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不太可能。”齐钰摇头道, “数日前我就与林大将军通了气, 他倒是没直接拒绝，可我知道他那里的情况兴许比咱们这里还危急数倍啊！”

金莲暗自叹了叹，她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有些天真了。

她长年待在京城, 这是第一次处理边关军务，方才知道这里的情况比之守护皇宫后院要复杂许多, 也豁然明白了很多道理。

譬如，为什么作为国门的边关, 戍边将士的数量都不多, 却责任十分重大？犯了事的将领动不动就要被砍头，连充军发配的几乎都没有。

雁门关之前才几千守军，皇后也是看在林显的面子上, 才同意增员至两万人。

给的人少, 却要承担最大的责任，这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

正是因为这里是国门, 是一个国家的门户。倘若屯兵过多, 天高皇帝远，戍边大将又常年不回京，无法监督，那他们便完全可以在边关拥兵自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说不定朝廷的编制是两万三万人, 倘有二心的人，自己私自屯兵十万八万那都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也很容易做到！

每年国库的收入一大半都用于了军费开支, 若是无意中养了条狼狗，就极有可能会坏了一座江山，所以皇帝才只给了点看大门的兵力。

她想要他们是狗，而非狼。

她不是要戍边的将士非得抗住入侵者，她要的只是这些人仅仅起一个看大门的作用罢了。一旦边关出现异常情况，守将只需要及时向朝廷报告，提前发出警示，皇帝再另行调派军队过来打仗就行了。

通过压制边军人员数量来提防边关将领造反，这就是其中的奥妙啊！

但是，金莲想不通了，为何齐钰发出了数封玉门关告急的军报，朝廷都无任何回应呢？

思来想去，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黑莲要借此机会除掉她，他觉得她碍他的事了……

金莲忽有点心痛得想哭，她其实并不坚强。

她好像似乎也养了条小狼狗。

她虽为杨家的长女，但是原来有大哥在，她并未为弟弟妹妹如何操心过。后来哥哥走了，她一个人支撑起了杨家，为她的三弟和四妹操心这、操心那。然而……

即便是个假的，她也自问这些年她待那个假弟弟不薄啊，为何他要这么狠心？

齐钰顿了下，觑着金莲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因着侍郎大人收复雁门关外那十五座城池之事，惹得丰国女皇恼恨。对方昭告天下誓要讨回公道，雁门关之战已经不可避免。不过……”

“都护大人，我听说您弟弟定北大将军他，……他很快就要带着三十万大军开赴北疆来对阵丰军。消息说丰国那边龙关只统帅了十万人马，若咱们这里打了起来，侍郎大人应该会增援我们吧。”

金莲心中冷笑。

定北大将军这个封号已经闹得百姓们人心惶惶。

金莲很怀疑正是这个封号这才彻底激怒了年国，但愿对方那三十万不过是跑到玉门关口来示个威而已啊。

“不然也不可能让您临危受命啊，您弟弟肯定是有把握才让您做这西域都护的，他想要自己二姐同他一起为我大离国建功立业取！

齐钰越说越乐观了，嘿嘿笑道：“属下跟着都护大人您为国效劳，届时若玉门关的战事熄灭了，属下不求别的，倘或还能留在这里继续报效朝廷就成。”

玉门关乃是西域各国与离国贸易来往的唯一交通要道，而且交易的商品主要是玉石、丝绸和茶叶这三种。这些商品的利润极大，齐钰长年镇守于此，过往商人基本都会孝敬于她。这是一块肥肉，故而她才不想要离开这里。

“目前年军行军到哪里了？”

“傍晚时分探子回报说，正在渡河。”

“已经开始渡黄河了……”

“是啊。他们一旦过了黄河，便是大漠，一马平川。骑马一奔驰，一天的时间便会到达玉门关下。”

“一天……”

傍晚时分，和红莲安安静静的吃了晚饭，金莲再次赶妹妹走：“此时出发，气候也不炎热，大漠里凉爽得很。你们可以白日休息，晚上行路。一路过去又都是坦途，月亮也很大很亮，正适合骑马赶夜路。”

