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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_第二十二章 清瑟怨遥夜(上)

第二十二章 清瑟怨遥夜(上)

冯妙用眼角斜斜地扫着高照容,并不接她的话,站起身对来报信的小太监说:“既然事情出在本宫的弟弟身上,本宫总该去看一看,带路吧。”

离尘殿是洛阳皇宫中一处冷僻的宫室,距离妃嫔们居住的地方都很远,偏殿尤其森冷破败,有时便用来关押一些犯了小错却还不至于送进慎刑所的宫人。

冯妙赶到这里时,元宏早已经在离尘殿主殿内坐着,丹杨王在他右手边的梨木坐榻上,身上带着惯常的武将气度,端坐时单臂撑着膝盖,铜铃似的一双眼中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丹杨王妃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块揉皱了的帕子,一见冯妙进来,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重新低下头去。

冯夙被反剪住双手站在一边,陈留公主元瑶被婢女飞霜扶着,站在另一边。冯夙见到冯妙进来,便急着高声叫道:“姐姐,我没有……”

“夙弟,”冯妙轻声止住了他的话,“皇上在这儿,一切自会有圣裁。”高照容、崔岸芷、王琬也跟在她身后进来,盈盈地对着主位上的皇帝跪拜施礼后,各自站在两旁。也许是离尘殿本就昏暗,冯妙远远地看不清元宏的面容,只能看见他垂落身前的宽大衣袖。洛阳城从内到外都改了汉制,连皇帝的龙袍也换成了宽袍广袖的样式。

“皇上,”丹杨王妃一开口,就呜咽不止,“妾身在您面前不敢放肆,但妾身只想要一句公道话,绪儿究竟是怎么死的,妾身这个做娘的,总可以知道吧?”她恨恨地指向元瑶,“当初太皇太后要把公主下嫁过来时,妾身就觉得绪儿高攀不起天家贵女,如今倒好了,生生把绪儿一条命给搭进去了。”

丹杨王妃原本是丹杨王刘昶身边的侍妾,此时又气又恨,说出来的话也夹枪带棒,认定了元瑶就是毒杀刘承绪的凶手。元瑶紧抿着双唇,目光盯着丹杨王妃,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却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崔岸芷好心劝道:“夫人也不要伤心太过了,皇上自有圣断,毕竟现在也没有确证事情跟六公主和冯小郡公有关……”

“你说得倒轻巧!”丹杨王妃斜斜地仰起脸,带着满面泪痕打断了她的话,“这位娘娘从来没有过孩子吧?要是你做过哪怕一天的娘,就知道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哪怕这孩子是傻的、是残的,在娘亲的心里也都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要是你的心头肉被人生生剜去了,你能不疼?你能不恨?”

崔岸芷没料到丹杨王妃竟如此激动,悻悻地退到一边,不好再说什么。

一阵静默过后,元宏的声音从幽暗的主位上传出来:“丹杨王,现在人都在这里,朕就把这件事交给你查问,朕只在一边听着。”

丹杨王虽然也满面怒气,可在皇帝面前,还是尽力维持着臣子该有的仪态,先屈身行了一礼,才走到大殿正中开始问话。他对着元瑶说话时,也仍旧客气地称呼她六公主,没有丝毫僭越不敬。

证物被一样样呈上来,没有喝完的甘草茶、与冯夙平常笔迹一模一样的情诗,甚至还有一段冯夙抄写的药书,上面记载着甘草茶与几种菌菇同食,会导致人丧命。元瑶始终紧闭双唇,无论丹杨王问什么,她都一句话也不说。冯夙却吓得怕了,一面求救似的看向冯妙,一面急急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写过这些东西!我的确是爱慕六公主,可我从来没有跟公主暗通款曲!”

冯妙尽力掩饰住心里的紧张不安,设这局的人,同样做得干净利落,自证“不知情”比自证“知情”远远难得多,现在无论冯夙怎样解释没见过那些东西,都只会被人认为是在抵赖狡辩。而元瑶即便肯替他说话,落在丹杨王夫妇眼中,也只会是在替“奸夫”遮掩。

她回头望向另一侧,见高照容也正笑意盈盈地看过来,手里拈着一只烟霞色的锦囊。高照容与她目光相接,把锦囊放回腰间,悄悄起身踱了出去。冯妙看一眼还在哭泣不止的丹杨王妃,也起身走出殿外。

绕过一段回廊,果然看见高照容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双足一荡一荡地踢向半空。冯妙绕到她面前,侧头看着她仍旧美艳的面容,似乎与当年上巳春宴时没有多大差别。

