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海和刘展龙在大堂坐定，便有人将何清和抖成筛糠一般的陈雷带上大堂。两人形象都有些狼狈，头发凌乱，只是何清还很镇定，陈雷则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像只受惊吓的兔子，衣衫下摆湿了一大片，散发的味道让上官成皱了皱鼻子，要不是何清扶着他，怕是已经瘫倒在地上了。秦海的一声惊堂木，整个衙门的人都抖了一抖，陈雷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何清，陈雷，将你们所见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神都来的刘大人。”说着秦海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刘展龙可以发问。

刘展龙走到二人面前，拉起了坐在地上的陈雷，问道：“是你，亲眼看见刘员外被杀的？”陈雷点点头，被刘展龙这么一问，陈雷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嘴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念叨些什么，喉咙里也因为害怕而发出呜呜的声音。

刘展龙将手放在陈雷的肩膀上，下压的力度，踏实的触觉让陈雷缓和了许多。原本紧皱的眉毛也松了些。“能再仔细的跟我说说整件事情的经过么？”陈雷呆呆的望着刘展龙，颤抖道：“已……已经说过一……一次了……我，我不想……说了。”刘展龙叹息一声，一旁的何清看到现在的情况，便跟刘展龙说道：“大人，草民来说吧。”“我现在没有问你。”刘展龙狠狠的看了何清一眼，回答得很干脆。

“你必须要说出来，这可是关乎于你们整个杭州的事情，你必须一字不漏的说清楚。不说清楚你就是凶手！”刘展龙大声喝道。顾齐三人都被吓了一跳。陈雷再一次瘫在地上，跪在刘展龙面前，疯狂的磕头，一下接一下的，重重的砸在冰凉的地上，撞击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县衙大堂听起来十分刺耳，不一会，陈雷的额头就已经见血了。顾齐三人看情况不妙，再继续下去可就没命了，赶紧冲上去将陈雷拉住不让他继续。陈雷边挣扎，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我不是凶手！我不是！我不是凶手！”一旁的何清见了，直接跪在刘展龙面前，声音也带了哭腔，“大人！陈兄受了惊吓，就让草民来替他说明吧，我们真的没有杀人，我们只是看见了刘员外被杀啊，再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啊。”“现在没你事，你给我让开，我要问的是他，不是你！”刘展龙一把推开了抓着他袍子角的何清，走到了陈雷面前，慢慢的蹲下来，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抬起了陈雷的头，“你若说出来，你就不是杀人凶手，知道了么？”陈雷赶紧点了点头。“那你说是不说？”“说！我说！”刘展龙看着顾齐三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顾齐三人将陈雷架起，放到椅子上。陈雷整个人都变软了，在椅子上也没个坐像。

全部人都看着陈雷，“说吧。”陈雷的嘴唇颤抖将在会上所陈述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这次何清并没有帮他说完，而是他自己说完了。看来刘展龙这一吓，将他吓醒了。影子的恐惧终究比不过对死亡的恐惧。

“如此说来，你们两个是在天上人间遇上的，但何清你怎么会去天上人间呢？商会集会你为何不去参加。”刘展龙望向何清，语气不善。何清低头拱手道：“回大人，草民原本是去了集会，只是我与管家萧冬有些过节，便被他赶了出来。事业失意，这才去天上人间买醉，未曾想到却偶遇了陈兄，我们相谈甚欢，故一同喝酒到刚才。萧冬和天上人间的姑娘们都可以帮我们作证。”

刘展龙点点头，“秦大人，我已经问完了。将他们放了吧。”何清和陈雷如获大赦，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陈雷更是快速起身，准备离开。“慢着！”刘展龙突然喊了一声。何清二人脚步一顿，定在原地，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带我们到案发现场看看。”说完，便走了出去。

一行人随着陈雷和何清来到案发现场，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巷子，巷子宽约一丈半，地上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巷子两边是无人居住的院子。一阵风吹过来，凉飕飕的，惨白的月亮半边被云遮住，在墙上留下了斑驳的树影子，“是这么？”刘展龙问道。何清点点头。“对，我们就是在这把尸体抬回衙门的。”秦海也点点头。“在哪看到的影子？”陈雷指了指另外一边的墙。“你之前说是刘会长在跟墙上的影子说话，被影子一刀捅死的？”刘展龙问道，陈雷点点头，“那何清你有没有看到凶器？”何清摇摇头，“我来看的时候，除了刘员外的尸身，其他东西未曾见到。”“只是跟影子说话，说着说着，就被影子刺死了？那你们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一边的苏凡摸了摸墙壁，看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回头问陈雷，“是，就只是说话，但是听不清楚，说着说着，那个影子就从身体里抽出一把刀，刺死了刘员外。真的，这里有鬼，有鬼啊。”陈雷一边说，一边环顾着四周，生怕什么地方再出现一个影子。“但是刘员外手上的尸斑十分多而且明显，应是经过打斗才是。”苏凡看了看刘展龙，“而且如果是当场被刺死，地上怎么会没有溅血？拔刀出来也应该会喷血才对。”顾齐也跟着道。

“也有可能是被擦拭过。”上官成若有所思的道。也有可能，毕竟伤口都有被擦拭的痕迹。刘展龙正在思考，宋西南跑了过来，拱手道：“大人，集会的人如何安排？”

“这个……大人您说呢？”秦海看向刘展龙。刘展龙并未理他，转头看向顾齐三人。“你们何时去的集会？”“酉时六刻，我记得很清楚，进门前还看到花落闻的马车正远远的过来。”上官成答道。顾齐点点头也说道：“而且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批到的，因为我们入场后，已经发现座无虚席了，后面除了花落闻应该已经没有人了。

“中途有没有人离开？”刘展龙问道。“没有，我问过看门的了，没有人离开。而且名单上的人都在，下人一个都没走。”宋西南肯定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都走吧。”刘展龙叹了口气，并未有任何头绪。“你们两个也走吧。”陈雷如蒙大赦，草草的作了个揖便被何清扶着离开了。刘展龙看向秦海，拱手道：“多谢秦大人相助，如今这案情扑朔迷离，刘某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大人就先回去休息吧。”秦海拈着胡子摆摆手，“先生说笑了，秦某身为父母官，理应如此。先生也请早些休息，节哀顺变罢。”秦海摇了摇头，便离开了。宋西南正要离开，却被顾齐拉住，悄悄的耳语了几句，宋西南点点头便也离开了。

“走吧。”刘展龙说道。“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了。”四人一起走出衙门，子时已过了，冷飕飕的风吹在身上，四人都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不远处刘福隆的家里传出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如裂帛般刺着耳膜，刘展龙潸然泪下，竟呜呜的哭了，后背一抽一抽，像个孩子。顾齐几人惊到了，平时也未曾见到这位老大人如此无助的神态，一时也心有不忍。顾齐轻轻的拍着刘展龙的背，“先生，今晚便不要宿在刘员外家了，随我们三人，我们一起，小酌一杯吧。”“也好，兄长的死我竟一筹莫展，真凶逍遥法外，我也实在是无颜去见嫂夫人。”刘展龙觉得自己失态，抹了抹脸，挤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月凉如水，人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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