“我不走！”

红莲振振有词道：“二姐，我本来就是来上阵杀敌的，怎么可能看到敌人来了还临阵脱逃的？那可不是我的风格！在我杨红莲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后退这个词儿！”

金莲摔了筷子，“你上阵杀敌？谁给你下的命令？你的官职乃是长安城东城门的城门官，而不是玉门关的城门官，你要弄清楚这一点。所以，你给我赶紧滚回去守长安城的东城门！”

“姐姐！”红莲开始撒娇耍赖，“我走的时候没有给九门提督打招呼，她可能早就向吏部告了我一状了。即使皇帝看在三哥的面子上不会严惩我，但总之我这个城门官也是丢定了。所以，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想干啥就干啥！”

好说歹说，红莲反正不走。

金莲急红了眼，怒道：“你真是来杀敌的？我还不知道你是为他？我这就去赶他走！”

红莲慌忙拉住了姐姐：“不要，二姐！你要是去找了他，赶他走，他知道了是因为我的缘故，就更加讨厌我了！”

“哼，那你就赶紧走！”

“可是，可是……可是我担心你的安危。”红莲嘟着嘴小声道。

“不用你担心！”金莲冷笑道，“你的好三哥不是已经带着三十万大军朝北疆来了吗？我只要多撑个几日，等到了援军便没事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立即去收拾包袱，然后带着你的那几十个人，统统离开！”

红莲咬着唇不动。

金莲连连点头，“好！我如你的愿！”

她冲出门去，开始大叫：“紫川！紫川！你给我滚出来！”

红莲大惊失色：“二姐！好好好，我走我走！你别叫他了，好不好？！”

红莲低着头，绕开金莲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收拾。

紫川已经听到了喊声，开心的从自己的房间里蹦出来：“莲妹妹，你终于肯理会我了！”

不知为何，金莲已多日不曾与他说话。他百般讨好，她却是连个眼神儿也欠奉。紫川百思不得其解，甚为苦恼。

后来见红莲缠自己缠得厉害，他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以为是因为红莲的缘故，才导致了金莲不理他。于是，若非万不得已，紫川一般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为的就是对红莲避而不见。

这边厢金莲乍见紫川模样，愣了愣。

不过是两天没正眼看他而已，他下巴上竟然长出胡须来了，头发也乱糟糟的，看着人有点邋里邋遢的颓废。

难道是这几日她没理他，他才没心思打理自己了？

真是冤孽！

金莲收回目光回了房间。

紫川急忙跳过来：“莲妹妹，你不是叫我吗？”

嘭！

回应他的是金莲将房门重重的摔上。

幸好他眼疾手快，提前退开了去，否则那鼻子定然与房门来个亲密接触，碰得他鼻血横流。

瞧了瞧紧闭的房门，紫川脸上的欣喜之色渐渐黯澹。

转身欲要回房，旁边的房门却在这时打开了来。他循声看去，红莲手上提着小包裹正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你要回京了？”

“嗯，姐姐她……”

“哦，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

“好好做城门官，日后我回京去看你。”

“嗯嗯！紫川，我……”

“那快走吧。趁着现在天色未\，骑快马跑一程的话，估计明日凌晨时分正好可以到武威郡了。你们可以到那里去找个好点的客栈打尖儿睡个觉，白天再吃吃当地有名的小吃，很不错的哦。”

“……紫川，你为何老是要打断我想说的话？”

“哦，那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紫川夸张的掏了掏耳朵。

他两只耳朵都掏，左边掏了掏右边，仔仔细细的掏。他还故意将掏了耳朵后的小手指拿到亮光处细看，然后弹掉指甲中的耳屎。

完事后，这才将耳朵伸过去，嬉皮笑脸道：“说啊，怎么不说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红莲默默的低了头，“再见。”

