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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荣禄

夜初静,人已寐。一片静谧祥和中,那洁白的月光缓缓自夜空撒落。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慊靠在一颗古树下,欣赏着这令人迷醉的夜色,回味着今天的晚宴。很温馨,是的很温馨,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穿越久了,前世的记忆开始模糊,慊甚至记不起自己前世过生日的情景。而今天这个生日却是那么的真实,慊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她怕自己慢慢的会忘记前世的事情。记忆是需要回忆才能想起的,但是这里有什么可以令自己回忆起前世的呢?这是清代,当然没有能够使自己回忆的东西。

“等了很久了吗?”那个黑衣人来了,她的话惊醒了慊。

那黑衣人没有给慊答话的机会,继续道:“你有心事,我都靠这么近了,你还没有现,这几天教你的都忘了吗?”

慊摇摇头道:“没忘,王师傅,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这次是我大意了,绝不会有下次了。”

黑衣人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今天就不练功了,这个是师傅送给你的。”

慊从黑衣人手上接过一个绣着海棠花的香囊,香囊上透出淡淡的幽香,萦绕四周,寥寥不散,那海棠花在月光下殷殷绽放,好像活了一般。

慊问道:“你绣的?”

那黑衣人一怔:“胡,我在集市买的。”

慊接着问道:“多少银子?”

那黑衣人知道这女孩又在套话了,当下温言道:“不要就扔了,问那么多做什么,我先走了,明天晚上接着练功哦。”罢转身就走,不再搭理慊。

慊冲着背影大声道:“谢谢你,师傅,我很喜欢。”师傅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日?她一定是宋家或是和宋家很熟的人。

生日的第二天早晨,慊和宋四元站在上秦村村东头的一片杨树林里,这里矗立着一座新坟。几个月前,宋四元告诉慊,她生父的遗体在百谷山下找到了,他让人将遗体埋葬在了这里,方便慊祭拜。

慊呆呆的看着坟头,心里一阵凄凉,难道自己真的是扫把星?自己今世的母亲、奶奶、父亲,相继离开了人世,只有自己一个人留在了世上,而他们本该快快乐乐的生活着的,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下次见到道士师傅李明彻一定要好好让他替自己再算算。可是慊哪里知道,李明彻当年回到广东就已经阳寿已经逝世了。

宋四元温言道:“龄娥,我们回去吧。”

慊抬头看了看宋四元,轻声问道:“你我爹爹他会怪我吗?”

宋四元脸色微变道:“龄娥,这事错不在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要怪就怪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赵老财。”

慊摇摇头道:“如果我乖乖的到赵家做童养媳,爹爹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是吗?”

宋四元心中大急,这女孩又想歪了,当下上前抱起她道:“龄娥,你看着爹爹,现在我就是你爹爹,你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将来爹爹要给你找个好婆家,你还要嫁人生子,你将来会有很多很多人疼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吗?”

慊听到嫁人生子,心中一愣,是啊,自己现在是女儿身了,难道真的要嫁人生子?

这时远方秦恒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各自的思绪“老爷,快回府吧,有个什么河北鹰爪门的陈振东赖在大门要找人,已经打伤了几个家丁了。”

宋四元一听,急忙抱着慊迎上秦恒问道:“他要找什么人?”

秦恒边走边道:“他要找他们家什么荣少爷。”

宋四元骂道:“哪里来的什么荣少爷,那人不是个疯子吧。”

三人不一会儿回到宋家大宅,只见大宅门口睡到了四、五个家丁,都躺在地上不是抱着脚就是抱着手在那里呻吟着。慊一看就知道是被鹰爪功将手脚扯脱臼了。在看门口那人,正是那晚在赵家坏了自己好事的陈振东。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出手,但想起黑衣人师傅的话,便又忍住。

宋四元看见自己的家丁伤了,面色一沉道:“老秦,先让人把他们送进府去治疗。”罢转头冷冷的问道:“这位侠士为何出手打伤我家仆人?”

那陈振东倒是客气的抱拳道:“想必这位定是上秦村的宋大善人,在下河北鹰爪门陈振东,前来寻人,冲撞了贵府仆役,先谢罪了。”罢大步上前,伸出手将一个睡在地上的家丁拉了起来,抓住被打脱臼的手腕,一拧一送,只听嘎啦一声,已然将手腕接好。跟着出手如风,将几个家丁的手脚都接好复位。

接完后陈振东道:“几位对不住,在下下手重了,几位这几天不可使劲,不可拿重物,否则又会脱臼的。”

宋四元见他示好并非存心找麻烦,当下面色稍缓道:“陈大侠不知前来找寻何人?”

陈振东道:“在下前来找回我家公子。”

宋四元问道:“不知贵府公子多大年纪?姓甚名谁?可有特征?”

陈振东道:“我家公子,今年六岁,其实在下已经打探清楚,去年年关之前,宋老爷收养了一个叫花子,那就是我家公子,还请宋老爷查证。”

宋四元一呆道:“你是侯君吉是你家公子?”

