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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快过小年了,丽萍妈妈突然感觉恶心并伴有呕吐,手里的活多,挺了两天到就近的私人诊所看了看,诊断结果:严重胃炎,打两个点滴就好了。打了二天也无济于事并且越来越重。晚饭后,母亲昏昏沉沉睡着了,忙碌了一天的父亲也鼾声如雷。天亮时,父亲发现母亲吐在被上的污物,掀开棉被,被窝里还拉了屎尿,连叫数声已不省人事,慌乱中打车送到X医院。

片子取出来了,脑出血……

由于病人的病情被拖延了一夜,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失语,半身不遂。主治医生的话反复回荡在丽萍脑海里,眼泪如倾闸的洪水一泻千里。

“都怨我不好,前几天妈打电话说胃难受,我说让妈到诊所看看,怎么就没想到到正规大医院检查呢,我咋这么糊涂哇,妈才五十多岁呀!”

“姐,别使劲哭了,保存体力照顾妈。姐!”姐弟俩抱头痛哭。

一天一夜的吊瓶,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毫无表情,仿佛熟睡一般,大小便失禁,插着导尿管,赤裸着下身。父亲伤心地蹲在地上双手揪着头发,身体不住地颤抖。

春雨来了,眼见亲人生不如死的惨状,怒不可遏。“姐,我出去一下!”

“干啥去?”

“砸了那个诊所,替老妈报仇!”

“回来!妈现在生死未卜,别再惹事了!”

“姐,我想打死那个假大夫!要不我憋屈呀!”

“春雨大明,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好大夫给妈会诊,不是恨的时候。”丽萍的声音已嘶哑,眼里布满了血丝。

春雨俯下身,在母亲耳旁呼唤着:“李婶,老妈,我是春雨,你睁开眼看看我,你老儿子来了……”他守在老人身旁,给老人擦手擦脸,倾倒尿袋……

丽萍坐在母亲床边,按揉母亲没有知觉的手臂,她仿佛又看见母亲背着一麻袋喂猪菜,从田野里走出来,母亲骑自行车载着一筐鸡雏到集市上去卖。她听见母亲对自己说:你婆婆老了,要孝顺她,别忘了她对你的好。冬强无论将来能不能拿回钱来,也不要怪他,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错对他都是两个孩子的爸!

丽萍埋下头,把脸颊贴在母亲的手臂里,闭上眼睛,泪水流过手臂打湿了床单。母亲的重病,如一枚重型炸弹,炸碎了全家人的心。

已经几天没有丽萍的消息了,海全的心有些慌,他的耳边反复回响着大哥临终前的嘱托:一定要找到丽萍,替我偿还当年的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牵挂:“丽萍,咋没动静了,身体怎么样?货卖得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电话那头却隐约传来哭泣声。

一个念头像流星划过天际破空而来:他要去看望丽萍,给她一个最真实的助力,完成大哥的遗愿。

海全驱车来到长春,眼前的情形令他心痛,丽萍的母亲刚刚苏醒,却不会说话,嘴里只会发出啊啊的声音,一只会动的手胡乱地比划着,令人心碎。丽萍几近崩溃。

看着憔悴的丽萍,海全有些怜惜:丽萍,坚持住!货的事你不用管,我跟服务员联系,回去每天都给你发新版,好卖的就卖,不好卖的返给我,钱的事你不用考虑,将来一起结。丽萍,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那温暖的话语柔和的眼神足以让春雨醋意大发,嫉妒之心顷刻涌上心头。

由于颅内高压,母亲的头剧烈地疼痛着,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呻吟声。医生加大了甘露醇的用量。专家会诊:只有60%的说话几率,出血点在左脑,右半身会没有知觉。

“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妈,你是最刚强的人,一定会好的。”泪水从母亲的眼角流出,丽萍相信母亲能听懂自己说的话,她知道接下来的恢复治疗是何其痛苦而漫长。一想到此,她的心会情不自禁地抽搐,脸色更加难看。

“姐,这是我攒的一万五千块钱,你拿着给婶儿用!”

