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打算不错，但是新人能不能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和能不能长久地在朝堂上生存，这是两码事。

他从新人走来的时候，若是单凭自己单打独斗，早就被那些老东西坑得骨头都不剩了。

拉拢不到孟冠玉，不是还有其他人可以选择吗？

比如，那个秋闱第二的裴不明，前头的那几个就是来自江南的草根，没什么世家背景……

负责此次春闱的官员大多陆陆续续回到了家中，这自然也就引起了百姓的关注，依照旧例没批阅完春闱的答卷他们不可能出宫。

官员们回府的这个动作，说明此番春闱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甚至名单都已经拟好了，就等最近张贴出来了。

许多参加春闱的人都知道，批阅考卷的官员一旦出宫，不出三日，春闱的名单就会公之于众。

届时可就真的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裴不明等人对此没有多大感受，陛下有意在加快速度，这榜出的早，紧跟着的殿试也只会早不会晚。

果不其然，次日正午时分便有人过来放榜了。

裴不明等人在皇家别院里等着别院的人去看榜，对于结果，孟冠玉自觉自己与裴兄的赌约已经输了一半了。

殿试之后，便能知晓结果了。

裴不明在他们去看榜的时候，特意多嘱咐了一句，若是能把名单完整地抄录一份回来便更好了。

周扬不大明白裴不明要名单来做什么？少说都有几十号人中榜呢，多则百人有余，而且按照推测不日就是殿试。

有什么妙用吗？

景焕和邵嘉志对此也很是不解，裴兄做事自有他的打算，可他们进来怎么越发看不懂裴兄要做些什么了？

孟冠玉还在思索，裴不明提出的那个赌注到底意欲何为，没有注意到几人的神色各异。

裴不明要这份名单只是想确认一些人有没有中榜罢了，没有山匪害人的事情，此番科举人才的质量应当更上一层楼。

把上辈子那些招人嫌且华而不实的草包刷下去最好，若是没有，谁被留在京城，他还得多留心提醒。

免得还没真和朝堂上那些老东西对上，便被一起入朝为官的同僚给坑惨了。

上辈子被坑去地方默默无闻做了两年知县的景焕怕是最有发言权了，原本好好留在京城做一个翰林院学士……

不过这都上辈子的事情了，有周扬和孟兄看着，互相照看些，今生应当是不会了。

对上几人好奇探究的目光，裴不明十分坦然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静待看榜的人回来。

放榜的地方乌泱泱挤满了人，亲自看到自己名字在榜上的，忍不住抱着好友大喊自己高中了。

也有人失魂落魄，不停在名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春桃和夏云挤不进人堆里，便只能叫身强力壮的家仆上前去看，确定自家姑爷名字在前头的时候，二人的心便定下来了。

“这个裴不明究竟是何人啊，秋闱春闱中榜的名次都如此靠前，怎么迟迟不见现身？”

“别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吧？”

有些落榜的人试图以激将法，诱人现身，但是无果。

“呸！你放屁，裴公子可是我们江南出了名的俊，便是十个你也不及人家半分姿容！”

“你中了吗？在这酸什么呢？”

“想见人家有本事去殿试的时候瞧啊。”

原本得知了消息就想着去告诉自家姑娘的春桃和夏云瞬间不想走了，想瞧瞧是何人在这大放厥词。

这是没中榜气急败坏呢？还是得了谁的授意故意为之，想激她们姑爷现身呢？

“孟冠玉排在前头只能说人家有实力，他一个听都没听过的……”

“真是好笑，裴不明在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没去江南，是你见识浅薄与裴公子何干？难不成你是什么大人物，须得他来拜你不成？”

