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亚寻着声音上前去查探，走到楼梯口，果然看见杨峰和白玉洁就在下面。

同样是漆黑一片的大厅里，只有四个边角上燃着微弱的火光。

而光照不到的地方，又躲着些个看不清面貌的东西，似是伺机而动。

杨峰和白玉洁正坐在大厅中间的欧式沙发上，手里拿着枪，时而清醒时而呆滞，不知是正在和什么较劲。

只是奇怪的是，每当他们失去意识，四个边角上的火光就会更加暗澹，而每当他们清醒过来，火光也会跟着越发明亮。

汪亚明白他们现在需要帮助，但在打算出手之前，段长寻就轻巧地跃上扶手，挡在了她面前。

他玩耍般地在扶手栏杆上踱步，还时不时低头，用满含笑意的目光看汪亚两眼。

但那眼中的笑意到底有几分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段长寻很少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然后，他逐字清晰道：“要不把交易的内容换一下，换成他们的命吧？

用他们的命，换你不回家，留下来帮我，怎么样呢？”

汪亚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稍微愣了几秒钟，才冷冷地问，“你说你尊重他人，我还以为是真话呢？”

段长寻的语气很坦诚地回答：“我尊重他人的想法，但不包括他们的命。

比起神和新的世界，人命微不足道。”

汪亚忍不住想笑，于是她也就笑着问：“新世界？是神向你承若的吗？

可是万一的万一，万一神骗了你呢？”

段长寻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停下脚步，凝望向她。

她挺直身子，进一步说明：“你说神把我们绑架过来，只是想要筛选我们。

你还说只要通过神的考验，我们就能回家对不对？

可是如果通过神的考验我们也回不了家，你所谓的神根本就没打算放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呢？”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吗？你知道到目前为止有多少人通过神的考验吗？你知道他们有几个真的回到家中吗？你能拿出证据吗？”

汪亚问了一堆，由于是一口气把憋在心中的疑问倾吐而出，所以气势也格外高涨。

反倒是段长寻这边一言不发，收起笑容，严肃起来，罕见地成了被动的那一个。

“……你怎敢如此质疑？”

“因为这就是事实，神居然会骗人，连小孩子都骗，这样真的能算作是神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感到怀疑吗？”

虽然汪亚知道这样说肯定会惹怒对方，但她必须要说，因为她不相信段长寻对此真的一丝一毫都不知情。

汪亚相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因为段长寻跳过了她想象中的动摇阶段，直接就动手了。

尽管汪亚能预料到危险，并且已经提前拉开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可是当她注意到的时候，自己的左手上臂就已经被扣住，并且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感。

她再抬头去看，段长寻已经站在了她身侧，居高临下，正以一种怜悯的目光俯视着她。

“真可惜，我以为我们会相处的不错。”

“是啊，如果不是在这博物馆里的话。”

汪亚并不是为了安抚对方才这么说，而是真心地这么认为。

如果没有博物馆，没有所谓的神，也许他们还是会在某时某地相遇，然后约上杨峰、黑铭或是其他人，等到大家都下班之后，到处逛一逛再看一场电影。

也许段长寻的日子还是不好过，也许她也还活在宥今的阴影的之下，不过一切总有过去的时候，只要他们没有自己放弃自己。

可人生哪来的如果呢？

汪亚用右手握着枪，但没有用来攻击段长寻，而是拿它抵在了自己脑袋上。

段长寻略微惊讶，好笑地问，“你真觉得自己的命对我来说是必须的？”

汪亚也还以微笑，道：“不至于，但没有我的话，你觉得自己最后还能在地上找到几个圆圈呢？”

这个问题让他稍稍动容了一瞬间，于是在这一瞬间，汪亚也开枪了。

当然不是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而是对着离他们最近的墙壁。

枪声震耳欲聋，令大厅中间的两人陡然惊醒，也令段长寻的脸色再次微微一变。

他收紧手上的力道，让汪亚的左手也弯折出不自然的形状。

痛彻心扉的叫声霎时间响遍了整个空间，以至于就连段长寻也没能察觉到有人已经飞身扑来。

扑上他的人正是段长文。

虽然段长寻总是表现得对自己的哥哥不屑一顾，但真到了互相争斗时候，却始终无法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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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他刚才也是及时出现，然后救下了段长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汪亚逃走的机会。

她扶着被生生折断的左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而后又迅速爬起。

这时杨峰和白玉洁也多少恢复了些意识，两人看到汪亚的狼狈样子，自然是更为清醒过来。

然后他们便惊讶地看到，段家的两兄弟正在楼梯上激烈地缠斗。

“别看了，快走吧！”

随着汪亚的提醒，三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在狩猎场里狂奔起来。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踏上的道路到底会通往哪里，只知道比起段长寻来，恶灵和战傀都没那么可怕了。

才刚恢复过来的杨峰大声询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段长寻把你的手弄成这样的？你是怎么办到的？”

汪亚又好气又好笑地回答，“这个你难道不该去问他吗？”

杨峰狐疑道：“我从没见过他用这么粗暴的手段对人。”

汪亚冷哼了一声，说：“因为我戳到了他的痛处。

段长文果然没猜错，他弟弟真的是被骗了，被他自己心目中的神骗了。

不过这对我们也不是好事，因为我们所知的离开方法很可能就是骗局的一部分。”

因为疼痛，汪亚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可现在比起疼痛，更加令她不安惶恐的，却是这即将浮出水面的事实。

他们一直在做无用功的这件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