“冯姐姐,”高照容身上使力,那秋千就吱呀吱呀地荡起来,带得她石榴色的衣裙翻飞如朝霞晚雾一般,“你也觉得屋里太气闷了,想出来透透气,是不是?”笑语盈盈、纯真无邪,可冯妙看了只觉得心中生寒,就像那年坠落山崖时,在山洞里摸到一只冻僵的蛇一样,冰凉凉、滑腻腻,却又不得不用手握住,因为只要一松手,蛇的毒牙就会反过来咬中她的咽喉。

“布置得天衣无缝,可惜还缺了最关键的一环,”冯妙走上前,伸手抓住了秋千的绳索,让它静止下来,踏板敲在她小腿上,撞得生疼,“甘草茶并不常见,在洛阳城里,能买到的地方并不多。皇上不会眼看着公主死,所以公主房里发现的那份,我不担心。至于夙弟房里的,只要派人去问问,就知道他从没有买过甘草茶,更不会买来送给公主。”

高照容偏着头柔柔地一笑:“既然事情这么简单,冯姐姐只管去问问就是了,何必跟我说呢?”

冯妙垂下的手无声握紧,要证明夙弟清白无辜,必须问遍所有贩卖甘草茶的药铺,可只要高照容叫人把其中一间药铺的老板藏起来,就会造成那人被胁迫失踪的假象,夙弟仍然百口莫辩。看高照容此时的样子便知道,她必定已经这么做了。

“冯姐姐,有句话说得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姐姐仍旧像从前那样教导妹妹就很好,何必非要跟容儿过不去呢?”高照容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说话时带着几分娇憨。

冯妙握紧的手慢慢松开,扯了扯嘴角问道:“妹妹这么聪明伶俐,我已经没什么可教导你的了。”

高照容踮着脚,掐下一朵生长在砖缝间的蒲公英,“呼”地一吹,白色的细小绒毛

便飞散开来。她咯咯地嬉笑了两声,转头对冯妙说道:“冯姐姐替我要了贵嫔夫人的封号,恪儿的生母地位尊崇,更加适合做储君。过几天只要姐姐去向皇上吹吹枕边风,数说太子的不好,过不了多久,恐怕容儿就会跟从前的贞皇后一样了。冯姐姐,你教教我,现在我该怎么办?”

冯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半晌,才慢悠悠地说:“我真是看不懂你,起先我以为你是为了高氏的荣宠入宫,你却帮着皇上铲除了高氏。后来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想有个一心一意的丈夫,可你处心积虑生下二皇子后,就再不承宠了。”

“再后来,”冯妙直视着她的双眼,“我以为你跟历朝历代的后宫三千佳丽一样,想要至高无上的地位、风光和荣耀,想尝尝手握大权的滋味,却发现也不是这样。你身上有很多相互矛盾的地方,你自己手段卑劣,却把恪儿教导得端方知礼。从你生下他那天开始,你就在按照教导一个帝王的方式来教导他,可他差一步就能登上太子之位时,你又不愿为他而死。这究竟是为什么?”

高照容转开目光,全无所谓地说:“冯姐姐,你慢慢猜,等你猜出来了,里面的事也就该有定论了。长姐如母,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太心痛啊。”

冯妙忽然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孩子用的软枕,递到她面前。高照容闻到枕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脸色陡然变了:“冯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认得了?”冯妙把软枕一边的束带一根根解开,露出里面的枕芯,“怀儿刚到华音殿时,夜夜哭闹不止,我没有办法,只能叫人去双明殿,仍旧要了原来的奶娘来,多亏有这些怀儿用惯了的东西,他才总算不哭闹了。”

东西的确是那样东西,可里面的棉絮、粟壳却是用硫黄熏蒸过的,小孩子用的时间长了,会咳喘不止。高照容伸手要拿过去:“这枕芯你换过了!我没有给怀儿用硫黄熏过的东西,他的肺热……他的肺热是天生的。”

冯妙把手向后一抽,避开了她的动作:“皇上有多喜欢这孩子,你是知道的,要是皇上发现他患了咳喘症,能不追查吗?”冯妙把束带重新系好,两手交握捧着那只软枕说,“你比我聪明多了,不如你来教教我,究竟是你想要嫁祸给我,故意给怀儿用了这样的东西,还是恪儿嫉妒幼弟,趁人不备往怀儿的枕头里加了这些东西呢?”

鲜卑皇室最重亲情道义,一个谋害幼弟的兄长,再怎么惊才绝艳、少年老成,也绝没有可能继位登基。

高照容咬着唇,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沉着声说:“冯姐姐明天叫人去城东的北归药庄问,冯小郡公自然会洗脱嫌疑。”

她略一低头,神色就恢复如常,嘴角噙着丝笑说道:“容儿谢冯姐姐教导,不过,容儿现在还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要是姐姐太不留情面,容儿一害怕,就会说错不该说的话。”

冯妙轻轻拂去落在衣袖上的一瓣桃花:“该不该说的,你早都已经叫人说过了,要是你私下传信给南朝的事被人发现了,你觉得那些皇室宗亲还会支持你、支持恪儿吗?”

