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督军一日三四十里，不紧不慢的往南边赶。

“方腊一日破三城，不停的蚕食婺州的土地。婺州紧挨着就是越州与台州，越州的东面就是明州……”杨麟将棍子在沙盘上指向明州时，心里咯噔一下。

明州无论如何，不能被叛军染指，明州地势狭小，根本经不起折腾。方腊的部队一开始都打着为百姓谋福利的旗帜，不过一路上干的尽是破坏建设的事。烧杀抢掠，一样不少，万一到了奉化，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王庆的部队，就驻扎在历阳采石一带。这么几万大军，就这样干看着方腊的部队在江南大地上肆意横行。虽然你王庆也是贼寇出身，但好歹现在受了朝廷招抚，也算是国家力量之一吧。

杨麟无力也没有借口去找王庆辩论，只是靠自己这点人，实在没有实力穿过几十万流寇大军把持的防线。

“文英啊，要是能调张保、王横两人前来，别说这些流寇，就是北辽宫帐军精锐，我也能弹指可定啊。”

“主公，似这等剿寇小事，不可妄动神器。再者，这也是我汉子子民，始终不可多造杀孽。”

张保、王横前些时候来找过杨麟，还带了个小惊喜。他们根据杨麟提供的模糊信息，弄出了最原始的火铳。一开始，只有毛竹做铳管，后来开始用缩小版的铜制管。不过还是技术不成熟，火铳射程不过十几步，还不如力气大些的士兵，用手扔东西远。

铁炮因为炮管巨大，还能较好的打磨管壁，这火铳的铜管，不仅制造极难，要好好将管壁打磨光滑，就更难了。而且不耐高温，还容易走火，下雨天更是不能用。所以，麟州的“军械局”也就没有成批制造，忍在积累技术经验，继续研发。

不过，幸好并州铁、煤储备量巨大，这造火炮的原材料富裕，才能一直储备火炮与弹药。至目前为止，已经囤积了大小火炮近两百门，各类炮弹十万颗。若是杨麟统领西北，以这样的实力，不出两个月，即可彻底毁灭西夏。

刚到亥时，杨麟的两个贴身“侍卫”居然不经意的打起了哈欠。浦进察言观色，拱手道：“主公，天色不早，属下就不打扰主公歇息了。明日一早，我们再研究进军路线。”

杨麟尴尬的笑了笑，送走浦进，又让燕青、梁兴安排了警备工作，这才拉上帐帘，与“侍卫”一起躺到了榻上。

迷迷糊糊中，杨麟觉得有些燥热，心绪有些不宁。在大营里，即使杨麟是老大，也不会这么没轻重，要与妻妾们行那**之事。也可能是三个人睡一张榻，各自的体温叠加得较高吧。

“夫君，你别老动来动去，安心睡吧。”折美凤闭着眼睛，嘟囔了几句。

扈三娘也没睡着，做起身子，将毯子掖了掖：“夫君，怎么了？睡不着吗？”

“三娘，我总觉得不舒服，感觉有事，睡不踏实。”

“我们这是在大宋境内，身边又有数千虎士，不会有事的。”扈三娘睡不着，更多原因也是对贼寇有阴影。

想当年，梁山破她扈家庄，李逵带人杀光了她全庄上下几百口。这个仇不能不报，只是现在宋江受了招安，又有高俅做后台，明面上动手已经不大可能。要想得报大仇，还得另想办法。

这个根子在扈三娘心里已经埋下，所以，在心愿未了之前，她的神经就一直没有放松过。

“不行，三娘，你们先睡，为夫得出去巡营。”说着杨麟就起身穿起了甲胄。

扈三娘亦起身穿起了盔甲：“让妾陪着你。”

杨麟会心一笑，谁说扈三娘是铁娘子，这不也挺温柔的。

伍芽山的一处背风处，杜嶨擦拭着一口腰刀：“等到了子时，杨麟的大军睡熟了，我们就动手，务必一举成功，不可放跑一人。”

一个赤面黄须，身材魁伟的汉子回道：“杜大哥，我等如今已是官军。那杨麟是去支援杭州，打贼寇的，我们这么做，是否不妥？”

“袁朗兄弟，你我都是跟王大哥出生入死的弟兄，王大哥现在投身蔡相爷。蔡相吩咐什么，我们可以不管，但这王大哥安排的差事，我们就得办好。”

“可……”

“袁老弟，别问对错，我们只知道该服从谁便好。”说话的是背着双锏的酆泰，那不屑的口吻，似乎从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杜嶨知道，今夜除了自己这些人，还有大剑师李助带人在暗里出手。王庆是下了死命令的，不论如何都要击杀杨麟，要是失手，不光以后更难找机会，那从不喜欢吃亏的杨麟又岂是好相与的？

