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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章 恨若渴,亿茫茫(三十)

我吃力的摇摇头,心道,如果可以,我愿意将他当做活人轿子……

身后隐约飘来两道声音,隔着寒潭腾起的冷雾,听不大真切:“师父,我早说过九公主她……”

清冷嗓音淡淡响起,再平淡不过,却比任何威慑都骇人,“你若再说她一句,我会让你再说不出话来。”

我向身后望了一望,也只瞧见荼荼的脸色蓦然苍白。玄青缓缓转过身,似乎也打算离开,最后留下一句,“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师父吗?我从没收过徒弟。”

贺连齐将我抱回屋内,始终无话。水线在青石板上一路蜿蜒,滴在暗红门槛。我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裹着锦被坐在床边。

杀手不是冷血无情,只是心底那份温柔,一生只会给一人。

贺连齐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我接过来捧在手心,许久,终于可以说出话来,“说起来,在镜中世界,方晗是怎么知道方芜是为了救她的心上人,才会接近离青的?”

这是我存在心中许久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到头来,方晗并不知道方芜是假冒,可却知她要救她的心上人,实在奇怪。总觉得自己错过什么,前思后想,也唯有是什么人将消息透露给她。只消这样一想,就浑身浸出冷汗。

我自问一向行事隐秘,无论帮谁救人,都特意嘱咐不可向外人道。虽知流言一向堪比二月东风,来势迅猛且势不可挡。可当事人大多只知用圣器才能救人,并不知其中具体缘由。

可若真有人通风报信,又会是谁呢?

贺连齐沉思片刻,答非所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认真将手头要事一一盘算,掰着手指道:“圣器已寻到四件,还余两件。现下既然没什么线索,不如我先问问师父,看有没有办法修补招引。”

招引琴弦既是用琴师的手指所化,我不由猜测,琴箱该不会是用人皮什么的。但细细想来,圣器既称为圣器而不是魔器,定然不会如此贪婪血腥。再者说,招引拥有强大秘术,能聚集人的记忆碎片,若施术人心术不正,大可以利用它做尽恶事。

以指做媒,倒也说得过去。

身前忽然响起贺连齐无波无澜的嗓音:“你是说,还要继续找下去?”

“你说什么?”我愣了愣,看他突然凝重的表情,大约猜到他说的是圣器。我小口小口喝下热茶,才点点头道:“已经寻了这么久,眼看快要成功,着实没有放弃的道理。况且,”顿了顿,轻声地,“我也想救一个人。”

他的声音不稳,像潭水起了波澜,“他对你,很重要吗?”

事到如今,觉得没必要再隐藏什么。我笑了笑,道:“一定很重要啊,因为这个人是……”

话未必,他忽然开口打断,像是不愿去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要再找了。”

我怔怔抬眼,笑意尽失:“为什么?”

他的目光里像有火在烧,只是那火焰是冰冷的幽蓝色,像是要把我付诸一炬,声音低哑:“如果是你呢?沈潋,既然你也想救人,如果今日你是虞珂,是方芜,你也会这么做?”

我垂下眼:“你多虑了,我没有心爱的人,这种抉择不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院前平地刮过冷风,蓝花楹随风飘荡,像落了场蓝色花雨。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有花瓣落在他脚边,被他几步踏过来。最终停在床前,冷冷看着我,“你是救下了一个人,可你有没有想过,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沈潋,有时候我真想将你剖开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心?”

面对像是指责的话,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口蓦地隐隐作痛,喉头涌上腥甜,被我生生咽下去。良久,我缓缓启唇,像在劝说他,也在劝说我自己:“你是说,我做错了?可这是她们的抉择,我没有逼她们。让她放弃,你觉得她就会开心?”

