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爱人亲密，恍如梦镜的快感，散乱在阳光灿烂的早晨。侧过头，睡眼还未睁开，凉就寻觅着她的位置。伸手发现应该躺在身边的她没有在，他一惊，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床帘才算安心，至少不是做梦，他跟无颜真的成亲了。甜蜜的笑爬上嘴角，心里有纠结着，为什么她不在，他别扭地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该是这么情绪化的男人。

“你醒了。”屋内传来的声音提醒着他，凉转过头，看到她从镜前站了起来披着乌黑的发坐到床边。

安儿屈着膝盖站在旁边，阴沉的脸没有一点喜色。无颜似看不到，自然地从她手上拿过凉的衣服替他穿戴。

“公主……”怕委屈了她，凉按着她的手，想到晚上的事，又急忙缩手，微微低下头。

垂下的眼，睫毛好长，无颜想，手上利落地替赤身的他穿了一层里衣。“要快一些，还要去太庙。”

“是。”他应道，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不知是什么时辰。心里有些急了，他竟然睡得这么沉，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起身，也不记得昨天是怎么睡着的。

脸上持续高温，安儿服侍他起身，无颜回到镜前梳妆。派人收拾床铺的菊清，微微红了脸，屋里皆是暧昧的气氛。正好桃绮带人送茶进来，她记得洞房会有落红，在意地朝床铺上看了一眼，在红色的床单上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些奇怪的痕迹让她觉得奇怪。

“为什么床单上会有鼻涕？”她小声问旁边的荷香。

荷香面上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连这个都不知道！”

“什么呀，不知道我才问的。”她的声音大了一声。

她的声音一开始所有人就都听到，大家只当没有听见。凉紧抿着唇，压着过快的心跳，他快要不能保持平静了，那些羞人的画面不断从脑中冒出来，不知道要怎么抛开。

“用些早膳，昨天都没有吃什么。”无颜说，从镜中看到他已经穿戴好了，而她脸上的妆容在梅洁的手下也快完成了。

看了她一眼，他发现她换了妇人用的发式，胸中一动。要早点习惯才行呀，他羞赧地想。坐在餐桌前，他空着的胃饿了起来，安儿盛好了粥放到他面前，他却没有动，目光一直飘向屋内的无颜，直到她站起来，他才移开目光，紧握起拳等着她靠近。她自然地坐到他身边，不知道他的心跳声在脑中轰鸣。

“多吃点。”她夹了一只点心放到他碗里。

“谢公主。”他努力保持着镇定，目光却不敢看向她。

桃绮几个互相递了眼色，欣慰地笑着。安儿仍臭着脸，却不得不认同无颜。用完早点，两人匆匆赶到宫门，勉强在时辰内赶到。所有大臣都在，只是脸色不好，尤其是年老的文官，似乎快要站不住了。勤治的脸色也不好，不敢抬头看无颜，甚至不敢靠近。怕她在意，凉握了一下她的手，她低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如既往冷淡的目光提醒着凉，她是个无情的人，他目光微黯，默默收回手。他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能为她做些什么，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一连三天繁琐的仪式，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折磨。对无颜的恐惧在之后接触中淡下来了，他们因她的冷淡平静，将恐惧转化为敬畏。女子适应地比较好，菊清她们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态度，没有亲眼看过血腥场面的桃绮只觉得无颜厉害，并没有怕她。有没有成亲，有没有杀人，无颜都没有变，她仍跟桃绮初见的时候一样冷淡，好像对什么都不介意。那样活着好没意思，桃绮常想，活着竟没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跟什么都喜欢的她完全不一样。不过也不重要，她只要记得无颜是她的主子就行。四人中，她最常出错，那天在祭台上也是。懊恼地揉着腿，她只是不小心，论用心并不会输给别人。安儿跪了多久，她也要跪多久，让她不服气的是安儿隔了半天腿就恢复，她过了三天，膝盖还疼着。

“听说你跪了一夜？”忽然从她身后响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正坐在栏上，吓得差点摔下来。

“小心。”黑子扶住她，怎么她总会出状况。

转头见是他，桃绮的表情变化着，都怪公主从骊山回来的船上好端端地要替两人牵线，黑子当场拒绝了，令她生了一夜闷气，后来她就开始在意他的行为。真奇怪，为什么她要在意，呕气地推开他的手，她弯着膝盖却不肯输了气势，把背挺得笔直。

黑子知道她气什么，当时是他答得太快了伤了她的面子，即使过了这么些日子，他的回答还是一样的。从怀里拿出一瓶药，他放在栏上，“这是上好的伤药。”

“我才不要你的药呢。”她背过身哼了一声。

心下无奈，黑子转身离开了。等他走远了，桃绮嘟嘴拿起药瓶，扬了几次想扔又扔不出手。这个男人真可恶，她想，嘴角却微微上扬，听说他被封为羽林中郎将，负责后宫的安全，以后应该能经常见到。她可没有高兴，她最讨厌见到他了，她负气地想。