一旁鲁成、耿文、张寿这些将校都是刚刚招收的流寇，就算失手被杨麟抓住，要扯到他王庆身上也没什么证据。只要杜嶨、袁朗、李助、酆泰这些好手不出纰漏，就完全没有问题。

袁朗抱着两支钢挝，眼睛盯着迷雾中的大营，深深的叹了口气。

“将军！”每个值夜的士兵见到杨麟到来，都会挺直了身子，将左手握拳在胸口一横，行着很有气势的军礼。这个时候，要是让高俅或者东京禁军营的那些人看到，一定不会认为，这些人就是当初东京城外那支痞兵。

武松刚刚换下梁兴，与扈三娘一起跟在杨麟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行礼之人身材健壮，眉予间颇有些狠厉的煞气。看他的装束，是个队正。

“回将军，属下蔡福。”

杨麟眉色一正，抱了一拳：“原来你就是义释卢将军的蔡氏大哥，当真义士也。”

蔡福哪里受得起杨麟施礼，连忙低下头拱手道：“多谢将军夸爱，蔡福愧不敢当。”

“蔡庆去哪里了？”

“回将军，蔡庆今夜负责外围哨……”

话没说完，一人从辕门放心快速跑了过来，蔡福警惕一瞧，正是刚刚谈及的蔡庆。

蔡庆跑到杨麟跟前，行了军礼，道：“启禀将军，刚刚游骑兵传来消息，三十里外有一支大军正秘密向我们逼近。夜里雾大，对方旗帜不明，但从动静上分辨，至少有六七千众。”

杨麟眉头一皱，我特么就说嘛，怎么睡都睡不着，原来有人要劫营。

“传令各部戒备，速速召各营将军到中军帐议事。”

各将校到齐后，蔡庆又传来消息，这支队伍已经进入观察哨视野，身上甲胄不全，兵器也不统一，看他们行军阵列，不似正规军，或是贼军。

“各位，都听到了吧。这股贼军，我们不管是谁带来的，既然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那我们就拿出点手段来。传令下去，全营秘密隐蔽，不许骚乱，灭掉所有火把，将辕门打开，我们来个将计就计。”

“狄褚。”

“末将在！”

“带千人悄悄出营，快速赶到半路埋伏起来，若贼军有规律回撤，击杀他们。若他们四散逃命，捕杀他们。”

“末将领命！”

“栾廷玉。”

“末将在！”

“我们可没多少补给了，为了防止他们纵火烧营，你负责把我们值钱的家伙事都给搬到安全位置。记住了，这要是被一把火烧干净了，那我们也得学贼寇，只能去抢了。”

“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卢俊义、武松、梁兴、燕青。”

“在！”

“布好口袋阵，顺便将大营四周的栅栏小心多开些口子，免得一会儿追杀时，出口不够用。”

看着杨麟那高深莫测的笑意，大家都轻松了不少。果然，将是军中胆。这主将将别人来劫营的事，当成开玩笑一般，将紧张的气氛驱散了不少。

一切安排妥当后，杨麟身边就只有扈三娘跟折美凤，以及那么十几个亲卫了。

折美凤欣喜得像只小雀鸟：“夫君，这就有仗打了？奴家好高兴啊，等会儿奴家一定要上场多杀几个贼子。回去看哥哥们还说不说我是花拳绣腿。”说完还将他手中宝剑比划了几下。

扈三娘跟杨麟一头暴汗，这等你死我活的事，怎么在她嘴里，就变成小孩子般的游戏了呢？

坐在中军帐里喝着热水的杨麟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前营的厮杀声，先是激烈，后来渐渐变弱，声音也越来越远，想必是反埋伏打得顺利吧。

“什么人，站住……”

没等这声音继续下去，便听见一片兵器声与惨叫声响起。杨麟一惊，这是他的亲卫被杀的声音。他下意识的从案前跳起，抓起兵器架上的大戟，就冲了出去。扈三娘、折美凤亦提刀拔剑跟了上去。

“来者何人？”黑夜中，那几只锅台发出的火光，照在来人满是油污的脸上，让人对他的样貌看不真切。

来人象征性的对杨麟抱了一拳：“杨将军，莫要怪我等，这就是你的命。”说完，就要动手杀向杨麟。

“你倒是挺聪明，早就算到我讲手下将领全部抽调出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吧？”

“将军过奖，这确不是小人算得准，是……”说道这里，来将顿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不管怎么样，将军今夜都必须死。”

那人再不多说，挥着两条水磨钢挝向杨麟杀过来。身边已经没有亲卫的杨麟还没等自己动手，扈、折二位娘子便左右齐出，与那汉子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