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不许说她坏话
安心修养了五六日,沉桃在镜宗门过得别提有多潇洒了,闲来无事便去瑶池吃茶赏景,偶尔和几位弟子闲聊打趣,在这踏血而生的炼狱场里,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几个月未回镜宗门,所有事务都要交由护法打理,如今陆昭回来,免不了要开一次长老会议。
也没什么重要内容,无非是玄杀令上又多了几位棘手的达官显贵,又或是招收了多少新弟子,淬毒谷又炼制了多少具药人。
直到将要散场后,一位名唤李苑的护法提出质疑:“门主,我听说沉桃用千丝引挟持了您?”
千丝引是江湖邪器,材料千金难求,最重要的一步,便是需要适体之人的心尖血。所谓适体之人,便是血液能被千丝线所吸收的人。
没有人知道究竟谁会是千丝引的适体之人,制作过程麻烦,又极为残忍,稍有不慎还会割伤自己,因为代价太大,就连镜宗门也不会用这种东西。
而沉桃是陆昭的徒弟,不仅用江湖邪器,甚至还大逆不道挟持门主,就算陆昭不杀她,可按照门规,她的下场只会是生不如死。
一直慵懒坐在交椅里的陆昭闻声后连眼皮也未抬,修长如玉的指轻叩扶手,他散漫道:“谁跟你说我被挟持了?”
李苑一噎,他想过陆昭会为她求情,或是大度地说出既往不咎。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陆昭竟直接耍赖不认这件事。
倒也是陆昭的作风。
李苑侧眸看了眼沉南,见她眸光晦暗不明,他又说:“当时雪原那么多弟子,他们都……”
他们都看见了。
在场除了护法,墙边两侧还站了二十余名大弟子,这些人都是未来做护法的人选。陆昭扫了眼大弟子,“你们谁看到我被挟持了?”
这些弟子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自然也出现在那场雪原上。
所有人低首,神色澹然疏离,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无人应答。
陆昭几不可见勾起一侧嘴角,对李苑说:“沉桃是我的徒弟,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不仅没发现我的徒弟有江湖邪器,甚至还被她挟持了,是吗?”
众大护法心里一惊,他们都是聪明人,陆昭究竟有没有被挟持,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可陆昭今日的意思,便是铁了心要护住沉桃。
不仅是沉南不理解,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荒谬。
其中一位护法也觉得陆昭这么做实在是欠妥,“沉桃年纪轻轻就做出灭门的逆天之事,而又练成邪器,若是门主这次刻意包庇,往后恐怕会对师门不利。”
在他们看来,沉桃练制千丝引,定然是挖了几百个人的心尖血。可沉桃只碰了陆昭一人,练成千丝引也只是误打误撞运气好而已。
至于灭门……
想到沉桃做的荒唐事,自己却真入了戏,他觉得好笑,便笑了。
这声笑在肃静的房间里极为诡异,他这才抬起眼皮,随意扫了眼众人,“你们哪个人手上没沾过血,都是镜宗门的护法了,还好意思说别人做事逆天,不心虚吗?”
能爬上护法之位,手上的亡魂恐怕多的数不过来。
气氛凝滞,目光略过李苑,看向沉南,他神色晦暗不明,眼底的阴戾藏不住,他说:“沉南,我这几日看镜宗门都快成了市井街巷了,谁人都能在背后议论我了,是吗?”
镜宗门护法各司其职,小到招收弟子、安排弟子习武习毒、为弟子安排住处吃喝,大到管理门内规矩,负责玄杀阁,负责联络雇主。
而沉南,是护法里权利最大的,负责制定管理门内规矩。
虽说的是沉南,可这群大护法心下极为惊惶,生怕被陆昭拎出来问责。
鞭刑的痛苦历历在目,沉南几不可见地蹙眉,“门主放心,那些多嘴的弟子不会活到明日了。”
陆昭也没再为难她,澹澹嗯了声,便起身离开了。
“哦,对了。”似是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转头扫了眼坐在一旁的护法,扯了扯嘴角:“下个月我就要和沉桃成亲了,我不想再听到有人当着我的面说她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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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沉桃正悠闲地坐在瑶池边作画。
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雨,空气里能闻见清新的水汽,间或传来一声虫鸣,倏尔微风拂过,倒是有了几分惬意。
望着画板上那洁白若雪的瀑布,陈忆安忍不住夸赞,“师姐真是好手艺。”
沉桃闻声转头,澹澹看了眼白衣墨发的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沉桃惊觉失言,这话太明目霸道了,就好像瑶池是她的一样。
这么拉仇恨的事,她不太想做。
她话又转了个弯:“你不去淬毒谷吗?”
刚入门的普通弟子,不是在练武场,就是在去淬毒谷的路上。
陈忆安藏下心中疑虑,含笑道:“师父不在,我可以休息一会儿。”
沉桃恍然哦了一声,心里想着,原来有师父罩着就可以为所欲为,她还以为这特权是只有陆昭才会有呢。
两人没了话题,沉桃自顾作画,陈忆安就立在她侧后方,默然不语。
要说不近人情,沉桃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和陆昭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可遇到了不喜欢的人,说一句话都嫌多。
倒也不是唯陆昭亲近,只是陈忆安这个人,实在是太可疑了,她有些捉摸不透他。
“以前在家乡的时候,我也喜爱作画,如今入了镜宗门,倒是没时间去画了。”陈忆安试图寻话题道。
他低眸看向画中栩栩生动的雪瀑,温然恭敬问:“师姐可以让我试试吗?”
似是找到了同一个话题,沉桃细眉一挑,讶然道:“你也会作画?”
听到陈忆安应声后,沉桃利落地给陈忆安让位,还好心地给他换了新画纸。
沉桃蹲在陈忆安旁边,看着一道道飘逸墨线在画中勾勒,她不得不感叹:“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会画画呢,想不到你也这般厉害。”
她忍不住问:“你的家乡是哪呀?”
陈忆安早有准备,“雪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