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凤公子不动声色地点头，让徐千继续回去盯着江抒言，徐千领命离去。

可等到徐千赶到江抒言的木屋时，却发现铁凤公子就站在江抒言床前。

彼时，江抒言坐在床沿，脑袋耷拉着，缚着的蛛丝尽数断裂，零零散散的撒了一地。江抒言浑身上下全是血印，血肉模糊，状况惨不忍睹。

铁凤公子伸手探探江抒言的鼻息，还有气。铁凤微微一笑，“看来你没那么容易死。”

面对眼前的状况，徐千有点发懵。

“铁凤公子怎么在……”

话还没说完，徐千直直地飞了出去！徐千的身子撞到墙上，又滚落到地上，徐千手指结印，想要立时起身，铁凤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他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别动。”

淡淡的两个字，却像即将引爆的炸雷一样，吓得徐千一动不敢动。他知道，他再快，也快不过以速度称道的铁凤公子。

“为什么对江抒言下手？你是谁？”

徐千闭口不言。

铁凤公子挥手招来两个玄铁卫，把徐千交给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别让他死，我还要问话。”

两个玄铁卫领命。

铁凤公子松开徐千的脖子，伸手在徐千后颈处打了一下，徐千应声晕倒。

* * *

铁凤公子回到木屋，察看江抒言的情况。原本见血封喉的神喜蛛之毒，江抒言居然能够挺到现在，也算是厉害了。铁凤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那是月桂堂精心研制的百毒丸——给江抒言服下，又给江抒言输送了一些灵力，让他拥有自我修复的能力。

铁凤叹气道：“本来以为你会睡个几个月，没想到又差点被你瞒过去。”

铁凤解开江抒言胸前已被血肉沾湿的衣服，原本想要看看，毒是否侵入心肺，却发现江抒言胸前挂着的一枚吊坠——木制的呈火焰形状，突然间，铁凤公子如触电般弹开，他震惊地看着江抒言。

“是……你？”铁凤公子的声音都变了形，甚至透出一丝柔婉的女气。

然而，昏迷不醒的江抒言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铁凤公子小步走近江抒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真的，是你吗？”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女人之音，语气温柔至极，从来没有人，听过铁凤公子这样讲话，“阿言？”

铁凤公子激动不已，他帮江抒言整理头发，不顾形象用身上昂贵的丝绸衣服擦拭他脸上的汗渍和血迹。

“阿言……太好了，你还活着……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哇。”

他极尽温柔地看着江抒言，一想到那个徐千将他伤成这样，便咬牙切齿，要把徐千碎尸万段。

铁凤公子脱掉披风，裹起江抒言，横抱着他走出木屋。

从木屋到凤栖阁，铁凤公子抱着江抒言，只用了瞬息，因此，王宫内没人看到这一幅奇景。

铁凤公子小心地将江抒言平放在他的床上。该做的，铁凤公子都已经做了，片刻之后，江抒言就会醒来。

这段时间，铁凤公子也没有闲着。他吩咐宫人们，把胭脂、水粉、女人的服装和其他用的东西悉数运到他房间里，宫人们狐疑的领命离去，只当是铁凤公子养了小妾。这也是人之常情，甚至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结果，毕竟，不近女色的铁凤公子要更为可怕。

可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铁凤公子用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打扮小妾，而是为了打扮自己。

原来，铁凤公子是个女人。

江抒言恢复意识，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开阔、装饰简单但大气的房间，经小厮提醒，他才知道这里是凤栖阁内室，不由得提高了十二分警惕。铁凤公子把他弄到这里来，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江抒言挣扎着坐起来，不顾小厮劝阻，一定要回那个木屋去，一个柔婉清脆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你中毒太深，不宜四处活动，安心在这里养着，别乱跑。”听这语气，像是老友之间才会有的对话。

江抒言皱着眉，不是玉姝的声音，铁凤公子身边，还有其他女子吗？

“你是谁？”

