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之后，言沉又见到了沈心月。

她一袭白色连衣裙，飘逸灵动，玉簪绾青丝，立于珠光宝气的人群中更显得气质清冷。因为见过两次，言沉并没有像对待其他陌生女孩子那样不苟言笑，而是打了个招呼再走。

沈心月紧追几步，跟了过来：“言沉，没想到你也会相亲？哈！我还以为言大公子身份尊贵，有的是女孩子垂青，根本不用相亲呢。”

言大公子吗？嗬！言沉心中凄凉。

他才从罗欣那里得知言深硕士毕业，即将去罗氏工作。清明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去给爷爷奶奶上坟，墓碑上的落款是长孙言深。

就算这里所有的人都承认他是言家大公子，在那个村落，他知道他不是！他只是那些老亲戚口中的小儿子，外面老婆生的小儿子。

“咦？你今日没穿汉服啊？布鞋也换成高跟鞋了。不错！鞋子跟包的颜色，搭配的也不错。”步青枫转身看到言沉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知道他哪里不舒服。

沈心月敷衍一下他：“谢谢。”她也察觉言沉的脸色不对，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听闻你喜欢喝茶，不喜欢喝酒。不如，我们早点走。咱们，换个地方喝茶去！”

步青枫就算要带言沉走，也不能加上她呀！那算什么了，长辈们一定会多想。“开什么玩笑！这一场洗尘宴，可是专门为我办的。我们一走，丢下这些客人自便，多失礼数！”

沈心月撇开步青枫，直直地看着言沉，单刀直入：“如果一定要结婚，比之于那些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你要好得多。同样的，比之于那一片爱慕虚荣的小家碧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

言沉不咸不淡地回道：“我心有所属。沈小姐，还是找别人迁就吧。”

沈心月并不觉得选择最优是迁就：“如果你的心上人真的能嫁给你，那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不是吗？”看他不辩解，她继续说道，“你不必这么早拒绝我。我只是先表明我的态度而已，又不强迫你。你要是能有看上的，我绝不纠缠。”

言沉不想说话，这就要走。

步青枫怕她还跟着：“沈小姐，留步吧。他虽然话少，也说的很明白了。”

沈心月气的跺脚！这个不识好歹的闷葫芦！放眼望去，这一圈所谓的白富美，除掉那些随便交友的，再除掉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还剩几个？言沉，错过我，你会后悔的！

不远处的王霏看到儿子又得罪了小美人儿，只得端着高脚杯，从容地走过来安慰：“这不是沈家的掌上明珠吗？听说，你跟我们枫枫是大学同学。长得这样标致！”

沈心月知道这是言沉妈妈，咽下一肚子的火气，调整好心态：“谢谢言太太。”

“我们枫枫在学校是不是很受女孩子欢迎？不像我家臭小子，张口就得罪人。哎！我也是没办法，他小时候，我们没工夫管他。”王霏就算看在沈长歌的面子上，也要让着小丫头的气消了才好。

沈心月心里再怨，也怨不到王霏头上：“哪里！言沉他，很好。”她明白，这年头又帅又有钱的男孩子，还能洁身自好的，太稀缺了。只是爱情这东西，根本没有好不好，只有愿意不愿意。

步青枫一回头，正好看到她们两个在谈话。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拽了拽言沉袖子：“待会儿，你妈要是问你觉得沈心月怎么样，你可千万别客气。我估摸着，他们已经背地里达成某种协议了，只要你不反对，他们就当你默认了。”

言沉没在意听。他正看着言浩北在给一个很面熟的女人倒酒，他们笑的那样开心。他想冲过去砸了那酒杯，想叫那个女人滚开。他的怒火越来越旺，目光越来越冷。

“喂？看什么呢？跟你说话呢。”步青枫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目光。

言沉这才放松一些：“没什么。枫枫，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你奶奶？要不，宴会结束，就直接过去吧。”

“好呀！奶奶一定也想我们了。”步青枫跟他碰了一杯。

在步青枫外婆家，言沉才敢说出心里话。

“我爸妈要离婚了。他们现在巴不得我赶紧找个人娶了，他们就可以无所畏惧的办理离婚手续。我知道我妈妈不想离，可是那个小三纠缠不清，仗着有我爸撑腰，已经闹到我妈工作的地方。她是忍无可忍，只想解脱。”言沉躺在他外婆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单纯的像个小孩子。“婚姻，到底是什么？”

