巨兽的身高超过五米后，周围的人也渐渐没有心思战斗了。刚刚重新组织起来的阵势再次变得混乱，比起剿灭眼前那三个年轻人，躲避身后的巨兽攻击显然是对生命安全影响更大的事情。

在充满恐惧的空气中，只有林奇一脸兴奋地搓着手，仰起头看着白狼。“来，让我看看你这怪物的本事吧！”他大笑着说道。

就在他开口大笑的瞬间，一道刺痛感忽然划过脸颊。他看到一片羽毛如同箭矢般深深刺进了脚边的雪地，从角度来看，这羽箭是从很高的地方射出的。

他回过头，看到荆红叶满身是血，气喘吁吁地悬停在半空，用打开的翅膀朝着他射出了几片羽毛。她的体力显然已经濒临耗尽，尽管硬质化的羽毛锋利如昔，但射出时的速度以及攻击的精准度都明显大不如前。

“哦，还没死啊？”林奇冷笑一声，“你应该直接用枪的，刚才不是抢了一支？”

“你的那把脏手枪啊。”荆红叶有气无力地笑道，“我已经交给更需要的人了。”

在抱走盲女的同时，她顺势捡走了林奇掉落在地的手枪。在这种时刻，她不希望这个无辜的女孩继续留在危险的战场上，于是奋起余力，一口气把她送到了旧教堂的门口，催着她赶紧进去。

“我不能进去！”女孩固执说道，“白狼先生还在那里吧！我不能自己一个人进去！”

“别闹了！”荆红叶已经没有耐心了，“他一定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但在这之前，你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啊！”

她硬是把手枪塞进女孩手里，教给她扣下扳机的办法，告诉她如果听到可疑的声音进来就直接开枪。尽管知道对盲眼的女孩来说，无法瞄准的手枪最多也只有一点点威吓效果，甚至可能就是心理安慰而已。但眼下她能给这可怜女孩的，也就是这一点点的安全感了。

“我去把他带回来，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荆红叶回头说道。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摇摇晃晃地朝着教堂的深处走去。

“我也要做点什么。”

荆红叶隐约听到她自言自语的声音。虽然也担心这个女孩会不会做傻事，但往里面走总比留在门口安全。于是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重新出发，在空中锁定对方的主将，开始攻击。

“你就算杀了我，事情也不会改变。”林奇放肆地笑着，“你看，他已经彻底发狂了，这种怪物才是你们英雄协会应该解决的威胁吧？军方和协会可一直都是友好的合作伙伴啊！”

“少废话！”荆红叶咬着牙说，“英雄的责任也包括铲除败类！我一定会把你绳之于法，连同你犯罪的证据一并交给法庭！”

“也就是说，你不会在这里杀了我？”

林奇似笑非笑。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同时向后退了一步，顿时有两个警卫员从旁跨出一步，齐刷刷地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空中的荆红叶，同时射击！

已有准备的荆红叶爬升躲开，却也失去了追击林奇的机会。她远远看到林奇朝着停在路边的装甲车跑去，虽然知道对方一定又有什么阴谋，但底下警卫员射出的火力网拦住了她，让她无法靠近。

既然无法追击，索性对付另外一边！荆红叶调转方向，朝着顾灵玉等人乱战的那边冲去。此时白狼引发的混乱已经蔓延到了这一边，差一点就被包围起来的三人重新获得了活动的自由，而荆红叶的介入更是让这个战场进一步混乱起来。这四个人从未在战场上一同联手过，此时却显得默契十足。他们以顾灵玉为箭头展开突击，荆红叶从空中，郭磊在后方分别掩护，米兰则是神出鬼没地从旁掠阵，一个四人小队，将这帮精兵构筑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拖了这么久，总算归队了啊！”郭磊本想跟荆红叶开个玩笑，可是平日里最轻佻的他也在这种局势面前笑不出来。他板着脸打了一枪，正想摸出更换的弹夹，这才发现身上带着的子弹已经全部耗尽。

“接下去怎么办！”顾灵玉挥拳击倒一个拦路的士兵，气喘吁吁地回头问道，“我们真的要和那个‘白狼神’再打一场吗？”

“打打打，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就想着打。”米兰有气无力地探出个头，“你还有力气吗？”

经过刚才这一轮战斗，除了相对养精蓄锐的郭磊，另外三人的体能早就亮起了红灯，荆红叶甚至已经一身是伤，随时都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倒下。虽然借着这个契机暂时反过来压制了面前的这些士兵，但对方显然只是暂时处于下风，靠着装备优势很容易就能反扑。更别说如果同时以军方和白狼两边为对手，显然会远远超出他们的能力极限。