作为自小生长在江南的公子，尽管少不得被裴不明压制一头，可见着有人如此诋毁裴不明，江南文人都要气笑了。

出头者被说得面红耳赤，他确实没得中，也不曾去过江南，灰溜溜地逃走了。

“都没得中，还口出狂言，也不先瞧瞧自己……”人都走远了，这人也没放弃继续骂道。

前来看榜的人很多，不少世家大族命人过来看榜，他们想要拉拢新人的心思从未掩饰过，只是此番春闱中榜的新人大多都不是他们手底下的人。

这拉拢人，便是要先把还没有投靠其他世家的人找出来，尽可能找到这个人……

前头最抢手的那十个人更是此番最受各大世家欢迎的新人，也有些世家自觉抢不过，寻求一些名次靠后的人才拉拢。

也有不少人前来看榜是单纯为自己女儿择婿的，榜下捉婿一直有，只是很少能成。

春桃对世家大族招揽幕僚的事情还算了解，眼下榜前围着这么多人，大多不肯走的定然是在记本次春闱的名单，回去好向家中的主君交差。

她方才叫家仆多看了两眼，今年春闱中榜的人才五十余人，比之上次少了近一半的人数。

此次春闱的难度显而易见，能考中在同龄人之中便算得上出众了，即便后边殿试没通过也能回乡做一个教书先生了。

“你且先回去禀报姑娘，这边我再瞧瞧。”夏云叫春桃先走是因为她瞧见那位乌公子了，他身边还跟着人，很像是雍王府的侍卫。

瞧见夏云给她使的眼色，春桃顺着她的目光一瞧，便心领神会先离开了。

这位乌公子的事迹在江南的时候，她们可都是瞧见过的，他与姑爷不对付，还需多加关注一番。

乌建德随着侍卫一同挤进去，第一时间便在前头瞧见了裴不明等人的名字，乌建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裴不明的名字。

裴不明，孟冠玉，二人的名次在只是换了个顺序罢了，也就是说此次春闱的考官以及皇帝陛下觉得他们二人水平不相上下……

孟家，不是王爷能收买的人家，所以裴不明注定是王爷要拉拢的对象，也极有可能是郡主未来的夫婿。

往后看，在末榜的位置上，乌建德才找到了自己的名次。与秋闱时的名次相差无几，几乎都是吊车尾的存在了。

排在末位的人，即便是参与此次殿试，也不会有什么过人之处。

“乌公子，你这名次太靠后了，王爷怕是要不高兴了。”

侍卫瞧见他的名字在末尾，就差那么几人便要落榜了，还在这里出神不得不出声提醒道。

近来王爷的脾气可不好，乌公子不能叫他满意，这少说也要被王爷劈头盖脸骂一顿，他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听到侍卫的提醒，乌建德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颇有几分不识好歹道：“干你何事？”

此番春闱试题也不知是谁出的，刁钻得很，能中便不错了。

侍卫也只是好心提醒，见状便不再多言。怪不得王府里的侍卫都不待见他，此次就算他多管闲事了。

夏云这段时间特意调查了一番这个乌公子，当初在江南的时候查不出什么，可这是京城想要查一个人最是简单了。

自然也查到了这位乌公子的脾气性情，以及各种喜好之类的小事，不过这人却与前不久与季家相看的郡主是青梅竹马。

这点夏云还特意与自家姑娘提过一嘴，不过她家姑娘说相看这事成不了，她也就没继续提了。

“夏云姐，那人脾气不大好，你别盯着瞧了。”

家仆刚看榜回来，瞧见她盯着那边出神，不由得把方才听见的说与夏云听。

这位乌公子脾气不好，夏云是知道的，她更在意的是侍卫口中的那句话，王爷要不高兴了，也就是说雍王那边也是有在关注着春闱的事情。

只是行动比较隐晦，她们并没有察觉出来。

“你们先回去。”她还要留在这边瞧瞧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动静，章丞相的人还没出现呢。

家仆见她听进去了，便依言回府去了。

夏云换了个地方继续看，没一会就瞧见了丞相府那个管家带着人过来了。

这春闱一放榜还当真是热闹，各大世家的人都要来掺和一脚，还有皇族也要来分一杯羹。

中榜名次比较靠前的人，眼下可都是世家大族眼中的香饽饽，恨不得直接把人带回去。但是也有些人能沉得住气。

比如章丞相，他的管家带着人来看了好一会儿的榜，但是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便带着人直接回府去了。

夏云还以为章丞相要搞一个大的，不曾想他们竟然能沉住气，什么也不不打算做。

她准备回府之前好好在丞相府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章丞相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之后，才真的离开。

卫家，卫双舒与春桃确定他们一行人都在榜上了之后，便叫春桃去准备今晚的宴席。

正想问问夏云，春桃却是说夏云还没回来，还在哪里看榜。

“你且把这事安排了，殿试那日傍晚，也准备准备，咱们出府去瞧瞧大热闹。”她倒要瞧瞧那场面到底有没有哪些世家贵女说的那般惊艳绝伦。

闻言的春桃愣住了一下：“这初春傍晚风大，姑娘要想出去可要做足了准备，届时可不许嫌我多事啊。”

姑娘自从入冬便闷在屋里，想出去也是人之常情，可前头病了一场主君娘子私底下都叫她们好好看着点姑娘。

此番要出去，准备定然是少不了。

但是自家姑娘近来又不喜欢衣裳厚重，若是穿多了，只怕是要有意见了。

“好好好，你且去准备吧。”她倒要看看有没有那么好看，值得她们念念不忘，随后还对裴不明情根深种。

永康郡主难缠是难缠了些，但是到底也不如其他事情棘手，只要皇帝陛下不想拆散这桩婚事，永康郡主便只能像上辈子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见自家姑娘应好，春桃这才点头下去做准备了。