“不行!春雨,哪能用你的钱。”

“姐,我是她奶大的孩子,是她的儿子。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把她当作我亲妈,把你们当作我的亲人,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这个家,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不收,就是没把我当作家人。”春雨哽咽着。

回想着在如此艰难的日子里,春雨的不离不弃,鼎力相助,丽萍的心湿润了。她伸出手摸了摸春雨憔悴的脸,啜嘘无语。此刻,她们谁也没说话,但某些细微的情感如树木拔节一样悄然。

过年了,依然没有冬强的消息,丽萍的心痛楚地颤栗着:孤独,恐惧,焦灼,绝望塞满了她的心,没有一丝缝隙。一周的抢救加上一个多月的治疗,十多万元的医疗费用,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虽不致于债台高筑,但也是捉襟见肘。好在有春雨在身边朝夕相伴,在丽萍悲伤无助时,给了她最温暖的慰藉。丽萍总算没有倒下!

几天后,母亲的饭量增加,精神也好多了,吊瓶日渐减少。每天吃饭时,丽萍总是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教老妈发音,饭,粥,菜,母亲咧着嘴笑了,涎水流出,像个可爱的孩子,母亲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了。

那日,大明领着女朋友来了,“妈,今天咱下床走两步,让儿媳妇看看。”大明鼓动着。丽萍为母亲穿上鞋,儿子儿媳搀扶着,无知觉的右脚当作支撑,左脚迈出第一步,右脚却无动于衷。春雨解下鞋带,系到老妈右脚上,轻轻向前一拽,然后左脚又迈出一步,春雨蹲在地上又轻轻向前一拉右脚。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两步走,在健康被剥夺后,竟然是那么的举步维艰,寸步难行。此刻,母亲于恐惧急躁中已虚汗淋漓。

“好!老妈,今天就练到这儿吧,不错,真棒,明天接着练,用不上几天就好了。”大明在旁边打着气。丽萍闷堵的心刚刚舒展。

赵斌来了,进门就数落丽萍:“你咋不告诉我一声呀,我们一个旅游,多几天少几天能怎么地,在家是不是能帮你张罗张罗。得了,等出院我来接老人家回家!”

“大哥,你那么忙。”

“再忙也没有老人的事忙,别磨叽了,这忙不帮我心难受。钱要是倒不开,吱声,大哥全力以赴。”赵斌的话犹如雪中送炭,让丽萍感到很宽慰。

又进行了二十多天的康复训练和药物治疗,母亲出院了。春天的风调皮地吹着,太阳温暖地照耀着。母亲伏在大明肩上笑了:空气好!大明突地停顿一下,姐!妈说三个字了!那种喜悦俨然中了头彩。

一切又归于平静,丽萍在劳务市场为母亲雇了个农村老太太料理家务,父亲辞了工作,每天看着母亲吃药,陪母亲练习走路,说话。大明,丽萍,春雨轮流回去送东西。

母亲重病对丽萍敲响了警钟,她决定带婆婆到医院全面检查一遍。

“妈,冬强给我汇钱了,三万多呢,咱得好好检查一遍。”

“这小子总算长点心!”婆婆的脸上挂着笑容。

检查结果:老年忧郁症,血压偏高。开了一堆药,医生一再叮嘱:千万别情绪激动,别摔着!

“大娘,没啥事,就是血压有点不稳。这回好了,冬强能给家里汇钱,就说明他在那儿混得不错。”赵斌边开车边和老人聊着。

“这小子早该给家里汇钱,丽萍都快累死了。”婆婆的眼里又有了泪水。

“妈,这好事来了,不能哭喔!”

赵斌的心里酸酸的,回头看一眼开心地哄着婆婆的丽萍,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正月十三,赵斌载着丽萍到劳务市场,终于雇到一个瞅着实在的中年农村妇女,额头上还有一块一寸多长的疤,身份证显示:田凤英,四十五岁,农安人。

“大姐,我这一家人你也看到了,我得天天守在档口,这家里老的小的,我不放心。尤其我婆婆岁数大了,身边离不开人。大姐,反正都是零散活,你干干试试,不行直说。”

“大妹子,活多活少没关系,只要人家好,干活顺心就行。我看你们这家人不错,你们两口子也很面善。”

“大姐,错了,这是孩子同学她爸。”

“啊,不好意思。大娘,我第一次出来打工,这干到干不到的,您尽管吩咐。”

“吩咐!你跟我睡一个屋,再加一个单人床。”

不知为何,田姐没带换洗的衣服,连内衣内裤都没带,其中必有原由,丽萍不好多问。

第二天下班,丽萍把一手拎兜东西放在田姐床上,田姐一件件打开:内衣内裤……

“丽萍,大姐这一天活还没干到头,你竟对大姐这么好,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呀。”

“大姐,你出来打工不容易。大正月的,如果没有不得已的苦衷谁能出来。姐,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吧!”

