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离这一番话才出口，李询旋即便是回过了神，双目怔怔的看着青离，好一会儿，才是轻启嘴口，双目略显迷离的说道：“但我真的很喜欢她。”

闻得李询这等言语，青离微微眯眼，嘴角微翘，旋后说道：“方才你可以的。”这话才说出口，李询的脸色又是瞬间黯淡了下去，呆呆的看着破旧大殿的上头，只见残亘断柱而立，靡靡而道：“我配不上她。”

“哈哈。”这话一出，青离却是出声大笑，众人见到青离无端发笑，都是不知所以，良久，青离才是止住笑意，双目睥睨而道：“配不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说完这话，青离环视了一下边旁的众人，笑言说道：“你们可想听一则以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么？”

听得青离突然说出这话，众人脸色顿时犯疑，但也是有些许兴致，青离见到众人默认，才是娓娓而道：“我在二旬岁数的时候，也曾一事无成，当时我跟李卿一样，也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读书人。”

这话才说来，李询的面色忽的一紧，显然，青离的这话也是触到了他心底的一根弦。

“前周宣王之时，我也喜欢上了一名大家女子。”青离说到这里，定了定神，接着言道：“说来也怪，那女子跟我也是情投意合，只是当时我百无一用，别说这一身绝世武功，就连胸中文华，也远远不及李卿现在。”

看到众人面色皆临，青离缓缓一笑：“说来也是可笑，当时她的父亲左尹也曾说我不配娶她女儿，但是如今，她却已经是我的内人。”

青离此事言毕，忽的俯下身子，大手一把搭在李询的双肩之上，低语言道：“不是你配不上...是你自认为你配不上......”

此言既罢，青离猛然起身，身上赤红色铠甲微动，嘴角微撇的望着李询，李询闻得这般言语，双目之中灵光闪过，好久都不得反应过来。

......

镐京废墟之上盘桓着的汹涌阴霾尽数散去，此刻的周疆，已经是临近大寒，在镐京废墟之中，无日无月，无昼无夜，时间之观也是变得极其薄弱，甚至于在内里的人还只以为过了短短月余，但如今，却已经是冬初了。

再说那原本遣退的七路诸侯军，见得镐京废墟之中久久不见动静之时，也都是在秋落之时纷纷点兵回国，正统军摄之下，倒也不见什么大的冲突，这不得不让所有侯王松了一口气。

而最先从镐京废墟之中出来的，当属姬庄跟妄无道。

两人自击杀临一楠之后，便是赶速离开镐京废墟，待得出墟之后，才是发现外界已临秋末，姬庄念及国事重要，也不作多想，便是匆点驰马，日夜兼程之下，如今已经是抵达了蔡国之境。

寒夜微凛，现下，在蔡国国都蔡城的王宫之中，夜灯微醺，暖意萦绕，侯王座上，蔡侯望着下方分别盘坐着的姬庄跟妄无道，脸色不住的变幻。

见得蔡侯久久不曾说话，姬庄先是开了口，言道：“寡侯方才说的意思，还不知道蔡侯有何看法呢？”姬庄话一出口，那蔡侯的脸色骤然一变，只是摄于燕国之威，只得带着尴尬的笑意说道：“北燕乃大立之邦，本来不敢违逆燕侯之命，只是本国下据恶楚，上盘苦晋，西去不远便是正统，如果依着燕侯的意思，将蔡都要塞借于上侯，难免惹得各路诸侯闲话，到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蔡侯的心中已经是微微带苦，看着下方姬庄面庞带疤，眉头紧皱，颤颤巍巍的端起眼前的羊尊酒杯，轻抿了一口，借着微微的酒意，不由得回想起那日的事情起来。

却说那时秋旬，米粟归仓之日，自己身为蔡国国侯，顺治庶民，领麾下百官亲启开仓，正值这等秋收好时节，蔡城却是忽的传来消息，说是燕侯亲临，与自己有事相商，这事传来，心中顿时不安，燕侯乃是东北猛虎，手刃无数狄戎，野心昭然，忽然来自己这等小国寡地，必然有着自己的算盘。

只是燕侯势大，若自己稍有怠慢，难免惹得其心中不爽，反倒不好，果不其然，就当蔡侯匆匆回宫，好酒好肉与这姬庄招待，款待了好些日子，这姬庄便是说出了他的意思。

借都！

这借城之事说起来，不算大，但也绝对不是小事，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周历四百载，蔡国一直是奉行中庸之道，不曾与诸侯有太多瓜葛，但姬庄突然需借蔡都一用，其间用意，天下人皆是明了。

