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们两个去找村长，我和海音姐先到家里看看。”说着，我拉上海音的手，朝着紫青家里狂奔而去。

到了家门口，见门虚掩着，我们也顾不上敲门，径直就往家里跑进去。

紫青的母亲正躺着地上，口吐白沫，似乎已经进入昏迷状态，幺妹的哭声已经哑了，只是低声嚎着，双手拉着自己妈妈的手，脸上满上泪水。

冯武也蹲坐在地上，低声抽泣，一脸铁青，颇为悔恨。

见我们走过去，幺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我们，沙哑的声音勉强叫出了“林哥”和“海音姐”两个名词，却再也不能说出什么话来。

冯武抬头看到我们，目光在我们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又移开，看着躺在地上的妻子，兀自嚎啕大哭起来：“你要死，可以，我也死，我们一家全部死绝了就好了，叫他们来住这房子，叫他们把我们的土地全部拿走啊……”

哭声之中的话语夹杂不清，却也能听个大概。

“叔，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救人要紧。”我说着，就蹲下查看冯武老婆的情况，一探鼻息，还有呼吸，我叫海音拿来卫生纸，将她嘴上脸上的白沫全部擦干净，随后又在她耳边说道：“婶，能听到我说话吗？”

见她的头稍微朝着我偏了一偏，我知道，她还有意识。

于是，我急忙大声说道：“大妹和二妹已经去了村长家里，村长会打电话叫车，一会车来了，你就可以到医院去了，一定要坚持住，你不顾你自己，也得顾一顾几个孩子啊。”

说着，我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下来了，是为了这个已经破败的家庭，还是为了紫青的几个妹妹，或者只是出于和紫青的那份友情，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都有，或者，都没有，只是因为自己那早逝的娘吧。

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在婶子的手背上，或许，眼泪中包含的悲伤已经被她感知到，她的眼睛竟然睁开了，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我，虽然没有什么光泽，就如死鱼眼一般，但是，我清楚地看到，那眼珠子的周围聚拢起透明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

……

“怎么了？怎么了？”村长的声音在我听来十分熟悉。

我站起身来，几步冲到门口，迎着村长走了进来，和村长一起进来的，还有村委会的几个人以及大妹和二妹。

“叔，婶子喝了农药，必须马上送医院，晚了只怕不妙。”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村长镇定地说道：“快，把人抬到外面的车上，老杨已经架好马车，马上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必须洗胃。”

此刻的村长说出话来，让我想起帮福贵家找牛的那个晚上，他的指挥和安排井井有条，镇定之中自然而然地显示出了威势。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他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他是一个很好的指挥官的那一刻。

“来、来、来，大家一起搭把手，老武，你他娘的别发愣了，救你老婆要紧……”

众人七嘴八舌，以李铁掌的声音最为高亢。

“快快快……”村长在一旁催促众人。

老杨的马车已经拉下刹车，老杨和平时一样，老实巴交地站在一旁，身材魁伟的他，少言寡语，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说上一句半句。

“被窝，把被窝垫在车厢里，人直接躺在上面。”村长吩咐起细节来。

“老武，你跟着上车，其他人和我一起跑步，老杨，你车要赶得快一些，我们能跟上，海音，你带着三个妹妹待在家里，不要跟着去。”

村长的语气有些急促，然而却并不失对现场人员的整体安排和把控。

“好勒，驾……”这似乎是我听得最多的老杨说出的话。

我和村长、李铁掌等几个人就跟在马车之后一路跑着，冯武似乎已经恢复了些许神志，坐在车厢的后面，不时扶上一把因颠簸而睡歪了的老婆。

老杨双手拉着马车的缰绳，那匹老马已经和他相处几年，此刻似乎也已经知道事情紧急，不用老杨的鞭子提醒，已经放开四蹄撒足狂奔。

李铁掌跑步的速度最快，其次就是我，再然后就是村长和王小仓、张老二三人。

风从脸庞吹过，速度很快，一阵一阵似乎刀子，但是，每人顾得上喘气，卯足了劲紧紧跟在马车之后，不敢拉开太远距离。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尽管和马赛跑的滋味的确十分难受，但是，也许是因为一直都眼睁睁看着马车之上那个躺着的人，如果晚上一分半分，也许，那个人就会永远在众人眼前消失，所以，任何人都不敢怠慢，大家都如吃了兴奋剂一般，发挥出了平常难以表现出的跑步天分。

真卫生院的门口，老杨叫马停下的声音拖得很长，刹车的“嘎嘎”声下，是一道长长的刹车印痕，只是那印痕在夜晚看不清晰，却长在每一个跟着跑到的我们心上。

“快快快……”村长喘着气，话已经说得不太清楚，只能用一个字来代替他所要表达的所有意思。

“搭把手，大家……搭……”李铁掌首先冲到了马车的车厢边上，也不回头，对着众人一阵大叫。

冯武当即跳下车来，抱着自己的老婆就往门口快步走去，李铁掌一看，急忙跑过去，分过一手一脚，我也顾不上自己心脏快速跳动，过去给分了一条腿，张老二也到了，四个人，分别抓住双手和双脚，速度就快了起来。

“医生、医生，快快快……”

村长紧紧跟着，见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张口就说出了一句不完整的话，随后就气喘吁吁。

“医生，快救救我老婆，她喝了农药。”坐在车上的冯武此刻气力最足，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农药？”医生一听，着急起来，“快，抱到病房里去。”

有了她的指点，我们不再像无头的苍蝇，就跟着她，小跑到了一间小小的病房中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