贺连齐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在大周王宫,日日坐在榻前看着呕出的血却无可奈何,不知道母后拥着我夜夜哭泣,不知道父王每次来看我都是在深夜,因他不想让我看到他难过。不知道师父踏遍雪山远渡出海几次险些丧命才求来圣物的图谱。

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本着局外人的身份。只因我觉得,我所做之事与宫中御医没什么差别,唯有救人方式不大相同。可这也不算什么。如今却知,我着实没有那般良好的心理素质,从前被我刻意忽略的,都像是利剑一柄柄插进我的心窝,翻出森然皮肉,满是血腥。

我同贺连齐第一次争吵便是因为这些毫无逻辑的事情。午睡醒来,屋子已空无一人,只余一面铜镜摆在四角的方桌上,是他从不离身的回生镜。

我走过去,半弯下腰,镜中模糊映出我苍白脸色。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镜面变得黯淡无光,像是失了魂魄。

虽然知道我跟他总是要分开,可没想到分别来的如此之快,快到我措手不及。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整天,不知该用何种心态应对,也就浑浑噩噩过去。第二日清晨,被窗外枝头蝉鸣声叫醒,我抬手撑了撑眼皮,望见一片绿意盎然,睡眼惺忪道:“贺连齐,你会不会粘蝉?”

声音荡在空旷室内,许久才想起,他已经离开。

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从前也只有我一人,后来他陪在我身边,就像突如其来的好运。如今好运没了,不过是与刚才大燕相同罢了。

想想在山上也逗留了些时日,我将随身衣物收拾妥当,准备同玄青告辞。

才一转身,却见他毫无征兆出现在门口,身形急促。我将最后一件外裳叠好,示意他坐下,抬手替他倒了杯茶,正打算妥帖递到他手中,忽听他道:“余下那截人偶,在哪里?”

我狠狠一愣。想来他不会自己发现,荼荼也不会说破。想来想去,唯有一种可能。犹豫许久,我斟酌道:“你想起来了?”

他面上血色尽失,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两截人偶,指尖却是惨白,“果然。”

我疑惑道:“你没有想起来?那你如何知道……人偶是假的?”

他唇角轻掀,神情没有染上半分回忆的痛苦,“那日凤凰台上我错手杀了她,却没有想象中内疚。起初以为是杀人太多,再没有感觉。有时会觉得,她不是阿楹,脑海中却总有声音告诉我,她就是她。从前我始终觉得她还活着,如今却感受不到她的分毫气息。我送她追魂骨,不过是想让她不再担心。而她有我保护。”

顿了顿,手指覆在眼上,自嘲笑一声,“这大约是报应。我连她都认不清,还要眼睛做什么。”

茶香袅袅,我透过蔼蔼薄雾看着他,“记忆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他一向从容的神色消失不见,问出这句话,竟像用了极大的勇气,“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实在没能心平气和说出,她已经死了这样的话,想了想,轻声道:“她很喜欢你。哪怕在其他世界,哪怕那里有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她也始终念着你。”

他手中握着的茶盏一偏,茶水洒了大半,染湿雪白衣摆。他却浑然不觉,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说,她去了其他世界?”

我大略同他讲述一遍前尘过往,他沉默听完,忽然道:“送我去见她。”

我犹豫道,“世事皆由因果,我已将招引带回,没有神器相连,无法强行进入镜中世界。”他脸色陡然灰败。这着实很难接受,知道她身在何处,却不能相见,唯有无力而已。

叹一口气,我还是道:“若仍要逆天而行……”

他猛地抬头:“结果如何?”

我摇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只得道:“我不知道。也许会暴毙而亡,也许会活个三两日。总归,不会有甚么好下场。”

“我这一生,大多时日都在杀人,看惯生死。有太多人为了活下去,能出卖血亲,挚友。很多时候都觉得,性命也不过如此。可她不同。”他将手举在眼前,上面似沾染了洗不掉的血腥,“最该记着的人,我却忘了她。”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良久,我点头道:“好,我送你去。”

我没有告诉他方芜的结局,心怀希望,总归比绝望要好很多。

施术过程及其简单,玄青随身所带,不过一把佩剑,两截人偶。身上却穿一身大红喜服,应是许久之前就已做好,布料已有些陈旧。在大燕,再没什么让他留恋的东西。荼荼匆匆赶来时,玉盘才消下最后一抹微光。

她一步步走过来,四下环顾一阵,目光最终定在还未收起的玉盘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师父他……去了哪里?”

眼底有水汽漫上来,我抬眼望着天边流云,缓缓地:“他去践约。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会娶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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