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姐嫣然一笑。

“那你有没有看过《月亮与六便士》？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大街上，你抬头看见了月光。”

这是英国作家毛姆的经典之作。

秦洛不由轻轻笑出声。

这……自己还真没看过。

不过，忽然有种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感觉，抿了口水，摇着扇子，又说道：“海上月是天上月。”

这是一个上联。

下联是：眼前人是心中人。

茶姐显然听懂了。

但她却没有说出口下联，只是说道：“今晚月色好美。”

秦洛再次笑出声。

这句话，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也有讲究，是一个梗。

源自于岛国。

有人问岛国知名作家夏目漱石用日语如何表达“我爱你”，夏目漱石说，本国人怎么能如此不含蓄，一句，今晚月色很美，就足够了。

“咱俩……这也算是中西合璧了啊。”

秦洛不由感叹。

她眨巴眨巴眼睛：“再多我也不会了……哈哈哈哈……我更擅长用行动表示，么么。”

……

两人正在这里调着情……

黑暗而宁谧的村庄，忽然被面包车发动机的声音和灯光打破，一部李聪聪平时开的那部面包车，缓缓驶来，在家门前的空地前停下。

他从驾驶位跳下来，手中拎着两个塑料袋，快步朝秦洛这边，有灯光的地方走来。

“洛哥……”

这两个字，他现在已经叫的很清楚，从来不会结巴。

秦洛顿时微微愣住。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你不好好睡觉，你跑过来干啥？”

秦洛语气澹澹的问道。

心中其实也有猜测。

他把手中的两个塑料袋放在桌上，掏出手机，速度很快的打字：“我回去早早就睡了，七点多，都睡醒一觉了，过来看看……”

“你睡……”

“带了葡萄，奶奶院子里种的，还有西瓜，井水里冰镇的。”

消息面对面发过去，他看着秦洛，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

主动打开袋子。

紫色的葡萄又圆又大，刚洗过，还带着水滴。

西瓜倒是没切开，不过手一摸上去，透心凉。

茶姐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孩子……是真有心了啊。

“我去拿水果刀。”

“真棒，聪聪，谢谢你。”

她像是表扬小朋友似的说了一句，然后便起身朝院内走去。

李聪聪再次羞涩一笑。

站在秦洛跟前，又叫了一声：“洛哥……”

秦洛点点头。

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想不想正式拜我为师？学木凋？想就点头，不想就摇头。”

李聪聪陡然间愣住，愣了好一会儿，眼眶忽然间都红了，都有晶莹的泪珠落下，嘴角却是咧着灿烂的笑容，然后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嗯嗯嗯嗯……”

秦洛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天拜师。”

“不管说送你一份荣华富贵，至少给你一个吃一辈子的饭碗。”

“明天叫你爸爸过来一趟，嗯，好日子，请他做个见证。”

……

吃了两块西瓜，全身暑气尽去，秦洛交代几句火候，拉着茶姐的手，返回院子，上楼。

李聪聪看着这个背影，直到秦洛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中，才终于忍不住，原地蹦了起来。

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真的是……极其惊喜！

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洛哥竟然这么提拔自己。

高兴了好一会儿，他跑到窑边，仔细的看了看火候和温度，确认没问题后，便坐回了凳子，拿着秦洛刚才留下的折扇，自顾自摇着。

似乎想到什么，便很快开始练习起发音。

“师父……”

他反反复复练习着这两个字，直到彻底纯熟，如“洛哥”一样，再不结巴。

……

第二天。

中午十点半，西施壶出窑。

上午的时候，全家人都在院子里忙活着，像是婚丧嫁娶一样，准备着流水席。

工厂那边，今天中午食堂不管饭。

全部人，都来秦洛家里吃席。

这场流水席的由头，自然便是……拜师宴。

连宴都是师父自己准备的。

一楼客厅的正门口前，现在摆放着一把椅子，太师椅，端端正正的。

下面还铺着红毯。

直到中午时分……所有人都赶到，六张席面桌，坐的满满当当。

工厂里的制香学徒们，早就知道今天这顿饭的由头，现在心情都颇为的激动。

秦老师先前说过的……

表现最好的，可以拜他为师，真正的师父！而不像是现在的老师！

但没想到，现在第一个有这份殊荣的，竟然是那个送货的小结巴。

就他呀。

怎么会是他呢？

说话都说不利索。

不过，反过来一想，秦洛连他都愿意收，那显然是做事踏实认真听话，其他人，大家都有机会。

……

没有特别选定什么时辰。

感觉人到的差不多了，秦洛便让大伯，在外面放了一挂鞭。

秦洛站在太师椅的台阶前，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今天请大家吃饭，原因是什么呢，是我要收个徒弟，就是站在我跟前的，李聪聪。”

“我比他不大几岁，不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多会几门手艺，从今天开始，我的木凋手艺，收的第一个徒弟，就是李聪聪。”

“他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惭愧的说，我靠手艺，也算是赚了点钱，收徒弟，不敢保证他们大富大贵，但只要跟着我，肯定饿不死。”

“古人说，天地君亲师，老师排第五，现在，当然不讲究这些了，不过，传统手艺，咱还是按传统的来。当然，也没有那么传统，但还是尽量。”

“小聪，三杯茶，第一杯敬你爸爸，第二杯敬我，第三杯自己喝。”

秦洛讲了一堆，对李聪聪交代道。

他当即明白过来，双手恭恭敬敬的端起第一杯茶，敬给他爸李国绪，然后是第二杯，第三杯……

饮茶。

礼尽。

秦洛从伸手接过茶姐递过来的一盒刻刀：“这是我用的第一套木凋刻刀，现在就送给你了。”

“哎……别磕头，咱不兴磕头，啊，拿着。”

“吃饭去吧。”

秦洛见他甚至想要磕头，把他扶起来，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院子里，不知是哪个学生带头，有人开始鼓起掌来。

然后掌声越来越大。

洛哥，收徒啊……

想一想，一个月入百万的大老，愿意带你，是什么感觉？

很多学生，眼神越发热切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