******

不好的消息陆续传来。

玉门关内屯兵最多的四郡衙门分别是：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和敦煌郡。

金莲接手玉门关的当日就向四郡分别写了求援信件，并且加盖了凤印叫人送过去，希望各州府衙门急忙派兵增援玉门关。

她暗道，虽然没有虎符，但是又凤印的话，这四郡应该会听话的。

哪里知，派去送信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州郡的援兵更是未见影子。

金莲就又写了一次。

这一回因为有了准备，送信的人机灵，拼死跑回来了一个，愤恨不已的汇报道：“所有去送信的人要么被扣押在牢房里，要么已经被他们杀了！”

金莲和齐钰十分震惊，慌忙问原因。

“他们道，朝廷早有邸报送到，说是新皇尚未立后，怎么可能有皇后的懿旨？定然是有人偷了前任皇后的凤印，假传懿旨，要拿下来问罪待宰。如若反抗，可以不问缘由就地处决！”

金莲和齐钰面面相觑，眼中都看到了对方隐忍的恐慌。

一下子少了四万援兵，如何得了？

定然会严重动摇军心的。

金莲严令不得将此事泄露半个字出去，否则也立刻处决。

这是第一个坏消息。

第二个，朝廷终于有回信了，却只两个字：再探。

探他妈个屁！

齐钰破口大骂。

第三个，林显那边借调过来只有三千人。

有，总比没有好。虽然这点人数，不够塞牙缝。

最后一个坏消息是，……这个坏消息乃是林大将军传给她们二人的。

那坏消息便是：齐钰寄予了厚望的那位定北大将军，他领着三十万大军才从京城出发。

黑莲不仅比原计划启程的时间晚了五六日，而且他带着人马慢悠悠的走。同年国大军一样，昼伏夜出。

可关键是，年国地处北方，一路很多平原，行军很顺利。而离国地处南方，南方多丘陵山脉盆地，道路既不宽敞，也不平坦，他偏偏还要走夜路。所以，行军速度较之年军慢了许多。

照黑莲的这个行军速度看，不止玉门关情势危急，连雁门关也危险了！

可即便是这样，林大将军也还分兵助他们，金莲内心感激万分。

一天时间，齐钰说的一天时间终于来到了。

探子来报说：年军已经全部渡河完毕。

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一天时间便能到达玉门关下！

也许明天的这个时候，玉门关已经失守，她也壮烈的为国捐躯了。

金莲走上了玉门关城楼，一个人站在城墙上朝北方t望。

天际边的那里，已经能遥望到那条绵延的火龙。

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脚步朝自己一步步逼近，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金莲的心沉入了深渊。

保不了玉门关，怎么都是个死。

不是战死，就是被朝廷问罪而死。

那她宁愿选择战死也不要给杨家抹黑，不给父母那豪侠的英名带去耻辱。

有人大声道：“莲妹妹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能保你平安无事的！”

是紫川。

金莲扭头朝发声处看去。

紫川正站在城楼的房顶上，深情的凝望着她。

月色之下看他，风姿卓越，仪表不凡。

金莲道：“不需要你保我，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倘若届时你敢带我离开战场，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你！”

紫川僵了僵。

沉默片刻后，坚定的说：“可是我喜欢你。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喜欢的人死去，所以即使你要杀了我，我也要救你。”

金莲极力忍着心中的愤怒与仇恨，不再看向那人。

她扭开了脸和眼睛，口中冷漠道：“可我不喜欢你。”

紫川说：“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你！”金莲怒不可遏，“我也不准你喜欢我！”

紫川低低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这是在关心我，怕我出事，所以你想要用言语伤我的心，你想要赶我走。”

“莲妹妹，你这一招已经在红莲身上使过了。她都知道你的用意，何况这么聪明的我？所以，你是无论如何也赶不走我的，我才没有红莲那么笨。”

金莲再也无话可说。

她根本就是真的讨厌他，真的不喜欢他。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自作多情？！

紫川见金莲不再说话，以为她那是默认了，他开心的跃将下去，与金莲并肩而立。

口中开始幻想未来。

“莲妹妹，你以后要是不做官了的话，想要做什么呢？”

金莲不语。

紫川就自言自语道：“毛妹妹说，她想要带着家人去开豆腐店，开铁匠铺。我是她的家人，所以她的计划里有我。莲妹妹，你觉得我们以后做哪样营生好？”

