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永夜符石？！”认出了屠毅手中的物品，司王彻底震惊了。

宛如是由浓郁至极点的黑暗聚集、压缩，最终凝华出了这么一块手掌大的黑暗物质。它的黑色仿佛能完全吞噬光线，深邃到让人怀疑那是一片被人抠走的空间，置于黑夜中，却和天上的星辰光源一样显眼。

“海蓝旧城中居然刻下了永夜符石，这么说，恶魔选择了这里来扩充它们的领地？！”司王话音有些颤抖。

屠毅微微点头，快速将永夜符石收起，生怕它继续暴露出来，“这片地域上不知道还分布着多少永夜符石，恶魔通过它们可以将一片地域化作适宜恶魔生存的永夜，到那个时候，人类又会彻底失去一片领地。”

城市可以失而复得，但倘若永夜笼罩了大地，也就标记了这片区域从此只属于恶魔。永夜降临，就像是一场永久有效而又无法逆转的割地条约。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司王问道。

“还记得今天猎杀的那头冷魔吗？它以头骨进化为异骨，因而拥有了不错的智慧，它不知道如何寻找到了一枚永夜符石的隐藏地，然后据为己有。”屠毅解释道。

似乎接下来会说很长一段话，屠毅又点了一支烟。“永夜降临的时刻，凡守护符石的恶魔都会得到一次极大的补益，甚至是直接提升一个阶级。通常永夜符石所在附近都会盘踞一些强大的恶魔，而这一只明显是捡了漏。”

“它找来了许多天然气储罐，一来为了保护自己，二来也是为了保护永夜符石。凭它的智慧可以轻易隐藏永夜符石不被其他恶魔发现，所以它需要小心防备着其他人类猎魔师的狩猎，很不幸，它遇到了你的风蛇。”

“引燃天然气储罐，可以缔造出最适合冷魔的战斗环境，如果，它能够成功逼退人类猎魔师，那么它大可以再次从废墟中找来新的爆炸物，继续据守这里。如果它被猎魔师成功狩猎，那么庞大的动静也可以吸引其他恶魔前来。”

似乎看出司王有所疑惑，他解释道。“永夜符石由上位恶魔布下，是永夜暗域降临的关键，它即便是死了也决不能丢了符石，作为普通的恶魔，是无法违逆上位恶魔的意志。一般小心行事的猎魔师如果遇到了这种情况必然不敢多加逗留，永夜符石安全了，也可以继续由别的恶魔守阵。”

“但可惜，它又遇到了我，并且种种的异常成功引起了我的疑惑，通过窥视它的记忆，我便寻找到了这枚永夜符石。”

司王的神情有些恍惚，事实比他预想得还要严重，“既然永夜标记了这座城市，那么要不了多久，海蓝城就会沦为一片战场，我们只要稍稍受到波及就会必死无疑！”

突然，司王神情一暗，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一开始没有把这件事公开？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地步，我们应该赶快逃！”

屠毅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解释起来，“无论采用什么手段，任何利益总有可取之道，不管是谁都要小心着怀璧其罪。所以猎魔任务中，每个人都可能有一些私人收获，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如果我真的把这个东西亮出来，你觉得我们的队伍还会安宁吗？”

司王也沉默了，确实，永夜符石虽预示着灾厄的降临，但不可否认它同样有着极高的价值。充满贪欲的人性最为可怕，但世上最难以估摸的恰恰是人心。

“既然这样，我们更应该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其他人大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说到这，司王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沉，“你谎称有更好猎魔途径，其实就是想带着所有人渐渐赶到猎魔基点，然后放弃任务，带着大家一起逃命，是吧？”

屠毅点了点头，认同道：“我说过，我不会让我的队伍做出毫无意义的牺牲。”

“老屠…”司王语气中透着一股疲惫，“猎魔师的生存法则你远比我清楚，你的好心能换来什么？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好心才丧命的？”

屠毅脸色平静，“好心总归会有值得的时候，你不就是吗？”

司王愣了一下，他注视那道苍白的目光，记忆的泛动让他神情微怔，旋即恍惚一笑，“你救过我，所以，我可以无条件的信任你！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信任我，有些事情你不愿意做，我大可以替你去做！”

“呵，队友又怎么样？”司王悲笑一声，“B级以上，哪个猎魔师的手上没有沾过同伴的血？那些爬回城市的幸存者，有几个没有踏着队友的尸体？”