高照容“哈”地笑了一声,手指卷着发梢说:“那就要看‘别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发现了。”她从秋千上轻巧地跳下来,微微前倾上身说道,“有南朝血统算什么,偷情而来的私生子又算什么?那双碧眼的来历,才是怀儿身上勾魂的符咒,你这个生母该多替他在佛前点几盏长明灯,免得他胆小、怕黑,会哭的……”

越是用温柔轻妩的语调来说,这话就越显得阴森狰狞。冯妙听见她提到怀儿,指尖陡然变得冰凉,她的确不知道怀儿为什么会有一双碧绿眼眸,但她知道,高照容不会轻易把真相说出来,勉力定住心神,拨开高照容垂落在自己身上的发丝。

高照容妖娆地一笑,凑得越发近,眼神在冯妙雪白的脖颈间扫来扫去:“看来冯姐姐真的不知道,姐姐身上应该有一朵木槿花吧?让我猜猜是在哪里,胸口?腰际?腿根?在最隐秘的地方,只有至亲至近的人才能看到,我说的没错吧?”

她又一次咯咯地笑起来,说话时的音调、语气,竟然与往日的高清欢有几分相像,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酷,像操纵世人命运的神祇从云端俯瞰着被他们随意摆弄的凡人。见冯妙不说话,她直起身子后退一步,冷冷地睨着冯妙:“原来你竟一点都不知道,难怪你能毫无杂念地爱上他。他宠幸你时,还亲吻过你身上的文绣吧?等到那秘密尽人皆知时,我看你们怎么面对彼此,怎么面对你们那个绿眼的杂种……”

高照容在“杂种”两个字上咬了个重音,像是对这两个字带着无边无际的恨意。不过一转眼,她的表情就又变了,上前来亲热地拉住冯妙的手,柔声说:“冯姐姐,我们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也该回去了,不然里面的事儿都该说完了。”

她柔若无骨的手搭在冯妙的手上,清凉不带一点汗意。冯妙拂开她的手,径直往离尘殿正殿走去。冯妙心里清楚,高照容不过是在威胁而已,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她肯定,高照容现在还有所顾忌,不敢把她知道的秘密全说出来。她们两人之间,此时此刻陷进了谁也无法先发制人的境地,无论谁先动,另外一个都可以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反戈一击。

离尘殿正殿内,丹杨王已经问完了所有的问题,一切证据都指向冯夙,他惶恐无助地看向冯妙,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姐姐,救救我,我是冤枉的。”

冯妙并不看他,而是径直走到丹杨王面前,向他略略屈身福了一福。还没开口说话,丹杨王王妃就先叫嚷起来:“绪儿去了,妾身拼着这条命也不要了,这事别想就这么算了!”说着,她已经直扑上来,就要去扯冯妙头上的发饰。冯妙的发髻上戴了一支赤金攒珠如意簪,簪身笔直,簪尾锋利如刃,没留神便被丹杨王妃扯下来握在手里。

“你们都该给绪儿偿命……”丹

杨王妃嘶吼一声,握着簪子便往冯妙身上胡乱刺去。因为事涉皇亲贵胄的隐秘,离尘殿内并没有安排侍卫,护卫皇帝的羽林侍卫都等在殿外。王琬惊叫一声,便吓得转过脸去。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丹杨王妃近前的崔岸芷直冲上来,正拦在冯妙身前,簪头刺中她的肩膀,血迹迅速染红了轻薄的衣衫。丹杨王这才回过神来,怒斥了一声“胡闹”,转身对着皇上跪下,请他降罪责罚。

殿内闹成这个样子,元宏竟然始终没有离开主位,只低声说了一句:“丹杨王请起。”冯妙叫婢女扶着崔岸芷下去包扎伤口,又对着丹杨王完成了刚才没有完成的福礼,柔声说:“王爷不要误会,本宫对王爷见礼,并不是在替自家兄弟求情。将心比心,本宫委实能够明白王爷和王妃的心情,如果今天是夙弟含冤枉死,本宫也一定会痛不欲生,倾尽全力也要找出真凶。”

丹杨王久在官场,见识自然比他的王妃广得多,立时便听出了冯妙话中的深意。如果今天撺掇皇上斩杀了冯夙,日后又发现他是冤枉的,这位左昭仪娘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冯妙看出他神情间的细微变化,这才接着说道:“本宫有个建议,不管是谁要害死世子,这甘草茶总不会是凭空长出来的,只要到洛阳城内几家药铺去查问一番,也许就会有收获了。到那时,用真凭实据说话,大家都心服口服,再没什么可狡辩的。”