金莲还是不语。

紫川就又说：“不如我们开豆腐店吧，毛妹妹那生意太赚钱了。开铁匠铺虽然也赚钱，可是周围同行会嫉妒我，打击我的。”

金莲终于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为什么是嫉妒你而不是嫉妒她？打击你做什么？”

紫川大喜过望，一口气就将自己和离炎在霍家村开铁匠铺引起街坊邻居不满的事情告诉了金莲。

金莲听得嘴角直抽：“那你还打什么铁？直接出卖色相好了，就不会抢了其他打铁铺的生意。”

紫川慌忙摆手道：“那怎么行？我可是良家妇男。以前做生意也是为了煳口，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要吃饭啊，不然得饿死，所以才不得不抛头露面。以后我跟了你，你怎么还会舍得我去出卖色相？”

金莲：“……”

不要跟我这么熟稔，你我乃是仇人！

天边的火龙也在金莲眼中慢慢变成了摧毁一切的地狱业火。

“紫川，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莲妹妹，你有事情只管叫我去做，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战事在即，我们的人马太少，朝廷的援军又迟迟不到，我就只能就近调兵遣将了。我现在就给四郡写信借调兵马，上面加盖皇后的印信，他们莫敢不从。这些信你帮我送过去，可好？你武功好，快马加鞭，一定能赶在天亮前搬到救兵来玉门关增援的。”

“好，我立刻去！”

紫川二话不说，拿着金莲给他的信就要策马离去。

“紫川！”金莲忍不住将他喊住。

紫川听到她的喊声，骑在马背上扭头回望。

他对她展颜一笑，嬉皮笑脸的道：“怎么？我还没走呢，你就舍不得我了？”

金莲的神色正不自觉的变得温情脉脉，听到这话，瞬间变冷。

紫川见状，连忙收起不正经的笑，正儿八经的问道：“莲妹妹，你还有什么吩咐？”

金莲将他看了又看，终还是道：“你且下来，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紫川立刻跳下马来奔到金莲面前，擒着一抹和风霁月般的笑意，只屏住呼吸凝视面前的人。

他这模样哪里是要来听吩咐的？

火光中，金莲看见了紫川眼中灼灼的光，上前一步便将他紧紧抱住，一言不发。

紫川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他欣喜若狂。

正要回抱住金莲，却被她一把狠狠推开。

他又愣了愣，张开的手臂还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抬头看去，只见金莲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行了，你赶紧滚吧。”

紫川收回双臂，无声的笑了笑。

心道：莲妹妹肯定是不好意思了。算了，她脸皮薄，我就不逗她了，免得她好不容易对我真情流露一点，就让我的热情给吓得缩了回去。我还是将事情办完了后，早点回来陪她的好。

紫川望着金莲那秀美的背影，郑重道：“莲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早去早回的。我这就走了啊，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哦。”

说罢，翻身上马就迅速跑远了。

金莲听到马蹄声响，惶惶然转过身来。

此刻，她清秀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是那么的庄严肃穆，就像是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她凝望着紫川远去的背影，心中道：“我并没有亲手杀你，我只不过是让你去送几封信而已。况且我问了你的意思，这是你自愿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活与不活，只看你有没有这命！”

紫川的第一封信是要送给武威郡的郡守大人，他直接找上门去说明来意。结果，他连郡守大人的面都没见着，便在管事的一声大喝后，被衙役团团围住，当即就要对他喊打喊杀。

他暂压了心中疑惑，摆开架势就要给对方来个下马威。

“我紫川少爷出马，你们竟敢这样对待我？看来是皮痒了，没人给你们抽一抽！”

双方很快打起来，有人娇斥一声：“住手！”

“红莲？！”紫川很惊讶，“你不是两日前就回京了吗？怎么还在武威郡？”

红莲嬉笑道：“这里的郡守大人太好客了，硬要留我玩几天，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紫川嗤笑了声。

他还不了解她？

定然是她故意逗留此处的，还想找个地方白吃白住。

随便报上她姐姐或者哥哥的名姓，她哪里都能去得，还能作威作福。

得知了紫川来意，红莲立刻脸若寒霜，迅速将他拉出了郡府衙门。

“喂喂喂，我还要给郡守大人送信呢。别拉我走，我赶时间！”