陈振东头道:“千真万确,还请宋老爷让公子出来相见。”

宋四元向秦恒道:“老秦,你去把侯君吉叫出来。”秦恒应声去了。

慊心中释然,侯君吉果然是豪门大家的公子,看那河北鹰爪门的陈振东武功不弱,却像他家一个看家护院的家丁一般,侯君吉自己的家世肯定显赫。

不一会儿,秦恒带着侯君吉来到大门外,陈振东见到侯君吉纳头便拜道:“属下见过公子,请公子随属下回京。”

侯君吉撇撇嘴道:“你还真能找到我,可是我不想回去。”

陈振东站起身冷声道:“公子老爷让我告诉你,找到你若是还不回去,苏完瓜尔佳荣禄,这个名字将永远在苏完瓜尔佳氏的族谱中去除,而且正白旗的旗籍也将同时革除。”

侯君吉气道:“革除就革除,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其他人听到荣禄这两个字倒是不惊奇,宋四元等人只是惊奇于苏完瓜尔佳和正白旗,苏完瓜尔佳是女真最古老的姓氏之一,而清朝开国元勋费英东是清太祖最倚重的四大臣之一,受命总领八旗左翼四旗,屡建战功,被授予一等总兵官。侯君吉竟然是苏完瓜尔佳氏的子孙,同时出身正白旗的可都是京城显赫的世家大族。

而慊正好相反,正白旗她只知道是满洲八旗之一,而苏完瓜尔佳氏是个什么东东,她都没学过满人的姓氏怎么会知道,而且在现代,满族姓氏彻底改成汉字姓后,老姓逐渐被淡忘。绝大多数满族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本来姓氏,身为汉族的慊更不知道姓氏本身的意义所在。她惊讶的是荣禄二字,荣禄她是知道的,晚清的军事、政治家,慈禧太后最为倚重的大臣,清朝第一支具有现代军事意识的陆军武卫军便是他一手创立的。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就是历史上那个荣禄吗?

慊见荣禄(侯君吉)不愿回去,很是奇怪上前问道:“你怎么不愿意回家呢?”

荣禄见到慊眼前一亮,道:“龄娥,我不想回去,阿玛会逼我去学什么武艺、阵仗,都是杀人的东西,我只想学四书五经,可是阿玛不让。龄娥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快乐,我不要回去。”

慊摇摇头道:“难道你不想你父母吗?能有亲人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真正到了见不到的时候才后悔呢。”

陈振东听了赞道:“这姑娘的好,公子,老爷虽然的是气话,但是属下听得出来老爷是担心公子的,公子若是不愿学武,志愿习文,等回府了,属下定会替公子向老爷项。”

荣禄不听陈振东的话语,只是上前问慊道:“龄娥,昨天送你玉佩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你,我会回去的,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要来看我。”

慊头道:“我一定会到京城看你的。”

荣禄道:“我住在京城城东菊儿胡同,龄娥记得要来看我哦。”完向陈振东道:“陈大哥,我们走吧,其实这一年里,我也想阿玛和额娘得紧,我们现在就走吧。”

慊很是奇怪荣禄的性格,看他现在才六岁,却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已经答应过的事情好像就一定会去做,而且好像会做得很绝。想到他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见面,当下道:“候哥哥,你等我一下,我也有东西给你。”完慊就跑进府去了。

荣禄听了心中一阵欣慰,龄娥心中还是记得我的,还有东西送我,定情信物哦,一定要好好收藏。慊若是知道这子心里的想法,肯定不会再起送东西的念头。

不一会儿,慊拿着几本书返回,将书递上去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书,送给你看吧,我学的东西很多都是上面的。”罢转手就将李明彻的书全部送给了荣禄。这些书慊已经全部记在脑海里,已经用不到了,想着荣禄今后回京城了,自己已经不能再教他什么了,只好送几本书,好歹能学到东西。

荣禄接过那几本书,心中很是失望,原来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但是也不管啦,有东西总比没有的好。他看着慊道:“谢谢,我一定好好学上面的东西。”

完他又转过身对着宋四元深深的一拜道:“宋老爷,多谢您一年来的照顾,今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宋四元将他扶起道:“我也没想到你是京城子弟,当初收留你也只看你可怜罢了,宋某不会计较什么报答的,你去吧好好保重。”

慊忽然问陈振东道:“陈大侠,你们今晚会在长治住一夜吗?”

陈振东一呆,顺口道:“不,老爷想念公子,我已经雇好大车,我们会连夜赶路。姑娘有何指教?”

慊摇摇头道:“没什么,侯哥哥祝你们一路顺风。侯哥哥,记住天下大同哦。”

荣禄和陈振东上路了,荣禄坐在车里,回想去年自己在宋家的情景,那位宋家大姐以她的气质,深深的折服了自己。回想起初到宋家,女孩第一次见到自己,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个乞儿的身份而看不起自己,还因为自己受了秦穆严等人的欺负而替自己出头。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也没有显出攀附之心,对待自己还像从前那样,呵呵也许是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攀附吧。而自己呢?身在豪门,一出生就整天看到人世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父母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只知道整天告诉自己如何攀附权贵、如何成为人上之人,每天都有学不完的东西,为了自由,所以自己出走,但是现在又要回去了,这真的就是自己的命运吗?荣禄自己不知道,但他记得慊最后的那句话,天下大同,是的那就是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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