丹杨王略一思索,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向冯妙草草一抱拳,就算是答应了。冯妙不动声色地用足尖拨开掉落在地上的金簪,这才上前扶起丹杨王妃:“母子连心,世子是王妃的骨肉,可北海王妃也同样是王妃的骨肉,王妃就算不替自己着想,也该替北海王妃想想。北海王夫妇新婚燕尔,说不定过个几年,你就能抱上小外孙了。”

生的希望最能抚平死的创伤,丹杨王的小女儿刘芳韵与北海王的婚礼,因为兄长的突然离世而不得不推迟,但下聘的礼节都已经完成,她迟早会成为冯妙口中的北海王妃。丹杨王妃木然地站起来,撑着丹杨王的手臂,慢慢走出去。

丹杨王夫妇一走,殿内的其他人便也跟着告辞离去。事情彻查清楚之前,冯夙仍旧被看管起来。冯妙走到门口时,回头向灯光晦暗的主座上看了一眼,她总觉得今天的元宏特别奇怪,好像很安静、很疏远,不像平常那个朗朗如日的男人。

离尘殿内迅速空寂下来,元瑶快步走上前,扶住元宏问:“皇兄,你没事吧?”四扇屏风侧面,元宏一手扶着头,一手撑着屏风的木格,脸色也如此时的光线一般昏暗。

“瑶妹,”元宏的声音很小,虚弱却并不犹疑,“皇兄大概真的生病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自从上次在澄阳宫发作过一次,他身上这种奇怪的病症便时常复发,有时是在跟人议事时,有时是在小憩休息时,毫无规律可循。每次发作起来,身体里像有一把火在烧,脑中疼痛难忍。他只觉得没来由地愤怒、焦躁,好像生命里再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相信,只能踩踏着一路杀伐的血迹,向着看不见顶端的高处攀爬过去。

他担心自己的病症被那些宗室亲王们发现,会引起朝政不稳,近些天议事时,都用层层叠叠的纱幔遮住面容,万一发起病来也好遮掩过去。可发作过后,他的身体就恢复如常,即使叫侍御师来诊脉,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元瑶点点头,犹豫着问:“连……左昭仪也不能告诉吗?”

元宏摇摇头,他不想让冯妙担心。除此以外,他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更深的隐忧,虽然冯妙不在身边时,他有时也会发病,可每次只要冯妙一靠近,他胸口那团火就烧得格外烈,就好像……冯妙正是引他发作的毒药一样。

胸口的灼烧感稍退,脑海中也清明起来,元宏的唇上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他对着元瑶沉声发问:“瑶妹,你告诉朕,究竟是不是你特意准备了甘草茶?”

元瑶垂下头去,咬着唇嗫嚅:“皇兄……我……是玉霞告诉了我这种方法,还帮我买来了甘草茶……”她猛地抬起头,带着几分倔强说道,“可我不觉得做错了呀,玉霞她……玉霞她也是实在受不了了,你不知道那个傻子夜里是怎么折磨她的,通宵达旦,我都能听见她房里的惨叫声……她几次寻死,都不成……”

大颗的眼泪滚滚落下,她用手捂住脸,呜咽着说:“如果不是玉霞,就会是我啊……你带着王玄之入城那天,我看见他……仍然干净得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可我自己,浑身都是脏的,被那样的人糟践过了……”

元宏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一场不如愿的婚姻,在她心里只留下了“糟践”两个字,如果不是因为心里还有这一轮永远摘不到的明月,恐怕她也会像玉霞一样试图寻死,成,或者不成……

“瑶妹,是朕对不住你,”元宏抬手抹去她腮上的泪痕,“丹杨王是最早归降的南朝人,朕必须让他出了这口气,其余的南朝降臣才能真心归服。你那个婢女玉霞……留不住了,但朕不会叫他动你,你放心就是。”

华音殿内,冯妙有些神思恍惚,端了茶盏送到唇边,却全没发现茶盏里面是空的,根本一滴水也没有。

素问忍了又忍,终于走上前来说:“娘娘,您和皇上总不见面,有多少情意也会淡了。”

冯妙轻轻摇头,她总觉得元宏大概是太累了,应该给他时间休息。她更担心的,是高照容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碧眼的来历,才是勾魂的符咒。碧眼与木槿花文绣,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一边想着事,一边从茶壶里斟水出来,手指上冷不防被热水烫了一下。她轻呼了一声,揉着手指,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正要去找药膏来的素问说:“去叫姚福全来,快些。”

有冯妙明里暗里帮衬,姚福全已经是总管事了,如果他肯帮忙,或许今晚就能抓住高照容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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