“还送什么送？再送，你就是去送死！”

紫川一怔，“什么意思啊？”

红莲恨恨道：“各郡府不愿支援玉门关，姐姐她早就得知了这个事情，却瞒而不说。而且朝廷已经向各衙门发下谕令，称皇后的凤印被贼人盗去，任何持凤印找上门去意欲调兵遣将并发号司令者，均格、杀、勿、论！”

“姐姐明明知道这个事实，而且她都已经派了好几拨人来送信了，那些人都有来无回。已经没结果的事情，而且还很危险，可她还是叫你来。大傻子，她明明就是要你来送死的！”

紫川呆若木鸡，再也无言。

原来，她是叫我来送死的啊。

难怪我离开的时候，她眼中有哀伤。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是我还是看见了。我当时以为她那是舍不得我离开的哀伤，却是因为我再也回不去的哀伤。

她还因此抱了我。

她背过了身去，会是为我哭泣了吗？

有些事情，紫川也在这一刻想通了。

那便是，之前还待他好好的金莲，突然某一天看他的眼，有了冷意。

好像那一天是从黑莲与她在城楼上的对话后开始的，他们说了什么？

噢，好像是自己露了破绽了。

他当时告诉金莲，黑莲是假的，不是她的弟弟。

他现在想起来了，他当时说了这句话后，莲妹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追问过他。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说黑莲是假的，没有问他凭什么这么说，没有问他何出此言……

啊，太多太多的迹象表明，他自己对金莲露了破绽，而金莲……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紫川茫然四顾，不知往后要何去何从。

过往的很多画面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起了他死去的母亲和爹爹，还有他那群姐姐妹妹，他又想了想小影，还有毛毛。

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金莲。

他回想着自己和莲妹妹相处的点点滴滴。

可是，他却最念念不忘的依旧是小时候，金莲给他那包包子的时候，她那红颜一笑的似水画面，他的心立时便软得不能再软了。

就让他将这颗心捧给莲妹妹，让她剁成肉泥，变作肉馅，做成肉包子好了！

紫川狠狠的甩了甩头，下定了决心。

毛妹妹，我原本也以为我对她加倍的爱可以化解她对我的仇恨。可是，如今看来，这只不过是我们在自作聪明罢了。毛妹妹，这就是我的命！

爱是什么？爱不过就是梦境。

恨又是什么？恨也是梦境。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一切都是梦境，是幻象！梦醒之后，所有的虚幻皆会成空，而只有我的命运是注定了的。

反正都是梦境，美梦也好，噩梦也罢，睡醒之后，什么都会烟消云散。如此，那我也不想醒过来了，就让我多做一会儿梦吧，别来打扰我。

紫川一言不发的牵过马来，面无表情道：“红莲，你走吧。离开这里，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别再这里逗留了，这里已经不安全。没有哥哥姐姐的照顾，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多多保重自己。我现在要回玉门关，我要去陪着莲妹妹。陪着她生，陪着死。”

红莲立即拉住了他的衣袖，焦急的说道：“不要回去，紫川！”

紫川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澹澹道：“红莲，不要拦我，你拦不住我的。这是我自愿的，死也无所谓。”

说罢，他潇洒的一翻身，便骑上了那匹马。

紫川端坐在马背上，他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挽着马鞭。

他遥望着远方的黑夜，静静的说：“红莲，如果有来生……”

可是，隔了良久，他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他就这么一甩马鞭，双腿一夹，人就直接跑远了。

红莲流着泪，心碎得要死。

她追在紫川的身后大声喊道：“如果有来生，你会怎样？紫川！”

凄冷的夜风将红莲的问话送到了紫川耳中，他默默的在心里说：“如果有来生，我还会潇洒走一回。你值得更好的，红莲。”

红莲痴痴的望着紫川的背影被沉沉的黑夜渐渐吞没，泪流了满面。

那泪水缓缓的流进了她嘴里，比黄连的味道还苦了不止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