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玉最后的决定，让冬暝没有想到。

不管是作为女人来说，在面对这种生死之刻的逃避也好。

亦或者……是担忧着小裳儿也罢。

怜玉最后婉拒了冬暝的要求。

而这一刻，画面也开始变化。

这一次，画面变化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冬暝都没有来得及离开房间。

正当眼前的画面还处于模糊当中的时候，耳边却已经传来了议论纷纷的声音。

“天啊……那是……那是花柳症吧！”

“真是可怜啊，怜玉姑娘这么善良的人……”

“这就是我们这些烟花女子的宿命啊……有多少人，可以最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为自己赎身呢？”

“唉……”

一时间，各种声音，各种眼神混杂在一起。

冬暝隐藏自身之后，看到的是已然躺在床上，气息有些虚弱的怜玉。

此时，她的面部已经长出了脓疮。

长期的高热，更是让她的脸色涨红无比。

不管用凉水怎么降温，似乎也没有效果，只是让她越发痛苦的喘息着罢了。

原本作为华江楼最赚钱的女人，一下子失去了给华江楼赚钱的价值之后，俨然一副人未走茶已凉的态势。

冬暝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咳咳……”

床榻上，怜玉痛苦的咳嗽着。

小裳儿用毛巾，小心翼翼的给怜玉擦拭着身体。

怜玉吃力的睁开双眼：

“小裳儿……不要……做这些了……”

“小心……被传染……”

小裳儿却红着眼，倔强的摇着头。

此时：

“公子……请……现身一见吧……”

冬暝一愣，看了看旁边不明所以的小裳儿，心中顿时了然。

当即，撤去法术之后，小裳儿震惊的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冬暝。

“小裳儿……不要声张……”

“这位……是姐姐的……朋友……”

看着气血干枯的怜玉，冬暝沉默下来。

纵然不是郎中，他也能看出，怜玉……应该到头了……

怜玉吃力的转过头，露出一丝苦笑之色：

“让……公子……见笑了……”

冬暝张了张口，随即叹了口气，心中虽知这不过是过去的回忆，但仍旧忍不住说道：

“怜玉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如果当初……”

“啊……”怜玉微微喘着粗气：“如果……当初我听了公子的话……也许能活下来吧……”

“但是……不提那些了……”

“我想请……公子……照顾小裳儿……”

冬暝一愣，旋即道：“怜玉姑娘，这……”

怜玉姑娘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公子想说什么，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只要你还在这里……便请照顾一二吧……”

“没了我的保护……小裳儿的生活……不会很好……”

“她……她还没有变的足够强大……”

看着一旁吊着眼泪的小裳儿，冬暝无奈苦笑：

“好，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帮她。”

“只是……你明白的……”

怜玉姑娘笑了：

“如果……天命不可违……也没关系……”

“最起码……我……我尝试过了……”

随后，怜玉姑娘又看向了小裳儿：

“小裳儿……姐姐……恐怕不能陪着你了……”

“莫哭……”

怜玉想要伸手擦去小裳儿不断流下的泪水，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小裳儿一把握住了怜玉的手，哭喊道：

“姐姐！”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舍不得你啊！”

怜玉红着双眼，凄楚笑道：“姐姐……姐姐也舍不得你啊……”

“只是……没办法呢……”

“姐姐……到底没有被老天爷眷顾……”

“姐姐我啊……从前……也是爹生娘养，从小无拘无束……的大小姐啊……”

“可怜……新朝更迭，我才……落得这般田地……”

“小裳儿……答应姐姐……要笑着……笑着面对一切……”

“相信姐姐……只要一直微笑，总有一天……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怜玉忽然激烈的咳出鲜血。

许是到了最后，她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小裳儿……姐姐这些年赚来的钱……就给你了……”

“你收好了……”

“有朝一日……你若自由了……就……就离开这种是非之地……”

说完这一切，怜玉的气息更加急促起来。

冬暝走上前，沉默片刻，终于道：

“要走了吗？”