夏云回来的时候，她家姑娘正对着书案上的画作发呆，并没有注意到她回来。

还是春桃煮好了茶水进屋，才引得自家姑娘回神看见她回来了。

“那位乌公子也中榜了？”上辈子乌建德没少在朝堂上与裴不明针锋相对，只是裴不明没把这人放在眼里，更是不大在意。

此人的文采与能力也只能说一般，此番能不能得中都有些悬，中了也不觉着有什么。

今年多是些有实力的文人，乌建德这种在上辈子也只是堪堪排进中下游的人而言，此次能够得上这个榜便很不错了。

“姑娘猜对了，他堪堪只是中了个末榜，瞧见裴公子在前头一直看，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卫双舒对裴不明在朝堂上的事情一律不会过问，只是平时难免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多少还是知晓一些，只是裴不明叫她不必担心。

还说乌建德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不必在意他。

“那王府的侍卫提醒他，说他名次不高，王爷要不高兴了。”夏云语罢，便瞧见自家姑娘笑了。

“雍王最近在京城处处碰壁，心中难免火气大些，况且雍王手底下并没有多少可用的人才，期望他考得好些得个好官，为他所用。”

“期望与现实之间总是有所差距，雍王自然少不得要生气。”卫双舒对雍王最近的动向很是了解，自从那场接风宴后，各大世家都不怎么待见他。

所以他的各种邀约，也只能偶尔请到一些人，只能称之为酒友罢了。

“此番中榜的人少，世家大族争相拉拢，雍王这个皇叔不好做得太明显，只能吃闷亏。”

或许雍王可能还指望着永康郡主的美色，能够给他拉拢到不错的人才，只可惜他的打算要落空了。

此番中榜的人，许多都是江南与孟家出来的文人，在先生的教导下对于世家大族垄断官场想只手遮天的现状不满已久。

他们是不会轻易向世家大族屈服的，加上人家有真材实料，真到了殿试之后，走得顺当些，便能把这些老家伙拍死在岸上了。

朝中多草包这事，卫双舒不是从别处听到的，就是从做了首辅之后的裴不明亲口说的。

“章丞相的人也前去看榜了，但是丞相府却是半点要行动的意思都没有。”这才是夏云觉着奇怪的地方，这个时候章丞相不与其他世家争一争吗？

卫双舒捧着茶盏，细嗅着茶香，对章丞相的按兵不动有些意外。

“章丞相为人小心谨慎，怕是想等殿试之后再有所动作。”老狐狸一般不会轻易动手的，来京城这么久了，他手底下的人倒台，与他半分关心都没有。

可见他的城府，他不动便是说明他还有大动作。

眼下裴不明他们还在皇家别院，有皇帝陛下的人护着，殿试之前不会有事。

至于殿试之后，裴不明早就已经明确拒绝了朝中大臣的拉拢，章丞相若是把期望放在他身上，只能说是徒劳。

“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章丞相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毕竟他们还要继续参加殿试。”

殿试之后，才算是真真正正半只脚踏进了官场，还有半只脚要他们自己凭本事留下。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被新人取而代之。

不然那些世家大族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拉拢新人？是闲钱太多烧得慌？不就是想把控着他们，随后巩固自己的地位吗？

“姑娘殿试当日还要准备出门一趟，咱们先准备着吧。”春桃见她们说得差不多了，便出声提醒道。

夏云刚回来，才知道自家姑娘殿试那日要出去。

“姑娘是打算出门去接裴公子？或是要给裴公子准备礼物？”夏云有些讶异地问。

卫双舒本意是想去看热闹，但是被夏云这么一问，她觉着是该给裴不明准备一份礼物。

秋闱，春闱，再不久之后便是殿试了。最好的情况，裴不明和上辈子一样高中状元，若是不好怎么着而是前三甲。

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也是应该的。

“姑娘是打算殿试结束了去看热闹。”春桃还能不知道自家姑娘在想些什么吗？夏云若是不说，姑娘还真没这个打算。

说了，或许姑娘还会考虑考虑。

“看热闹？”夏云想了想便明白了，殿试之后若是真把前三甲定下了，京城可就真要热闹起来了。

陛下继承大统至今，还没有出过前三甲，尽管春闱中榜的人不少，可是能通过殿试的人却不多。

今年若是真定下了，那可真是个大热闹。

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等着在此次殿试之后觅得良人，若是真把前三甲定下了，京城这些世家不得纷纷找媒婆给自家姑娘说亲？

裴公子这样貌，若是还得了一个好名次，那可就要被京城里这些世家贵女盯上了。

夏云能明白的道理，卫双舒自然也明白，不过她不在意此事，她眼下还是在苦恼应当给他准备些什么做礼物。

“姑娘之前不是绣好了好几个荷包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姑娘送出去，此番刚好可以用上。”

春桃记着自家姑娘已经把荷包绣好了，只是不知什么缘故，迟迟没有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