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意想不到的凶手
江抒言对猫有了戒心,下次再探现场,便小心观察周围,但是作为天生的猎手,猫想要掩藏自己真的太容易了,而且,显然,猫对江抒言也产生了戒备。
不久之后,王宫内发了一起大案。案发地址距“凤栖殿”仅一屋之隔,凤栖殿是什么地方?那是铁凤公子平日里办案和居住之处,火都烧到铁凤公子头上了,下面的人开始慌,但江抒言还“沉睡着”,那些昔日王宫旧臣便被拉来垫背——一日不查清真相,便处死一位查案旧臣。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因为铁凤公子对此毫不在意。别说案发离他所住之处有一屋之隔,就是在他眼前发生,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江抒言知道,这里面不仅仅是案子的问题,还有更敏感的内在问题——昔日天元国的旧势力与铁凤公子所代表的新势力之间的博弈。对铁凤公子不服气的臣子,渐渐被压制和边缘化,对铁凤公子积极迎合的,代替昔日旧势力成为天元国新贵,虽然获得了荣耀,但是一再担心自己的忠诚度被怀疑,因此对待不服软的同僚,下手丝毫不手软。
铁凤公子遭受如此恶意、如此猖狂的挑衅,这些新贵们自然要做些什么。
这些新贵也不是全无用处,他们也查到了一些东西。案发之地是一座废弃的宅邸,突然起火,里面烧死了五个人。这五个人,通过衣服和半毁的面貌来看,都是王宫内的宫人,起火之时,她们应该在洗衣服、做饭或者跑腿,反正不该出现在这座废弃的宅邸里。通过她们死时的惨状,可以想见她们当时的痛苦挣扎,一个疑问是,房屋结构并不复杂,也不大,这五个人怎么没能在现场逃出来?
房梁上江抒言听到下面那些官员的分析,以及案发现场的情况,大概把当时的状况还原了一下:五位宫人,因为某种见不得人的原因聚集到了这座废弃宅邸里,却不想让候在此地的人来了个瓮中捉鳖,或许,五位宫人来的原因也跟这个人有关,或者干脆是这个神秘的人招来的——总之,现场有第六个人,而这第六个人,就是本案的关键。
那些官员出发去排查当天可能出现在废弃宅邸附近的人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江抒言回去之前,去案发现场转了一圈。现场烧焦的木梁到处都是,碎裂的瓦砾满地,绵绵阴雨之下,烟灰残渣混杂在湿润的雨水里,一股烟雨气。江抒言不小心,鞋子踩到现场,脚底沾了烟灰,迅速用水术处理干净,毕竟,他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去睡觉。
忙活了一上午,他困意很浓,自从身上流失大部分灵力之后,他总是很容易困倦。等他醒来之后,就能够得知关于在现场那第六个人的消息,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睡得很香。
江抒言一睁眼,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江抒言起身,将一团布塞到被子里,装作他还在睡着的样子,就起身出门。
原来是凶手抓到了,是旁边看门的一个小厮
,因为财务纠纷而设局害死了那五个人。被投入牢中的凶手很快畏罪自杀。
表面上,这件事跟宫人出逃没有关系,只是时间上的巧合,一口气杀了五个人,被抓畏罪自杀也合情合理,但江抒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凶手的尸体从死牢里转移出来,围观的宫人很多,江抒言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江抒言的目光,朝他这边警觉地看过来。
只见树杈间,几片叶子在雨中抖动。
江抒言迅速回到自己房间,装作睡下的样子。刚躺下,徐千大步走进院中,他脸色凝重,紧张,带有一丝慌乱和恐惧,进入屋中,走到江抒言床前。
江抒言看似安静地沉睡着。
徐千微微松口气。
徐千转过身去,江抒言睁开眼,发现徐千的衣角上沾有一点湿灰——正是江抒言鞋底曾踩过的那种。
围观死囚的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过脸来,正是徐千那张皱纹丛生的脸。
徐千,两次出现在现场中,他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正在江抒言心里犯嘀咕之时,徐千也发现了江抒言的秘密——床铺上,有一小块湿斑。那是江抒言钻进被子里时,不小心蹭上的——这说明, 江抒言醒着,不仅醒着,还趁此机会出去游荡,看这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知已经偷偷溜出去多少次,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秘密了解了多少。
徐千突然犹如五雷轰顶。
江抒言察觉到徐千僵硬的身体,以及流连在床上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江抒言发现了那枚出卖他的湿斑。
几乎是一瞬间,两个人同时反应。
江抒言从床上跳起来,做防守姿态,徐千后退一步,右手手指结印。
江抒言看着他结印的手法,大惊。
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徐千:你都知道些什么?