在三天里，无颜除了忙各种仪式，还重新调配了宫中的兵力，凉也提供了新人的名单供她选择，不久百里官员会渐渐发生变化，新的势力一点点渗入朝中，取代不能起作用的老臣。他们是凉选的人，是他为了巩固无颜势力提拔的人，无颜跟卢老打了招呼，放手让他去做，心里却想蛇灵能重新帮她。她无法相信身边的人，越亲近越不能相信。成亲那夜的意外，让她看到百里的薄弱，这个样子怎么跟赫连抗衡。派来刺杀她和凉的人，已经确定是绵延了，浮逍找到客栈时，绵延早就离开。她以为他会一蹶不振，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计谋，真是小看他了。人果然是不能完全看透的。此刻在她身下的男子，她是否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不会背叛呢，聪明如他，想要假装实在太简单了。

“无颜……”他轻扶着她的肩，微弱地抵抗她的靠近，连续三天他都沉溺在欢娱中，想说的话一直没有出口。“我……我有事情要说。”

“什么事？”她停下动作，平静地看着他。

心冷了半截，他早就意乱情迷，她却毫不动情，这样的感情算对等吗。“你不跟我……也没有关系。如果你还没有喜欢我，就不用勉强自己。”

“你不喜欢？”她问。

“不是……”他脸上烫了起来，怎么可能不喜欢跟自己的爱人缠绕，“你顺着自己的心意做就好，不用顾虑我和我们的关系。”

“明白了。”她从他身上离开，漠然躺在他身边，有心想尽自己的义务，原来竟是白费的。“你一直想说的就是这个？”

“不是。那天婚宴，我看到你手上拿着不同一般的武器，如果没有看错，上面缠着妖邪的气息。这几天我也发现你体内有一股妖气。以前迫于无奈，你要跟妖邪扯上关系，现在开始我会帮你，所以让我把你体内的邪气驱走吧。”

驱走？她目光微冷，“不要。”她还需要蛇灵的力量。

“妖邪本来就不能与凡人共存，它呆在你的体内，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为免将来出事，还是把它驱走……”

“这件事，你不要管。”冷漠地打断他的话，她侧过身按着脸上的胎记，十五年的时间对人来说并不短，如果没有蛇灵，她根本报不了仇，当初也说好了条件，反正都是不重要的东西，报了仇，身体也好灵魂也好，它要拿走就都拿走吧。失去了仇恨，她不知要怎么活着，倒不如就此结束。

既然她不肯，他也不再说什么，护她不受妖邪伤害就是了。面对她的背，他寂寞入睡，心里却踏实些，至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让她受到束缚，只是他没有想到因为他的话，无颜重新考虑了两人的相处方式。既然他说用不着亲密，她也没有必要坚持。

夜里，凉呆在隔壁小院的房间时。公主跟驸主本来就有各自的院落，因公主地位尊贵，成亲三天后，两人可以分房住，除非公主属意，驸马才能住到公主的房间。

“公主，要把红灯笼挂起来吗？”荷香拿着灯笼请示，若挂起灯笼就是公主同意驸马进房，两人相敬如宾，荷香想，公主一定会同意挂灯的。

“不必了。”她冷淡地说。

她们心下吃惊，却不敢多问，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新婚才三天，两人怎么会分房睡。站在院门口等着信号的安儿，直到无颜屋里的大灯灭了，才确信她真的不让公子来。为什么，她不平地想，公子哪里不好了。虽是这么想，但她还是有些许欢喜。凉还在案前忙碌，发现她进来了，才发觉在这里呆了许久。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整理未完成的折子，心想是不是放到明天做。

安儿迟疑了一下，“公主已经睡下了，公子是不是也早点睡。”

心下一沉，他撑着笑淡淡地说：“再等等，我还有事没有处理完。”

整理好的折子重新放下，他翻开最上面一个仔细阅读，脑中的念头却按捺不下。她原来连同房也不喜欢，也对，她本来也不喜欢他，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想到灯笼的事。看他如此落寞，安儿心下不忍，恨恨地跺脚。

“公子，我就把她叫起来，让她接公子过去。”

“安儿！”他沉声阻下她的动作，轻叹了一口气，“这种事强求不得，你也不要太在意了。”

“公子……”安儿不平地皱眉，心里把无颜骂了个遍。

“新婚三天，就独守空房了吗？”蛇灵得意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原来成亲也没什么好紧的。

“上次行刺的事，为什么不通知？”她冷声问，并不转眼看他。

他一下子失了气势，小心地说：“反正你不会死，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是只要活着。”

“我知道，不会有下一次了。”他撒娇道，开心地环着她的腰，只要她还想要报仇，就需要他的力量。在长空凉和他之间，她不是已经选择了他，能伴她左右的只有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