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面色沉静地说道：“楚伊，有我在，不要害怕。”

胡楚伊原本不是这么软弱的人，可是她是知道韩晓手段的，想到她的巫蛊之术，不免瑟瑟发着抖，“可是到底使我们算计了她……”

高湛仍是嵬然不动，他的声音平稳不起任何波澜，却在这个黑夜给了胡楚伊最大的安定，“所有错都是我造成，就算有罪孽也会我背着。楚伊，我不会让你在黑暗中一个人走。”

胡楚伊纵身扑入他的怀中，而内心的恐惧一波浪一波浪，终究是被高湛渐渐抚平，终于不再恐惧。

高湛牵着她的手穿过浓重的暮霭，一步步走向月色融融，当他们走到清和阁的时候，高湛轻抚她的后背，嘴角一努道：“你听，纬儿在哭呢。他就是我们的希望，我们血脉的延续，我们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他，我们可以承受一切罪孽，这么想着你就不会害怕。是不是？”

胡楚伊聆听着这黑暗中传来的响亮的哭声，想着自己生下这个孩子的种种挣扎和不易，自怀着他起她的担忧就超过了欣喜，她对自己的这桩婚姻尚是不能确定，又哪里敢承担这个孩子出生的责任，直到这个时候她方才感觉到为人母的那愉悦和责任来，她眼底泛着泪光，说道：“那是我们的孩子，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夫主，你听他哭得多么可怜……”

高湛拉着她的手走进清和阁，紫笙将高纬抱给他们，烛光下他们看着高纬柔嫩的面庞，都流露出爱怜横溢的神情。而胡楚伊终于破涕为笑，倚在高湛怀里，望着高湛的笑脸，心里也渐渐泛起柔和的情愫。

这般的平和日子到底没能维持多久，当胡楚伊听到宫中的圣旨，宣召各位王爷的女眷入宫，她心登时沉若无底深渊，疾奔到月轩阁，却只看到高湛手中的狼毫笔亦是落在了宣纸上，染了偌大的墨迹。她感到无比的害怕，就如同那晚寻不到出路的恐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皇上……皇上，他想做什么？他是挟持各府女眷以做人质么？还是……”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就算是高洋的初衷不过是为了挟持女眷作为人质，可以他现在性情的起伏不定，又难说不会遭遇到什么样的羞辱。

高湛森然望了一眼胡楚伊，说道：“这怕是皇上在试探我们的忠心了。楚伊，就当为了广平王府满门，你便——去吧！”他眼底亦是泛红的，可是他的面容仍是决绝，言语中没有丝毫回转余地。

胡楚伊心里空落落的，便是她明白哪怕她最终除了入宫无路可走，哪怕高湛最后亦是毫无办法，可是至少他能为她撑起一方屏障，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毫不犹豫地就将她推入了虎口，她的心乍冷还凉，对于这个男人到底还是失了望，而性子里的倔强便又涌了出来，她厉声道：“不，楚伊宁死也不入宫！”

高湛的声音是软弱无力的，“怡君——怡君也随你入宫，她与皇后私交甚深，想来能护你们自身安全。”

胡楚伊面色遽变，冷笑道：“连夫主都不能保臣妾平安，难道尔朱怡君可以么？皇后走到这一步，怕已是自身难保！夫主，怕在你的千秋伟业面前，我等弱质女流都是可以牺牲的吧？当年你能眼睁睁看着兰儿被毒死，那么今日臣妾不过去得皇宫，却又算的了什么是么？”

高湛听她说得刻薄，亦是动怒，可是他触到胡楚伊眼眸中的伤痛，亦如万箭穿心，只是所有情感都比不得他这么多年的部署，他在最后一搏，已容不得自己的感情用事，“扑”地一声他竟是双膝跪下，双眼直勾勾地望向胡楚伊，说道：“楚伊，我便为了我王府满门——求你，可以么？”

胡楚伊心儿骤软，便是感到再是屈辱和酸楚，却也拒不得高湛的这般乞求——她原本就是拒绝不了这命运的，她昂得高高的头颅只能低了下来，哀泣道：“这是命，楚伊也就认命罢！”

当胡楚伊和尔朱怡君拾了华丽的裙摆登上宫中的仪帐马车时，她不知道高长恭一杆银枪，逼得那么狗仗人势的内侍近监不敢靠近兰陵王府，他护得郑氏主仆先走，正要随着他们便离开邺城时，他忽而听到九叔的名讳，便猛然转身，逼问他们道：“你们说广平王？他的家眷是不是也被逼入宫了？”他想起皇上几次看胡楚伊的眼神，心中亦是担忧，便呵斥道：“他们马车在哪儿？快带我去！”

郑氏好不容易从这些人的爪牙里逃了出来，哪里还会让高长恭重入虎穴，只攥着高长恭的衣摆哀哀哭泣，“夫主为了维护臣妾清白，已然是和皇上作对。这般回去，哪里还会有命在？夫主便随臣妾到臣妾父亲的领地上，方才能护自己一命啊！”

高长恭又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凶多吉少，可是他想到胡楚伊也陷入了郑妹一般的境遇，想到自己曾经对她的誓言，他绝不能像一个逃兵一样就这样舍她而去，他回头对郑氏澹然一笑道：“放心吧！我二叔虽然有时候做事难以常理推断，可是他这人却也是心软的，对于至亲不会赶尽杀绝的。我的亲近卫队会护你安全到你父亲领地，待我去救了九娣，我就会找你！”

郑妹见她神情坚决，纵然再多担忧和不舍，却也只能叮嘱道：“夫主……夫主一切小心。”

高长恭喝令他的左右侍卫：“你们护送夫人安全到达她阿父那里！若有闪失，提头来见！”而他向郑氏微微一笑以示抚慰，自己则调转马头，风驰电掣一般往王宫方向奔去！

高湛的夺位阴谋能否得逞？和士开在这场政变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高演家族是否会被血洗？

高长恭能否救得胡楚伊？

胡楚伊的感情又将何去何从？

——敬请期待《惊鸾恨》第二部《邺城惊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