江抒言:你是异士?
徐千一愣,看看自己的手指,苦笑:“我怎么忘了,你是河雒府昔日不可一世的天才,古本典籍自然都会涉猎,又怎会不知异士的结印手法……”
江抒言看着徐千,感慨:“天元国,还真是藏龙卧虎。”
徐千继续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原来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江抒言坐在床边,道:“宫人们的出逃是你的一手策划,对吧?由此而发生的命案,也都是为了掩盖那个真相。为什么?”
徐千在桌旁坐下,“你这么聪明,来猜猜看。”
“原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宫人出逃这件事。因为就算是……”江抒言欲言又止,“他们都是普通人,不会发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也不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因为没找到源头,我一度怀疑自己的方向是错的。”
徐千看看自己
的手指,“就在刚刚,你发现了。”
“是。”
徐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说。”
“除非有术师或者异士,不会被轻易抹掉记忆,才会发现,这些宫人是铁凤公子的试验品这件事。”江抒言说着,细密如蛛丝一样的线缓缓地、不易察觉地爬上江抒言的脚踝。江抒言看着,笑。
“做这件事,吃力不讨好,毕竟,有些人,就算你想救他们,他们也不懂,甚至还会反咬你一口。除非,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徐千喝了一口茶。
“为了正义。”
江抒言不理徐千,继续道:“如果是宫人们之中有对你来说重要的人,那只要救她一个就行了。如此大费周章,要保下所有人……”江抒言又笑,“除了为了正义,好像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徐千一挑眉,“老朽刚刚不是已经说了。”
蛛丝渐渐爬上江抒言全身,江抒言压根没有挣扎,只是笑。
“为了正义,却杀了许多无辜的人,牺牲了许多无辜的人,这听起来,挺矛盾的。”
“这世上的事,大多矛盾。你不是知道吗?很多时候,我们都挺无奈的。”
蛛丝爬上江抒言的脖颈。
“这是神喜蛛,对吧?蛛丝韧性极强,不易折断,蛛丝上沾有毒液,见血封喉。”
“江抒言果然博闻。不过,这是神喜蛛二代,不见血,也会腐蚀皮肉,被这蛛网缠着,不到一刻钟,你必死。看你没挣扎,算你有脑子。一旦被神喜蛛碰上,除非施术者收回术式,否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结果还是一样。”
“异士本来就少,施用这种类似虫蛊之术的异士更是少之又少。你是东陆徐家后人?”
“猜对了。”
“东陆徐家,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号了。”
徐千微微一笑,“我是最后一人。”
“那就告诉我吧。”
“什么?”
江抒言坚定地看着他,“真相。”
徐千愣愣地看着他,“你就快死了,还要知道真相干什么?这时候,你该求饶。”
江抒言冷笑:“你听过天下第一的江抒言向谁求饶过吗?”
“你忘了,你早就不是天下第一了。不,你从来都不是。”
“这就不用你管了。朝闻道,夕可死,告诉我吧。”江抒言的话语中,居然透着一点真诚。
徐千看着这样的江抒言,“你,和老朽所想的,不太一样。”
江抒言浅笑,“别废话了,老头儿。”
徐千拿出一个新杯子,倒上茶,递给江抒言。
江抒言伸手去接,神奇的是,原先捆缚着他的蛛网像瞬间得到指令似的,松开他的右臂,让他得以顺利拿到茶杯。
江抒言喝着茶。
徐千也啜饮着,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