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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72 章

抓我的手在颤抖, 有笑声。

“丫头, 你至于被吓成这样吗?”

捂住眼睛的手抖抖索索地松开一条指缝,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苍天,为什么今晚星月无光, 我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影子。

摸摸,不错, 手有温度,是恒温动物。

气也顺了, 胆也壮了, 我开始恶人先告状。

“老师,你为人师表怎么可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道理。”

“对不起,我是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没想到却吓着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没事吧。”唐逸晟对我歉意地笑笑,态度谦卑的让我赧颜。

“呃~没事, 没事。”我干笑, “老师,不必麻烦了,你看反正也没两步路。”

“反正我也已经到这儿了,顺便把你送回去,这样我也好放心。”他微笑, “以后晚上还是不要单独夜行的好。你知道,最近的治安不太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了这两个月闹的沸沸扬扬的厕所色魔事件。

现在的厕所都是单个封闭式的, 虽然保障了使用者的个人隐私,但也给某些性心理变态者提供了躲藏的空间。近几个月,学校先是图书馆发生了好几起女生如厕遭遇色魔从后面的坑位伸过手来袭击的事件,后来那个色魔的作案地点居然也扩大到了教学楼的卫生间。女生脸皮薄,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声张。后来事情实在是闹大了,学校保安处介入调查,说是抓到了作案者。其实当时事情根本没有完,因为我们学院设有成教班,进出校园人员比较复杂,最初的调查工作根本无从下手,所谓结案不过是校方用来安抚人心。此后又陆续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事情,害的我们上厕所只能跑回宿舍的卫生间去。最后这件事的结局也令人唏嘘,那个真正的案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从主校区十一层高的教学楼上跳了下去。

这些都是后话。

唐逸晟的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怕了。这里幽深僻静,要真发生什么事,我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救命。

“老师,谢谢你。以后我一定不这样。”我的脸都吓木了,手摸上去,僵僵的。

“走吧,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他点点头,示意我一起走。

“丫头——丫头——任书语,你在哪儿,听到了你应一声啊。——妈的,怎么又关机了。”有人咒骂了一句,“任书语,你给我出来。没事的话别吓人。你听到了没有?丫头,你别吓唬我,丫头,你在哪儿啊你。丫头——”

“萧然,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听出了他的声音,诧异的走过去。

他一把抱住我,仿佛我是失而复得的宝藏。

“吓死我了,你不折磨死我你就不高兴是不是。还好还好,你没事。”他勒着我的胳膊在颤抖,胸腔起伏的震动传递到了我身上,过了好久,他才松开手,抚摩着我的脸,“丫头,你没事吧。”眼睛略有些慌乱地打量着我,然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茫然,盯着他的胳膊,皱眉,一病号还敢到处乱跑,再动着了骨头怎么办。

没等到我发火训他,他先行一步发作。

“你能有什么事!这么大的人都不会照顾自己,大晚上的还敢一个人乱跑。要遇上坏人怎么办?这么大的人了,不把人吓死就不甘心了是不是。手机为什么不开机?!不知道要二十四小时开着吗,别人有事要找你怎么办。你以为手机就是让你玩游戏用的?有了比没有还叫人不省心。手机拿来——怎么又关机了,不知道带块电池版在身上备用吗?……”

知道什么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吗?我灰头土脸地站在这里被他劈头盖脑地骂就是最好的例证。本来那个威风凛凛,盛气凌人的角色由我来扮演才对。

“是我不好,大半夜的把你叫过来又把你气走。乖,以后不跟我怄气了好不好。”他忽然又把我抱进怀里,呢喃着,“乖,不生气了,以后我再也不气你了。我不逼你,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你别再躲我了行不行。”

我四肢僵硬,身体肌张力急剧上升。拜托,大哥,有你这样冰火两重天,前后阴阳脸的吗?这变换的也太叫人反应不过来了。

“你怎么呢。”他察觉到了我的怪异,拍拍我的脸,笑道,“又犯傻了?好了,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期期艾艾,“那个,那个,老师——”我指了指边上刚才一直站在阴影里不言不语的唐逸晟,“他送我回去。你赶紧回医院吧。刚才这么一折腾,也不知道动了骨头没有。都还没长好呢。”我担心地看了看他受伤的那只手臂。

“果然是长大了,不是傻乎乎的小姑娘了,知道找护花使者了。”萧然好象笑了,夜色太黑,我只看见了他眼睛里流转的光芒。暗沉的光芒,像狼的眼睛。

“萧然——”

“自我介绍一下,萧然。”他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唐逸晟。”唐逸晟也伸出手。

我傻眼了,这两个人玩什么把戏。唐逸晟啊,萧然他一病人脑子也许受到了影响,你好好的心脑血管科青年才俊也跟在后面凑什么热闹。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该先回去了,不然那个负责看我的小护士又该急的哭了。”萧然又恢复了再见面时的淡漠,转身离开。