“你想救所有人，却可能谁也救不了，究竟要不要舍弃某些人，你需要认清现实。可别等到，其他人选择将你抛弃！”他的声音渐渐残酷起来，仿佛在表述某种现实…

出乎意料，屠毅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南黎苏、东丈、艾石峰，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孩子，至于柯呈，你知道的，他也是个可怜人，我相信他们。”

相信他人，记得前一天，他还在告诫南黎苏千万不要轻易信任别人…

其他的猎魔队伍可能挂个牌，半个小时就能招满十几个人，而他仅仅七个人的队伍就招募了一天，并不是他的任务不受待见，而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在替后续做着运筹和排除。

他不在乎别人是否信任他，只需要按自己的标准，认为应募者值得信任即可。

有了最初的精打细算，尽可能去避免最后时刻做最坏的打算。每次任务中，在他的白瞳和司王的风蛇配合下，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险境，保证队伍的安全。因而，他招来的人大多是熟人。

司王自然了解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他也注意到了问题，“那姜辰呢，你又怎么看？”

掐灭了手里的烟星，屠毅目光微黯，“高傲，目空一切，他的入队算是一个不和谐的插曲。而且，了解高级机密，还有影的天赋，他的身份也已经呼之欲出了，这次猎魔，即便我们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会死。”

“你是说，影翼王族？难不成我们的队伍后有王族的人跟随？”司王面露惊容。

屠毅冲他摇了摇头，道：“如果有，你的风蛇应该早就发现了。但王族总会对自己的族臣有一些特殊的庇护，或许他手上就有一些特殊的保命手段，我们不知道。况且你也看到了，以影鬼天赋，想要在恶魔手中活下去并不难。”

“如果我们继续深入海蓝旧城，势必会遇上一大堆麻烦，甚至还会碰上其他在城中执行任务的王族成员。永夜印刻在了这片土地上，就像是向人类宣战，王族和猎魔军团不可能选择无视。”

屠毅平静地阐述，空痕的白瞳仿佛看穿了一切。“因为有王族，世界才建立起完整的猎魔师体系。我们与恶魔之间的战斗稳定了快二十年了，这期间有的城市沦陷，有的城市复苏，但一直再没有出现过永夜降临。有人推测可能是恶魔已经没有能力继续侵占我们的城镇，没准再过几年恶魔的入侵就会慢慢得到控制，等到研究出破除永夜的方法，恶魔或许就会被彻底消灭，这场世纪之难终于可以画上句号。”

“但，这一次永夜的重现，就说明了情况依旧在我们掌控之外。也可能这正是恶魔在向世界宣告，这场人类与恶魔的博弈中，黑暗始终是强盛和侵略的一方。”

突然，屠毅语气转变，蕴含低沉，“王族，高高在上，屹立于人类的巅峰，永夜再次降临，最先坐不住的必然是王族，我可以肯定，海蓝旧城的中心必然卷起了巨大的风波。如果我们深入进去，非但不会得到王族庇护，反而会成为略有价值的牺牲品。”

司王沉默着，屠毅的话带着极深的个人情绪，但他不会反驳什么，关于屠毅的儿子小苏，他也知道一些内情。

白瞳无泪，却连着一到几乎分割了面庞的深痕。屠毅的声音，饱含着悲怅，“王族纵然庇护了一座城，但他们的孤傲也是一座城的伤疤。在与恶魔的战斗中，他们就像是棋局的掌控者，只要能获胜，从不在乎一子得失。”

黑夜突然沉寂，弥漫在夜色里的恶魔的声息似乎也低沉了不少。

不远处的大楼顶部，一个全身隐藏在黑暗中的窈窕身影俏坐在天台侧方，悠然晃动的长腿下方，是近百米的危楼空荡。漫漫长夜星空下，她哼起了宛如肖邦的小曲，充满了神秘与黑暗的诱惑。

她俯视着下方的屠毅和司王两人，唇角勾笑，似乎刚才将他们的谈话完全听了去，“麻烦，真是麻烦。”

“你们应该庆幸，今晚可是难得的平安夜！不过还是要快点跑才行，不然等月亮升起来了，黑夜就会永久降临。”

（永夜符石，这名字一看就很土，但，我想不到更好的 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