其一，那便是震慑正统。

第二，则是因为蔡城是整个周土的周转要道，位于江中一脉，地临荒僻，却是一处军事好地所在，楚，晋，齐诸多侯王都曾觊觎这块沃土，只是摄于周都正统，皆是不敢妄为。

但如今天下大势已然分明，自从镐京废墟开启之日起，燕齐联盟更是为天下人所知晓，这姬庄突然借都，必定是要入军进城，以达到震慑西疆各国所用，然后借势攻鲁伐吴，在东边临滨之地，建立自己的不世霸业。

再说济水关一战，曹齐落败，姬庄更是耿耿于怀，心下也是更加的仓促，所以才是来到了蔡城，行此般违天下之大逆的事。

念及至此，蔡侯的脸色变得越发的苍白，但见姬庄，薄酒入口，脸色盎然，虽是不说话，但那等威仪，却是让人震慑，好一会儿，这蔡侯才是迟迟呜呜的说道：“若是燕侯肯宽恕稍几日，下侯愿拟意进天子，若是正统给了下侯答复，必定知会燕侯，不知这样可否？”

听到这话，姬庄气势一放，旋后脖颈一仰，将那羊尊中的薄酒饮完，似电双目紧紧的盯着蔡侯，字句凛然的说道：“蔡侯说这等话，好像是不信任本侯似的。”

“不不不。”蔡侯见得姬庄略有愤火，慌及摇头摆手，连连否认道：“下侯本是寡国之人，从不与贵国交染，以求苟全于乱世之中，如今燕侯您一军挡万，虽说是如此，但毕竟周疆正统犹存，若不奉天子之仪，将来万民所指，下侯我...我真的不好做啊。”

见得这蔡侯口齿之中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一旁的妄无道旋即便是轻微咳嗽了一声，双目微挑的说道：“蔡侯这倒不用担心，而今的周廷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敢要为难于你，我们也可以担待几分。”

听着妄无道说话，蔡侯心下略微不爽，自己也算是一国之侯，而这妄无道却是没有任何尊卑之分，心中虽然如此想，但念及此人曾一剑挑翻蔡国百名金吾禁卫，那功法了得，也不敢将心下的不舒服说出来，遂是笑言道：“妄先生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说完，蔡侯将头轻轻的低下去，袖口遮住，抿了一口烈酒，好一会儿，才是接着道：“不如这样吧，只要燕侯愿意，下侯可以不觐见天子，这都城也可相让，不过下侯希望，燕侯不可遣燕军入城，且不得与邻国犯难......”说到这里，蔡侯的脸色变了一变，又得说道：“若是燕侯答应，下侯便将蔡城借于燕侯所用。”

听得这话，姬庄原本冷峻的脸庞变得更加的冷冽，羊尊微倾，一道酒流洒出，旋即抬目望着上方的蔡侯，沉声言道：“既然蔡侯不肯让城，那本侯也不便咄咄逼人了。”说完，也不顾及蔡侯的脸色，对着那边的妄无道打了个眼色：“我们走！”

妄无道见得此事再无转机，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跟着姬庄缓步踱出了王宫的大门，蔡侯见得两人离去，心底暗暗凛惊，身体瘫软，倒伏在盘桌之上，看方才姬庄那等神色，来日必定举兵犯境，念及至此，蔡侯便是打定了主意，明日必定亲自前往周廷一趟，希望借助正统军力，压制燕国。

......

“他可真是不知好歹！”姬庄跟妄无道踏马缓驰在官道之上，思及方才蔡侯所言之辞，姬庄心中越想越气愤，到这里，终于是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在姬庄的边旁，妄无道依旧是一副定然样子，见这姬庄如此愤懑，他轻口言道：“如今临一楠已死，蔡侯就算去找正统求兵，怕一时半会也都无法借到兵力。”姬庄听完妄无道的这番话，面色微凛，脸上的刀疤紧紧敛起，好一会儿，才是凛目而道：“妄卿的意思是，让本侯不日起兵伐蔡？”

妄无道听到这里，也不做声，只是暗自心忖：自己一心为开宗立派，以求名垂千古，现如今，却是陪着这姬庄做了这么些为人所不齿之事，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更让自己不安的事情。

想到这里，妄无道缓缓摇头，这名剑神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看着姬庄凛然的面庞，凄迷言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