步青枫被他的目光吓了一大跳：“婚姻就是两个人合法的住在一起。就像我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一样。沉沉，你不要因为你爸妈离婚，就瞎想啊。其实，你爸那个人吧……你也知道，他还有前妻，还有个比你大两岁的儿子。他是个异类，你不会跟他一样的。我保证！”

他拿什么保证，他也不知道。他就是相信，他不会跟他爸爸一样混蛋！

“我妈妈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吃尽了苦头。怀我的时候，一直加班。生我的时候，差点难产死掉。所以我没有弟弟妹妹，不是我妈妈不喜欢小孩子，而是……”

想到妈妈，言沉清泪横流，他伸手抹去。

“枫枫，我爸上次离婚的时候，言深还没上幼儿园，他都能铁的下心来。这次，根本不是舍不得我跟我妈，而是忌惮我手里有10%的原始股份。我跟我妈的加起来，要是再加上你家的，那就是40%，压倒性的优势。他拖拖拉拉，怕的是失去总裁的位置。”

步青枫的爸妈一直很相爱，他理解不了互相算计的夫妻那种家庭是怎样的氛围。看他这么悲伤的样子，心也跟着痛。

“我奶奶说，年纪大了，离婚没什么意思。不过，你爸不一样，他没准还要生老三。你可一定要小心，不管他怎么套路，你都要保护王阿姨。年纪大了，改嫁不容易。”

言沉沉默。妈妈的意思，是跟沈家联姻。爸爸敢娶小三，她就让他身败名裂。

她说：“只有让人忌惮的本领，才不会被人任意欺凌。张敏母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人人称羡的名门望族，大富豪，有钱人……其实早就摇摇欲坠，随时一个不慎，支离破碎！

也许，只有苏叶不一样。她那么努力的活着，像小草一样坚韧。每次看到她纯粹的笑容，那颗阴冷的心，就拨云见日了。

“枫枫，我想苏苏了。”他这样说。

步青枫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好！我陪你去找苏苏。这次，不管她有没有男朋友，我都帮你把她抢过来。《孙子兵法》也好，鬼谷子七十二计也罢！就是买通她男朋友，哪怕给他男朋友介绍个新女友，也要把她哄过来给你做新娘！”

言沉摇头，他的眼神再度晦暗：“不了。她跟霍羽青梅竹马，应该快结婚了。我想送她一套房子，让她可以有住的地方。这边房价，按照她的收入，怕是十年也付不起首付。万一，她也离婚……”

步青枫急了，捏着他的肩膀抖：“沉沉，她还没结婚！你看着我，她还没结婚！她还有你！”

言沉抹掉眼泪，这个残酷的世界，从来不会可怜哪个倒霉蛋。所谓公平，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所谓光明，不过是黑暗中燃烧自己。

他不能成全爸爸，也不能成全妈妈，他甚至成全不了自己。峰上白云愁上顶，河底流水泣无声。张爱玲说，人生是一张华丽的旗袍，上面布满了虱子。而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哪一件。

如果，沈心月真的不嫌弃他这样的家庭，联姻，能保住几分是几分吧。

他不喜欢经营，沈心月恰好是个天生的生意精，跟王霏很是投缘。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两个有聊不完的话题。他坐在一边，就显得格外多余。

步青枫发现的时候，沈心月已经能轻车熟路地进言沉房间来，叫他们两个一起下楼吃饭了。他问言沉到底怎么想的，他的人生不该这样！

“那该怎样？放任爸妈离婚不管？他们不管我，我却不能不管他们。”言沉不想再提这件事。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他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步青枫又气又恼，又拿他没办法。“你喜欢沈心月吗？我知道你不爱她。世上夫妻有很多种，未必都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起码彼此有一点点好感吧。你告诉我，她有什么优点？真正爱一个人可以说出五点以上，她只要有三点以上，我就不管你们了。”

要不是二十几年的情分，他都嫌弃自己多管闲事了！

“她会哄我妈开心，她会帮我妈打理公司，她适合……”言沉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你别说了！这是你妈娶儿媳妇，不是你娶老婆！”步青枫气的叉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么大一个美女，经常在你眼前晃悠，你特么连见色起意的心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跟人家谈婚论嫁……”

言沉不想说话。他也知道沈小姐生的漂亮，举止端庄，他对她很敬重。

步青枫继续骂他：“我们苏苏没她漂亮，没她有气质，没她家境好。可是！面对苏苏的时候，你是鲜活的。你会去跟她男朋友说，你爱这个姑娘！那是何等的气魄！那才叫爷们！现在的你呢？没有自我了吗？你的灵魂死了吗？”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

沈心月站在门口，看着言沉的眼神像是冷窖里的寒冰，随时冻死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