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纸婚约，就能请动长空凉。刚到临平时，无颜就考虑过自己的亲事，卢老提供的名单有朝中大员的公子或者新入仕的官员。她会给他们地位，他们则要有能力和百分百的忠心，这样才公平。朝中大员提供的帮忙其实并不让她看重，他们都老了，没有能力再继续占那个位置，她也没发现哪位新进官员有突出的才能，百里朝靠他们还不够。武将那边，她倒不担心，浮遥很有潜力，马将军手下的将士也都不是泛泛之辈。百里缺少的不是武将，而是像长空凉这样的谋士。画中的女子不管是不是她，仗着能让他在意的容貌，她可以相信他，至于他的才能，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她要烦恼的，就是反对她成亲一直在她脑中闹个不停的蛇灵。

“不准成亲！我不准！”

他在她脑中喊了一个下午，无颜开始想不理，但他好像不会觉得累，一直在大叫，扰得她不得安宁。桃绮一直想到街上逛，无颜带她来本来是想送给长空凉，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她不想出门，就让黑子陪着桃绮逛街，黑子怕无颜有危险不敢离身，被无颜下了命令才敢离开。两人也没有在外面逛很久，无颜一个人呆在房里，被蛇灵吵得受不了，索性闭目养神。蛇灵见她不回应，火气上涌，从她的胎记里钻了出来，化成巨大的黑影，将她包在里面。

“我说了，不准你成亲！”他冷冷命令道。

“为什么？”她望向笼罩在眼前的黑暗，目光中现出冰冷。

从黑暗中凝出真身的黑影，任性的眼盯着她，“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们不是在一起吗，你一直在我体内。”

“这不一样。”他说的并不是这个。黑暗化开，聚成影练绕着她的身子，“如果你跟他成亲，我就把你带走，再不让你踏入尘世。”

他的法力变强了，无颜暗想，沉下目光，“如果敢阻拦我报仇，哪怕是你，我也一定会除去。”不管是人是妖，她都不放过。

“你想杀我，要赶我走吗！”他的声音变得尖细，缠着她的黑影慢慢收紧。

无颜觉得腰身收紧，指尖滑出银针，划向缠着她的影练。蛇灵散开身体，现身站在她面前，还是少年的面貌身后拖着长尾系着她的身体，平时娇蛮的模样多了几分杀意。

“你敢跟我动手！”他冷冷控诉道。

“又不是第一次。”以前练功的时候两人常动手，但这次不一样，无颜也知道，却没有任何愧疚。是他太任性了。

“好，既然你要跟他在一起，想要他帮你，以后就不要再让我帮你监视别人。你去成亲吧，说不定我还会送份大礼给你。”它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回到她的体内。

无奈地收回手，无颜垂下目光，回到原处继续闭目养神。当初说要帮她的是他，的确跟蛇灵合作，她复仇方便了很多，但是这不也是为了他吗，等她的怨气平息了，他也就自由了。那个时候，失去仇恨之心的她，任他处置也可以，她想象不到那样的自己，也不知报仇之后要做什么。蛇灵不再吵闹，她的世界也失去了声响，心跳的回音显得空旷，这个声音曾是她最爱听的。活着的声音，杀人的时候，盖过所有声音，惨叫声、碰撞声、枪声……都被心跳声掩盖了，她的世界只有自己。有个人进来过，又走了，剩下一个影子在她心里，积成巨大的阴影，让她的世界被黑暗掩埋。黑暗中唯一的真实，就是自己的心跳，她活着，她要报仇。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候，她到渡口等长空凉。他如约而至。

“安儿要陪我一起去，我腿脚不便从小由她照顾。”他坐着轮椅，身后跟着安儿。

“好。”无颜点头，没有在意安儿眼中的气恼。

等无颜上船后，安儿轻松地抱起长空凉到了船上，再下船拿轮椅。渡口的人都停下来看她，被她的怪力吓到了。桃绮好奇地打量着安儿和长空凉，她昨天没有看到传闻中的长空公子正失望呢，原来传闻的人身边真的有奇人异士。仔细观察安儿和长空凉的动作，她恍然大悟般地说：“怪不得要带上她，原来是一对呀。”