“丽萍,实话告诉你,我前天离的婚。我和孩子他爸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靠天吃饭。随着一双儿女长大念书,生活越来越紧巴,我们就借钱试着开了一家豆腐厂,从起初的单一卖豆腐扩大到卖五香豆腐,豆腐干,眼见着小作坊一天比一天红火,村里的老娘们疯了似的往上扑。穷的时候,没人找他玩牌,这回可好,这些老娘们一天总找他。等我知道,人家生米已做成了熟饭,整天在一起玩的牌友玩到一块去了。你说他虎不虎,人一个寡妇带着个小子,我们家这点钱都花那儿了。我一气之下,去找,堵在被窝里,我发疯似地绰起一根木棒,结果孩子他爸抢过木棒,把我一顿暴打,你看我这额头。后来过不下去了,我说离婚吧,他死活不离。吃着锅里的还占着盆里的,我不想跟他上法庭打官司,毕竟我们曾同甘共苦了二十来年,还有二个读高中的儿女。真的是过不下去了,他说离行,你得背二万外债,他供两个孩子上大学,我认了离了。村里有个光棍想要娶我,说能替我还债,我拒绝了,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还债,不能把自己卖了。”

田姐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婆婆流着泪,手颤抖着抚摸田姐头上的疤:“挨千刀的畜生!”

“萍,我现在也不想了,感情没了,心就平静了。”

在丽萍心里,作为万物灵长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田姐虽是个遭遇背叛的女人,却一样活得有尊严。虽身负外债,却一样有高尚的人格!

婆婆私下里跟丽萍说:“这个保姆好,不但干活利索,还能每天陪我散步聊天,还督促三个孩子写作业。你在家不在家都一个样。那天你在你妈那儿住一宿,人家也没差样。忘了问了,你妈恢复得咋样?”

“拄着棍自己能在院子里溜达了,吃饭也能用左手拿勺吃了,大小便基本能自理了。”

“那就好,自己能把屎尿送出去就好!”

“妈,您一定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慢慢活动,起床时慢点。您身体好好的就是我的福分哪!”

“记住了,天天磨叽这点事。”婆婆嘴上嗔怪,心里却充满幸福。

春雨又回到原来的饭店上班。时隔多日,饭店又新招一个服务员,王艳芳,二十一岁,刚从农村老家出来打工。一米六零的个头,瓜子脸大眼睛,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娴雅淡定的美。她冲春雨微笑着,那略施粉黛的脸,迷人的神韵,分明有丽萍的影子。春雨心荡起了涟漪,以前也相看过两个对象,但一约会便总会觉得有什么东西挡在其中,便没了相处的欲望。他知道,自己心中自小到大一直珍藏着一个亲近的人,一直藏着,藏在心灵最柔软处。尽管光阴流逝,但那最初的爱慕却一天都不曾放下,而且愈久弥深。

春雨在前厅休息时,小姑娘的眼神依然停在春雨身上,春雨感觉自己的心海微微荡漾。他看着小姑娘,直到手里夹着的烟烧了手。

“咋地,大师傅也近女色呀?还寻思你一辈子独身呢。”老板娘陈姐笑得前仰后合。春雨尴尬地回了后厨,老板娘跟了过来。

“春雨,姐看你俩已对笑一个来月了,怎么样,姐牵一个红绳。”

“陈姐,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对象?”

“早就问过了,没有,人家就怕你不同意呢。春雨,你也三十来岁的人了,该有个家了。这回好好跟人家处,千万别像上两次跟逃命似的。咱没房没钱,人不嫌弃咱就行了。”陈姐好心啰嗦着。

那个早春的上午,春雨和艳芳有了第一次正式的约会,两个人肩并肩漫步在街边,空气中流动着冷峭的风,天空是少见的明亮的蓝,白云像天神放牧的羊群,一朵朵很安静地盘踞着。

“艳芳,我的情况陈姐都和你说了吧?我,没房没钱的。”

“我嫁的是你的人品,陈姐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艳芳,凭我的手艺,再干几年咱自己开一个饭店,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日子的。相信我!”

