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路上如果一直是一个人默默前行，属实枯燥无聊。故而路途上，碰到同样外出成年游历的陌生人，多会相互招呼，结伴而行，直到不再顺路。

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范宁叹了口气，从出发至今已经七日了。昨日在天水郡最后一个城镇购买了足量的干粮，便碰上了同样即将穿过平落郡的青年陈厦，对方特意在驿站多停留了一天，就为了找个伴，可见平落郡的荒凉危险。

出发之前，叔叔婶婶们特意叮嘱，经过平落郡，一定要结伴而行，想必其他镇也是如此。

而当地的危险不在于东江域本就稀少的强盗劫匪，也不是因为路上驿站相隔遥远，无法补充物资。

平落郡最出名的是它那诡异无常的天气变化和特殊的地形，就在刚才两人还在指控下午酷热的天气，转眼发现太阳消失了，天上遍布阴云，恐怕不消半刻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好在平落郡守也知道驿站相隔遥远，故而依托地形，修建了许多避雨之处。现在二人便是躲在一处山洞之中，洞内还有些少量残留的木柴，倒也不用担心半夜湿气入侵了。

“陈厦，你知道这里天气异常的原因吗？”相识之时范宁就发现对方应该是家境不错，谈吐不凡的世家子弟，虽然对方并未找家里多要些盘缠，但光是身上的衣服面料品质就可见一斑。

范宁也是前几年才在近邻的支持下才得以进入草堂旁听教书先生的讲授，只是补上了许多基础的文化常识和写字，对于碎陆的历史和许多诡异之地的来历大都是听人们闲谈之时接触的。

以往每次大叔们叮嘱他穿过平落郡一定要小心时，问及原因也是含湖不清，只说是当地地形导致。对方应该是从小读书的，多半读过这方面的书籍。

“难说，碎陆这种诡异之地数不胜数，只有少数几个地方是探究出了具体缘由的。我知道的主要解释便是平落郡地形奇异，或者有几处禁地的影响，难以讲清。”陈厦回答道，“但是不管是哪种解释，都会和传说中的仙人联系起来，毕竟是无法解释的力量，只有同样超凡的仙人才可能不怕禁地的影响出入其中。”

“嗯倒也是，但我很好奇啊，为什么大家都没有见过仙人，却又异常笃定他们的存在呢？”

“嗯……这个我也不清楚。确实如此，我的爹娘也从未见过，可是他们却又经常提及仙人。但就像碎陆五大地域，其他四处虽然我们都没有去过，却不会怀疑他们的存在。”陈厦斟酌地回复，“如果说哪里最可能有仙人的话，应该就在上河郡城吧，以前我读过一本杂记，便提到如今碎陆分割之势难以结束，便是因为仙人的存在。”

“据说他们拥有世间最神奇的力量，死者复生，一念便可把这厚厚的云层破开，重现光明，还可以穿过飓风层，遨游天地间……”

听着陈厦的话语，范宁不由抬头看向灰蒙的天空，天空中陡然大亮，彷佛云层炸裂，惊得范宁童孔微缩，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是轰隆隆的雷声直降而来，倾盆大雨终于落下！

两人生起火来，围着篝火拿出各自备好的干粮默默咀嚼。范宁虽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但他此时心里满是遗憾和渴望，就在刚才差点还以为是仙人降世，破开了云层。

踌躇了一会，范宁又开口问道：“陈厦，你知道游历盛行的原因吗？”

“嗯？……你想说的是那个和仙人有关的传说，”不等范宁回复，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也曾听过相关的传言，据说在两百年前，川朝覆灭，因为战乱和交通不便的影响，各个地域郡内互通都是件难事。但是突然从某一年开始，战乱突然停止了，交通也变得便利了，即使是平落郡这种荒芜的地方，也兴建了几个适宜生存的城镇，还开辟了凡人得以通行整个碎陆的道路，游历之风也开始盛行。”

“嗯对，就是这个！都传言说仙人不忍世道混乱，希望凡人能借游历的机会，相互交流，不要一辈子自陷于出生之地，而游历之中表现优异之人，甚至可能受到仙人青睐，可以跟随修行。”

“呵呵，我以前也曾相信过，或者说是期望过，只是在天水郡从未听闻过有人被仙人看中。东江域这种说法较为盛行，倒也是有可能在其他郡内有过先例，但真实性就无从核实了。无论如何，我一直把它看作个人修身之路，我爹本来安排我前往天水另外一边的海沉郡，被我拒绝了，而是选择了青河郡作为游历之地。也许只有我们摆脱这种期望，踏踏实实地践行游历本身的意义，才有可能得到仙人的关注。说起来我很佩服你，居然选择上河郡，那可是东江域距离天水最远的位置了，哪怕一路平安，都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回来。”陈厦说完对着范宁拱了拱手。

范宁只好摆摆手没有多说，心中却是无语，“怎么，你还能自己挑吗？”

闲聊话毕，两人赶了一天的路，也是有些累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只有大雨雷鸣声依旧响彻天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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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之下，整片荒野笼罩在混乱和黑暗之中，只有时不时亮起的闪电，能照亮无际的荒凉。

山洞内的篝火如同渺小的尘埃，只能照耀洞窟内狭小区域。一片漆黑中，眼珠般的果实再次浮现在雷雨之中。

毫不意外地，周围的雨滴雷鸣声陡然消失，果实转了转，就像人眼在审视这片土地一样，无际的荒野，亮光一闪而过，是一片绿光！

这片土地已经沉寂了两百年，除了游历的青年会经过安全的大道，更多的是一片永恒不变的废土，再没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索，好像应该敢于冒险的年轻人在无边的荒野面前，完全生不出探索的欲望。

前人用死亡留下的经验是，这里只有废土，植物无法生长，动物因此绝迹，只有到了几处生命禁区才有新的变化，但是没有人能从里面走回来！

绿光闪耀之后，果实倏地再次消失不见，周围的雨滴重新落下。

似乎这片土地又有了些变化。

好像又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