安儿黯下目光，转头看向别处。长空凉有些尴尬地看了无颜一眼，以为她误会了。无颜倒没有多想，她和长空凉的亲事还没有跟两人说，也难怪桃绮敢乱说。

走到长空凉的轮椅旁边，她按着椅背道：“这个人，是未来的驸马。”

“哦……咦……”桃绮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转头问旁边的黑子，“驸马是指公主将来的夫君吗？”

“是。”黑子无奈地说，也拿她没办法。

“怎么办，我还跟菊清姐姐打赌说，驸马一定是许太常家的六公子呢。不过菊清姐姐也没猜对，她说许六公子虽然俊秀，但不及何二公子坦诚，她以为会是何二公子当驸马。”她自言自语地说，声音却不低，足够他们听见。

怕横生事端，他们是包船回临平，幸好船上没有别人。安儿皱了一下眉，仔细盯着无颜，如果她不是真心喜欢公子只是为了利用公子才提出成亲，她可不答应。那张冷淡的脸，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了桃绮一眼，无颜心里想的是早点把桃绮安排到别处去，留在身边实在麻烦。

“在下是不是阻了公主的好姻缘？”长空凉淡笑地问，压着心中的内疚，他是不是逼迫了她。

没等无颜回答，安儿就等不及说，“公子怎么会这么想，世上没有比公子更好的人了。”

可是凉不是想从安儿那里得到答案，她也明白了，就算无颜不是真的喜欢公子，公子也放不开手。

伪装了十五年，无颜已经厌烦了，不想说谎，也不想否定他，只有模棱两可地说：“我没有好姻缘。”无爱的人，哪来的好姻缘。

“有的。”长空凉肯定地道，嘴角微微上扬，他就是她命定的那个人，是她最好的姻缘。

“长空公子比许六公子还好看……”桃绮看他的笑看呆了，愣愣地站在那里。

“你看什么，口水都流下来了。”安儿骂道，把一肚子的火发到桃绮那儿。

“真的吗？”桃绮连忙擦了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平时不是这样了，都是路上只能看着黑子的缘故。”

在一边不出声的黑子无故被她说了，不由转开头，装没听见，心里却想自己是有多丑。

这个女人还真是个麻烦，把她配给黑子也不错，无颜暗想。

安儿翻了翻白眼，推着长空凉进了船舱。时至深秋，外面太凉了。无颜也入了船舱，桃绮别的不好，该做的事还是会坐，无颜刚坐下，她就倒了热茶来，还把骊山买的许多点心献宝似地拿出来。

“这些是公主的，其余的姐姐也有。”她拍着手，把点心推到无颜面前，“公主快尝尝，这些很好吃的。”

无颜不喜欢甜食，在桃绮期盼的目光下吃了一个，实在不想再吃第二个，便把点心递到长空凉面前，“你也尝尝。”

“是呀。”桃绮把期待转到长空凉身上，帅哥的魅力最大，她连公主也顾不上了。

“谢公主赏赐。”他温和地说，嘴角暗藏着羞意。

他应该真的对她有意思，无颜暗想。人的感情很复杂，她不想深究，就像她不想知道为什么赫连笈会喜欢她一样。和那个人相同的人，竟然喜欢着她，最后却还是会像那个人一样放弃她，真是悲哀，幸好这一世，她对他无情，幸好这一世，她只有恨。

原来她不喜欢甜食，长空凉拈着点心想，尽管是她不要才给他的东西，他还是觉得幸福。这种因小小悸动化开的甜蜜，能让她也知道就好了。从现在开始，到他死为止，哪怕只有一次，他希望能看到她幸福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