怜玉笑了。

露出了第一次和冬暝见面时，那温婉端庄的笑容。

随后，华江楼第一位足以媲美花魁的美人，缓缓闭上了双眼，一滴眼泪，落在了小裳儿的手中。

小裳儿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也是这样的哭声，引来了华江楼的妈妈。

“哭什么哭，嚎丧啊！”

尖酸刻薄的嘴脸，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华江楼妈妈看着突然出现的冬暝，脸色一变：

“你是什么人！”

不过，她紧接着就看到了没有了气息的怜玉。

手一招，便有两个彪形大汉，似乎要将尸体处理掉。

同时，华江楼妈妈直接走到了怜玉的百宝箱面前，看着里头的银票、珠宝，满脸贪婪。

她刚要动手拿，只闻一声冰冷的出鞘之声。

紧接着，锋利的横刀，便架在了这位刻薄妇人的肩膀上。

“你……你想要干什么！”对方吓的浑身颤抖。

冬暝转而看向了小裳儿，小裳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一咬牙，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拼命推开了要将怜玉尸体带走的人。

“我知道！”

“你们指不定要将怜玉姐姐的尸体丢到哪里去！”

“不行！”

“绝对不行！”

华江楼妈妈不由气急：

“你吼什么！”

“这就是烟花间的规矩！”

“本就是被卖到华江楼的，死了能安葬在哪里！”

这时，冬暝缓缓开口道：

“不妨事，找一处河边，有水有树的地方，自然就可以。”

“还有，那些珠宝，怜玉已经答应，给到小裳儿，你就不要动了。”

华江楼妈妈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说道：

“这……这不符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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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横刀便又重了几分。

“在我这里，你的规矩不是规矩。”冬暝冷冷说道。

然而，小裳儿却在此时站了起来。

这一刻，她的神态和表情都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冬暝甚至觉得……小裳儿就像是怜玉一般。

只见小裳儿先是朝着冬暝微微鞠了一躬：

“多谢冬暝大哥帮我主持公道，但是没关系，请让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小裳儿走到了百宝箱前。

却是从中，挑选了一根十分不起眼的发簪。那发簪虽然也精致，但和其余珠宝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冬暝却看的清清楚楚，这跟发簪……出现在过云红裳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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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小裳儿又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转而看向了身后的华江楼妈妈：

“我只拿这两样。”

“其余的，尽数都可以给到妈妈。”

“只是……我有个要求……”

“我要亲自安葬怜玉姐姐。”

小裳儿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

冬暝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小裳儿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她，与其依靠他的武力，让别人一直惦记怜玉的百宝箱，还不如就那两样不值钱的，当作念想和生活的保障，其余的上缴。

这样一来，其她人不会眼红，也就不会怎么为难她。

同时，又给了一个台阶给到华江楼妈妈，这也算是卖了对方一份人情。

并且，这也是暗示华江楼妈妈，自己会听话。

眼见如此，冬暝百年收了兵器。

这一刻，因为怜玉的死亡，小裳儿已经做出了选择。

得到了好处的妈妈，自然不会再说什么，眼中更是隐藏不住的贪婪和欣喜，拿着那满满一箱珠宝银票就离开了。

小裳儿转身看向冬暝：

“多谢大哥哥了。”

冬暝摇了摇头：

“罢了，你想将怜玉安葬在那里，我帮你吧。”

小裳儿点了点头。

……

一炷香时间之后，怜玉用杯子裹好之后，被冬暝抱着，跟随小裳儿来到了遂昌县外的湖畔。

正是……春秋剑阁之处的素心湖！

而在这里，冬暝看到了一棵有些干枯的枫树。

“麻烦大哥，帮我将怜玉姐姐，放在树下吧。”

“姐姐生前……十分喜欢枫叶，可惜……遂昌县内却很少有枫树的存在。”

“也只有这里，还有一棵，但是……也干枯了……”

冬暝点点头，放下怜玉之后，便在枫树之下挖了一个坑，将怜玉小心的放在了里面。

直到将土全部填好之后，冬暝问道：

“不要立个碑吗？”

小裳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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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等有朝一日……再也没人能随意欺凌我的时候，我会回来。”

“将姐姐，将这棵树，全部带走……”

说着，小裳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刹那，看向冬暝时，露出了……那和怜玉一模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