“我信!”艳芳的眼里溢满了欣赏与信任。

此后,许多饭口过后的空闲时间里,街上都能看到他俩如胶似漆的身影。

春雨带艳芳来见丽萍。丽萍偷偷地叮嘱春雨:“艳芳不错,缘分来了要好好珍惜。有功夫带回老家让徐叔和春梅见见,也让他们放心。对了,你走的时候提前说一声,我要给他们买点东西。”

春雨知道,,那东西中自然少不了给天义父母的,除了钱,衣服,还有心脏药。

“姐,这次还给他们买东西呀?得花多少钱哪?”

“春雨,这世上有许多东西不是钱能衡量的,如果钱能衡量,那这情义就太薄了!”

丽萍终于腾出空来又一次来到哈尔滨给海全结账。虽是早春,哈尔滨街边仍有薄薄的雪。火锅店内,烟雾缭绕。

“对不起,海全,我已经很久没来给你结账了,如果不是你全力帮我,恐怕我的买卖早就撑不下去了。你放心,你的恩德我记下了,将来我有能力了,一定加倍回报。”

“丽萍,别瞎说,如果没有我,你的买卖也一样会撑下去。你的性格我太了解了!老天让我现在遇上了你,我不能袖手旁观罢了。这也是我的荣幸。”

“海全,难为你了。”

“难为啥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多大的缘分哪。对了,老妈现在怎么样了?孩子她爸有没有消息?”海全的眼神突然变得怜惜起来。

“海全,别用可怜的眼光看我,怎么样都得活着,你看我这不活得挺好吗?”说着站起身,晃动一下着墨绿色休闲风衣的身体。海全忍不住笑了,他看着那条米色围脖衬托下的倔强的脸,禁不住想入非非。

“丽萍,想没想过到哈尔滨开工厂租店面,这样挣钱比在长春快。”

“想过,可我不能来,因为长春有我太多牵挂,虽然我现在很需要钱,但我放不下。海全,我知道我这买卖挣不了大钱,但足以让三个老人衣食无忧,让两个孩子受到很好的教育,我已经知足了。”

“丽萍,你真是个难得的好女人,我……”

“海全,这一切托你的福,如果不是你帮我,这两年多我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还是要谢谢你!”

“不谢,能帮你一把,我很开心,我已经……”海全真的不知道用何种方式,向这个集责任与义务于一身的女人示爱,自遇见丽萍,从单纯地想完成大哥的遗愿,到与丽萍的相知,他的的确确不想错过这个美貌与美德并存的女人,的的确确想早点结束单身贵族的生活。

夏天悄悄来了,满眼葱绿。大明结婚了,在岳父家,没有豪华的新房,也没有奢侈隆重的婚礼,只是两家人简简单单地在一起吃个饭,就结婚了。新娘脸上的笑容如一朵盛开的花。母亲左手摸着新娘的脸,慢吞吞地说:“儿媳妇,嫁给大明,委屈你了。”

“妈,不委屈,我爸说要嫁就嫁一个有前途的人而不是有钱的人。大明前途不可限量。”新娘一脸的幸福。

冬天的风又冷又干,逍逍遥遥咳嗽了几天,吃了药一直未好,半夜时两个孩子突发高烧,并且嘴唇发紫。丽萍蒙了,叫起春雨,一人背一个跑出了家门。

“姐,打车吧,赵大哥开订货会去了。”

丽萍急促地催促司机,春雨感觉那车飞了起来。

挂号,开药,验血,打针,春雨不停地忙前跑后。回到家已是下半夜三点多了,婆婆和田姐一直坐在门口等候。

一家人睡着了,丽萍侧卧着眼泪簌簌而下:老公,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你不要你的两个女儿了吗?

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冰天雪地,丽萍的心也冷到了冰点。

元旦,商场续签合同的日期到了,为了市场的发展壮大,商场决定把原来零散的摊床合并成精品屋。丽萍自己拥有两个摊床自行成屋,没有两个摊床的业户,就是两家一个屋。这样不但从视觉上提升了效果,而且市场的档次也随之提升。

丽萍站在自己的精品屋里,心里敞亮许多。两个管灯明亮地悬挂在天棚上,四周还坠有紫色的转运球,三面墙壁上挂上了用软挂新造型的小衫,新格局新效应,每天批发的销售额比以前多了一半,而且零售的价钱也挑上去了,零卖几件就能出费用。海全家的黑色系列小衫简直是供不应求,丽萍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那个周日下午,田姐下楼到小铺买牛奶,丽萍领着三个孩子洗澡回来,脚刚踏进一楼,就听见田姐哭喊着:“大娘,你先别动!我到楼下浴池找丽萍去!”