他始终是这样,掌控着全局的人永远是他。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牙齿下意识的咬住下唇。急急忙忙地转身,低声叫唤唐逸晟,走吧。

唐逸晟的眼睛落在我身上,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不愧是青年才俊。

第二天我去八楼送报纸的时候,那个跟我同一届,以前住我们对门宿舍的护士许蓝(护理专业是四年制,她现在已经毕业)拉着我的手直倒苦水。

“任书语啊,昨天真吓死我了。那个萧然,就是那个帅的惨绝人寰的k国明星,你说我们中国的帅哥资源已经很匮乏了,他没事不好好在国内呆着,干嘛出国去服务番婆子的眼球。好好的跟我说着话,眉头一皱,开始赶人打电话。我出来以后,他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幸好后来又回来了,否则他要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成千古罪人了。即使我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也要被全亚洲的雌性生物千刀万剐泄其愤。哦,帅哥的爆发力真叫人心惊肉跳。”

我哭笑不得地白了许蓝一眼。按照规定,以她的资历是不可能在高干病房区当护士的。可是,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跟卫生局局长的侄女强调资历。是不是很不公平,我们还在为谋得一个饭碗第二次过独木桥去考研,享受特权的人就已经高就了。可是我们还得庆幸,起码,我们还有挤独木桥的机会。

“嗳,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会反应这么激动。”

“没什么,不过是说在这个jp(极品)男层出不穷、wsn(委琐男)暗潮汹涌、御宅男崭露头角的时代,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尤其是俊帅好男人是多么的弥足珍贵。为了佐证我的话,我例举了最近学院里的色魔事件。嘿嘿,咱在帅哥面前不好意思说到不文雅的词语,所以就没提厕所的事。”

我心中微微一动,垂下睫毛,我笑着反问许蓝:“好男人,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好男人。”

“呵呵,这不重要。帅哥才是王道!你想想看啊,好不好,天知道,帅不帅,看的到。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许蓝高中念文科。当年她动不动就上我们宿舍晃悠,跟大姐谈论诗词曲赋,不亦乐乎。最夸张的是有一天晚上,她留宿在我们宿舍。五个学医的女人,讨论了大半夜的红楼女子,说到兴奋处,大有相识恨晚之意。倘若不是那天晚上太冷,我们也不排除一时冲动爬起来义结金兰的可能。

“偶的圭臬是,宁愿被帅哥甩,也坚决不要跟委琐男有任何交集。书语你是不知道,跟wsn坐在一起看电影是多么的痛苦。上次我们大学同学联谊,来了一个同一届的好象是水利学院的男生,据说还当过学生会主席。完了以后他说要请我去看电影。我想他长的虽然磕碜点,但好歹也是个曾经的领导人吧。哦,我错了,我后悔当时的浅薄和无知。嗯,接着说完这件事。我原本以为他会请我去电影院,结果你知道这个家伙有多绝。他把我带到学校放电影的大礼堂,两块钱一张的电影票他也好意思要我去买爆米花。我当时也是身陷遇到这种高层次jp男的震惊中,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居然真乖乖地去买了爆米花。四块钱,好大的一袋。那次电影放的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我本来还看得津津有味,结果不小心瞥到那个男人盯着莫尼卡胸部的眼神我就胃口全无。拜托,你好歹是在跟女生一起看电影,那委琐的样子还能收敛一点呢。装也得给我装出点人模狗样来!最恐怖的事情是到最后,出了大礼堂,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讲,大导演的作品竟然也存在这么明显的漏洞,最后明明是那个小男孩扶起了摔倒的女主角,应当是女主角说谢谢,怎么反而是小男孩说得谢谢呢。我头也不回就走了,一路走我一路心疼我那袋爆米花。那个恶心的男人一边看一边吃,全然没有意识到他请我的电影票只有两块钱!”

我在旁边“吃吃”的笑,可怜我们家蓝丫头,遇上了这么经典的男人。

“唉,这一对照,越发觉得萧然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你想啊,k国人是出了名的自大狂,从来都看不起外国人,萧然能够在那里打开一片天,是多么的不容易。何况,英俊潇洒的萧然gg还那样谦逊有礼……哦,他的存在完全是为了让女生能够对生活充满希望。”

谦逊?他那叫欠训;有礼?他那叫疏离。

我看了眼他病房的方向。那个美丽的k国女子刚好出来。看见我,她宛若秋水的眼睛盈盈地一撩,两排长睫毛如点水的蜻蜓。

“美女啊美女。”许蓝做捶胸顿足状,“我打98分,剩下的两分我承认我是嫉妒。”

我笑了笑,善良的拧拧她吹弹可破的小脸,眨巴眨巴眼睛。

许蓝还想说什么,目光如炬的护士长已经抓到她正在摸鱼。倒霉的许蓝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向我比划了一个挥泪惜别的手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我吁了一口气,准备推门进病房。美女对我急急说了句什么,她的k语太快,我没能听清楚。就是听清楚了我也不会理会。她要伸手拉住我,我立刻避开。争执之间,病房门打开了。萧然看了我们一眼,安静的吩咐,让她进来吧。