如果换做是平日的郭磊，肯定会建议大家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发狂的白狼与军方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剩下一方奄奄一息时，他们再跳出来捡这个大便宜，终结战斗。

但这一次郭磊却沉默不语，似是在考虑着其他的可能性。

就没有别的做法吗？如果拜托荆红叶抱着自己飞上高空，从空中靠近那头白狼的话，他确实有可能故技重施，将对方的异能再次盗走。只要能将白狼变回人类的状态，他们便有把握控制住他，至于这个“白狼神”的异能本身，有过一次经验的他应该不难压制住。

但这样一来，在场的士兵将会从眼前的困境中解放出来，势必也要再次组织起来，对他们发动攻击。这些身上带伤并且体力耗尽的同伴在那时候将很难抵挡那样的攻势，更别说他们还得分心去照顾那个年轻人。

“和林奇议定协议吗？只要我控制住白狼就停火……不，他不是那种人。”郭磊在心里快速地思考分析着，“或者说，我在盗走能力之后同样发动变身，代替他来成为这个威胁？变身状态下的力量极难控制，甚至很难准确选择攻击对象，搞不好还要误伤友军。要不然，只是变身而不攻击，利用短暂时间里的威慑力掩护他们逃入教堂，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他还未找出最好的做法，却听到上面的荆红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在白狼的杀戮威胁下，一些战意崩溃的士兵开始逃走，或是就地寻找藏身的避难所。有几个瞄准了不远处的旧教堂，想要到里面去避一避风头，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像是触怒了白狼。后者一个跃起，准确地挡在教堂门口，一巴掌便将这几个逃兵扇得往后飞了出去。

但他的力量太强，挥掌的动作也太大，这一动，肘部便撞到了背后的教堂墙壁，顿时在墙壁上开出了一个大洞。他似是被撞痛了，呻吟一声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栋建筑。

然后，他竟然开始挥起手掌，朝着旧教堂狠狠拍了过去！

“喂！住手啊！”荆红叶急了，一拍翅膀便快速冲上前去。她知道那个盲眼女孩对于白狼来说肯定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而这座旧教堂也是他们两人回忆里的重要场所，但从现在这样看来，白狼身体中人类的那一部分正在渐渐消失，他像是已经记不起这些了！

荆红叶朝着白狼射出几发羽箭，然而此时力度已经大不如前，这几发羽毛落在厚厚的皮毛上就像是给让他挠痒痒。白狼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管不顾地朝着建筑继续宣泄怒火。

“看这边啊，混蛋！”

荆红叶绕着他飞了一圈又一圈，绝望地射出羽毛试图引起他的注意，然而最终仍是毫无作用。她看到教堂的尖顶在一次又一次的震动中折断倒下，周边的墙壁也是千疮百孔，可以想象藏在里面的盲眼女孩此时是如何绝望哭泣着。

从刚才就已成定论，此时却是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时刻，荆红叶终于痛苦地承认，眼前这个人已经越过了兽化的“那条线”，踏上了无法回头的路。

“没有别的办法了！”她痛哭失声，“郭磊，开枪吧！”

在地面上，郭磊不知何时已经捡到了一把狙击枪，此时更是做好了射击准备，将枪口远远对准了白狼的脑袋。对付这种皮糙肉厚又发狂到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怪物，小口径的手枪子弹几乎没有作用，一般步枪威力也有限，唯有狙击枪的大口径子弹才有希望一击必杀。

在这种距离下，郭磊很轻松就能瞄准对方的要害，可他却迟迟不能扣下扳机。他渐渐明白谈陵游所说的“那条线”的真正含义。那并非指事态的严重程度，而是一条划在了人类国度与怪物世界之间的分界线。一旦越过，也许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他不想杀人，更不想杀死这个人，一丁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就等于是在间接杀死教堂里的那个盲眼女孩。

“郭磊，开枪！”荆红叶再次喊道。

没有其他选择了。郭磊深吸一口气，就要扣下扳机。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奇妙的旋律。

正在破坏着教堂的白狼忽然停下了动作。

在这突然寂静下来的空气里，钢琴的旋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尽管听上去有些笨拙，但郭磊却又感觉这乐曲似曾相识。他抬头一看，白狼眯起了眼睛，似是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米兰惊叹：“这是怎么回事？他安静下来了？”

“是《月光曲》。”顾灵玉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