“怎么了?姐!”

“萍啊,快开门,大娘在厕所里摔倒了,我买完牛奶上楼敲门就听大娘说她摔倒了,起不来了!”

“妈!”眼前的情景令人触目惊心,婆婆直挺挺地躺在厕所里,说话正常但满脸涎水,左半身麻木已不听使唤。“奶奶!”三个孩子哭成一团。田姐俯下身和丽萍一起用力抱起婆婆。赵斌跑上楼,“大娘,别怕,我来了!琦琦刚打完手机说奶奶摔倒了,快,我来,上医院!”赵斌抓起老人的双臂背着下楼,车子急速行驶着。

挂号,作脑CT,磁共振。第一个噩梦尚未结束,第二个噩梦又要重新梦魇,丽萍的心撕裂般疼痛,极端绝望无助的恐惧的眼泪,灼热得快要溢出眼眶,她倔强地一把抹掉。

片子出来了:脑出血,出血点在右脑,会压迫左半身神经,导致左半身偏瘫。但因年龄太大身体又胖,很不容易恢复,恐怕会终身卧床,但不影响说话。

丽萍的头开始眩晕,天旋地转视野茫茫:“大夫,我求您了,给我妈用最好的药!”

医院的走廊里冰冷冗长,丽萍坐下来,调整一下绝望混乱的情绪。

“妈,医生说您没啥大事,就是血压不稳,咱好好听医生的话,打几个吊瓶就好了。”

三姨来了,脚步散乱蹒跚,她轻轻地为熟睡的婆婆掖了掖被角。

“哎!我们家就我们姐仨,大姐早些年就走了,我和二姐相依为命!”她习惯性地摘下眼镜擦拭泪水。

“三姨,都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我妈。”

“萍啊,别看我不经常到你家去,但你婆婆到我那儿老说你好。作为媳妇,你已经是十个头的了,冬强一去好几年,不但不给家里寄钱连个信儿也没有,日子能过成这样,难为死你了!”三姨在家人的陪同下,恋恋不舍地离开。

婆婆睁开惺忪的双眼,环顾四周。

“妈,这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咱在这儿住一些日子,打打吊瓶就没事了。”

“那得花多少钱哪?两个孩子上学还得用钱呢!”

“妈,花不了多少钱,赵大嫂帮忙找人给咱们打折了,昨天冬强又寄回钱了,足够了!”

“啊,那还行!”一句善意的谎言足以让老人烦躁的心平复下来。

吊瓶一个接一个地打着。赵斌一直陪在老人身边,给老人按摩腿,倾倒尿袋。丽萍心里充满无限感激。下半夜了,赵斌已躺在空床上睡着了。丽萍呆呆地坐在婆婆床边,心里无数遍哭喊:冬强啊,老公啊,你快回来呀!快回来!你的老妈病重了!我承受不了啦!

天亮,大明夫妇来替换丽萍和赵斌。车里,丽萍的头后倾,一句话也没有。

“萍,你先睡会儿,我慢点开。”

丽萍坚持的底线终于崩溃,“大哥,老天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为什么要让我的两个妈承受这样的痛苦?为什么?冬强一去好几年连个准信儿都没有,孩子又小,俩妈又都这样了,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承受不了啦!”

平日明媚的女人一下子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听之,让人揪心颤栗。

赵斌急忙把车停在路边,“哭吧,丽萍,哭出来就能好受些。”

“大哥,你信佛,你说我前世造的什么孽呀,怎么有这样的报应?医生说我婆婆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丽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天塌不下来!”赵斌流泪了。

凛冽的寒冬,风雪交加的早晨,丽萍在亲人的车里肆意地哭得稀里哗啦。

丽萍昏昏睡去,头已斜到赵斌的肩上,他挺直了腰,上身稳稳的,车速慢了下来。一种欣赏,怜惜,敬慕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能为如此善美的女人遮风挡雨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人一辈子可能会忘记那些陪自己笑过的人,但绝不会忘记那些陪自己哭过的人。多年后,丽萍仍会清晰地记得那个冷峭的寒冬,有亲人陪伴的肆无忌惮的宣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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