屏风那面顿了顿，“你下去吧。”

小厮转身离去。

有脚步声走来。

江抒言看着盯着映在屏风上的倩影，那是一个身材曼妙、动作窈窕的女人，梳着大气的灵蛇髻，看上去，像是一个美女。

那身影越来越近，当其贴上屏风时，身影停住了。

“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事吗？”

江抒言瞬间僵住。二十多年前的事，她是指他失踪的那一百年吗？这件事，他曾对玉姝和红萝讲过，难道，是玉姝把这件事告诉这个女人的？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这个女人是谁？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江抒言再次问，这次语气中饱含敌意。

“看在我救了你的份儿上，回答我。”

“你救了我？你到底是谁？铁凤公子在哪儿？”

“你还记得，那间又潮湿又黑又暗的屋子吗？绿色的光，每天除了绿色的光，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什么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

“我们没有饭吃，没有水喝，黑甲人告诉我们，绿色的光就是我们的食粮，我们的神，我们要对绿光虔诚。”

江抒言皱着眉，这些话听来熟悉，但又全无印象。

屏风那头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你不记得了。”

语气中透着失落和怨怼。

“可是，就算只有我记得，也是好的。时隔二十多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那女人从屏风后转出身来。

柳叶弯眉下，眼睛细长而媚，脸庞如巴掌般大小，鼻尖翘起，眉心处贴着花钿，一张绝美的脸。可是，江抒言愣住，这张脸

似曾相识。

“别猜了，我就是铁凤公子。”

江抒言瞪大了眼睛，“什么？”

铁凤公子是个女人？！

“我的真实姓名，是铁凤嫣。”

“你……你认识我？”江抒言莫名其妙。今天是怎么了？爆炸性消息一个接一个，先是管家徐千不是管家，是异士，还是虫蛊师的爹，接着铁凤公子不是铁凤公子，而是铁凤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铁凤嫣走近江抒言，“我认识你。我不仅认识你，我们还曾同甘共苦过，原本是最亲密的朋友。虽然，那时候你只有5岁。”

江抒言身子一怔。

关于那段逝去的记忆，他一直当做是一场梦，既然是梦，就不该记得，也不用去探究其中的门道。实际上，他一直怀疑中间那一百年是周围人虚构出来的，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怎么可能失踪一百年又完好无损地回到河雒府？

但是，今天这个叫铁凤嫣的女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告诉他，那段时光实实在在地存在过，这种感觉，难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

“你能把所有事情讲给我听吗？”江抒言坚定地看着她。

铁凤嫣抿了抿嘴唇，“不能。”

江抒言皱眉。她到底什么意思？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关于那段时光，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跟你讲。”铁凤嫣一瞬间又变回那个傲慢的铁凤公子。

是啊，不能因为变成了铁凤嫣，就小瞧她，不管是铁凤公子，还是铁凤嫣，都是难以对付的角色。

“我救你，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当时你为护我，受了不少苦。”铁凤嫣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你还说，会一辈子保护我。”

什么？！

江抒言快要惊掉下巴了。如果铁凤嫣说的是真的，小小年纪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铁凤嫣会比他强上千百倍。

“小孩子的话，算不得数。”江抒言道。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虽然铁凤嫣声称他们之间有过过去，但是江抒言一无所知，自然也无法代入感情。

“是吗？”铁凤嫣失落，“我还很期待呢。这些年，我都不敢变得太强，练功不敢太勤奋，不敢太拼命，毕竟太强的话，就没人可以保护我了。”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铁凤嫣收起女儿态，“你有什么目的？”

既然铁凤嫣开门见山，江抒言也不必藏着掖着，“为我自己平反。”

铁凤嫣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抒言：“如何？”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铁凤嫣言语中透着一种无奈，“因为……”

江抒言盯着她的眼睛。

屋内非常安静，静得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她的呼吸因为将要说出口的话而略微急促。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不惜一切代价地……去阻止你。”

江抒言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