美女看了我一眼,不甘心的对萧然说,医生说过要你好好休息,这样才会好得快一些。

“没关系。”

萧然的k国话说的多流利啊。当年他那么不喜欢外语,可是他现在却能把k语说的如此纯正地道。我就知道,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什么得不到。

如此优秀而出色的他。

娇媚动人的k国mm手在门缘上停留了片刻,萧然看了她一眼,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定主意走到外面去了。

“你昨天睡的还好吗?”萧然淡淡地笑,周遭似乎弥漫着一股我初见他时的雾气。

“挺好的。你的胳膊有没有好一点,还会不会痛。”昨天,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的身体,压着的就是他受伤的胳膊。

“已经好多了,过不了几天,应该就能够出院了。”他身体稍稍向后退,我的手指滞留在了半空中。

我抬起头,对他微笑。除了微笑,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才好。

他回复我的也是微笑。

终于有一天,我们也如此生疏客套。

我的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一滴,两滴,洁白的床单上落下了一圈不断扩大的半透明的水渍。等到水渍大的让我失神的眼睛也无法视而不见的时候,我猛的跳起来要逃开。他抱住我,不放我走,呼出的气体喷在我脖子上。

“你还会因为我难过对不对,你还是会为我流泪对不对,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我不说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的胸口闷闷的,好象肺不张一样,身体轻度缺氧。

接下来的日子冰河期似乎已经打破。我每天除了上班外就是跑到萧然的病房里去看书。树叶一片一片落下,天也一天天的冷下来,然而病房里还是很温暖。我坐在床边一页页的翻着书。不能坐远,得空的那只手正被他抓在掌心里玩。这是他的恶趣之一。

“这么短还这么粗,你的手可真够难看的。”他圈出我手指的周长,啧啧的咂嘴。

“难看?祖国的璀璨文化你都丢到哪去了!红酥手懂不懂,说的就是咱这样的手。”我鄙薄地扫了一眼他的手,“你这样的猪蹄自然会妒忌。”

“红?哪里红了。我怎么觉得你的耳朵比较红,好象一只小白鼠。”他的指尖是凉的,碰上我滚烫的耳垂,先是一阵瑟缩的机警,然后整个耳朵就烧了起来。我苦笑,我的应激反应未免来的太大了些。

我有些尴尬,想站起来。他也没有阻拦,因为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松手,我预备的力量太大,几乎是跳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眼底的阴鸷一扫而空。我在边上气的七窍生烟,不住地给自己做思想建设,他是病人是病人,你一准医生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好女不跟恶男斗,咱要从精神上鄙视他,无视他,忽视他,藐视他。

哼!我鼻孔朝天,继续看我的书。

一会儿,他又闲不住了,动不动就撩拨我一下。我不动声色。一次,好,我忍;两次,行,我认;三次,成,我任;四次,ok,我刃。手起刀落,我手刀劈向他不安分守己的蹄子。

“哎哟喂,你也太狠了吧你。”萧然吹着被我砍红的手背,可怜兮兮地哭诉,“你一白衣天使,怎么可以置我一病人的死活于不顾。”

我冷笑:“咱一妇产科医生,不负责拯救你一大老爷儿们的灵魂。”

“你还考虑过拯救我的灵魂?”他似笑非笑,乌黑的眼珠里敛着三分精芒。

“是啊。”我叹气,“我曾经考虑过接我爸妈的衣钵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你也知道,世上审美疲劳这回事。我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桃李满天下的喜悦,就先见识到了披星出戴月归的苦楚。所以我就不想老师了。”

“觉得辛苦,那么,我养你好不好?”他的眼睛很认真,他的声音是笑声。

我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要,有利益冲突的就不可能毫无罅隙。我不能跟我们家卡鲁较高下。”

他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又笑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除此以外,我们相处的真的很好。我会时不时炖点补品去给他养手,(上次的鸡爪煨板栗就免了,因为我发现产妇的家属经常用这个来给产妇催奶。)他会非常自觉地知道投桃报李,给我准备好看书时吃的零食。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整个猪圆玉润。”有些人就是莫名其妙,一面躺在床上吃着我给他炖的东西,一面还超级见不得忙碌于书本间的我抽空给自己补充点能量。

“珠圆玉润好啊。”我故意当作没听出来此猪非彼珠,“我爸说了,看到我吃东西,所有人都会觉得幸福。他就尤其喜欢看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哭啊,我的腰围就是在父辈们奇特的嗜好中充实起来的。)”

“你爸那是怕你容易对人生绝望才说这种话来安慰你。多不容易啊,老爷子辛辛苦苦养了一遭女儿,没等上女儿拍马屁,先得自己溜须逢迎上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上过月球的狗也一样!

我忿忿地大口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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