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高小离睁开眼便想起王大明的话，祝市长的追掉会要在殡仪馆举行。

高小离并没亲眼见过祝玉屏本人，他只在电视上见过，以及听人闲聊过她。说祝玉屏副市长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她一辈子单身没结婚，她不结婚并非她人长得不好看，反而她是个标准的北方美人形象。

高小离曾经设想过，祝市长不结婚，或许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像她这样成功的女人，很多男人未动心之前，先有了强烈的自卑感。但凡是美人，总不缺乏追求者。高小离在专案组里就听到过这样的一个说法，省里有个领导为了能与她结成伉俪，不惜与老婆离了婚。另外一个市的副市长追求了她半辈子，至今没结婚。

高小离每当听到这样的传闻，心里就会蹦出来一个成语——红颜祸水。

祝玉屏是不是红颜祸水，高小离不敢下结论。但他想亲眼一睹她芳颜的心理却越来越强烈——哪怕她已经是个死人！

殡仪馆在城外，选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高小离当老师的时候曾经带着学生去过一次，打出来的旗号是感受一下生与死的距离。

他没坐公交车，狠狠心打了一个的。

司机听他说去殡仪馆，叹道：“今天是祝市长开追悼会的日子，衡岳市可惜死了这样的好市长。”

高小离好奇地问：“你怎么晓得的？”

司机道：“今天坐我车去的人已经不下十个了，多么好的一个领导啊，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开发区啊！她对衡岳市的贡献，我们本土干部怕是一百个人绑起来也够不着她一半啊。可是为什么好人偏偏命不长呢？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回去跳楼自杀呢？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她还会怕什么啊？”

高小离微笑着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机一本正经地说：“我怀疑是谋杀。是对手谋杀她的。你没听说过，今年是换届的年吗？祝市长是衡岳市未来市长呼声最高的人选啊。”

高小离笑骂道：“胡说八道。”

司机被他一呵斥，便不作声了。沉默地开他的车。走了没一会，又忍不住说：“领导，我的看法也许不对，不过我还是想说，衡岳市要是多了几个像祝市长这样的领导，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肯定要好过很多。”

高小离没搭理他。出租车司机就是个江湖职业，每天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各种观念层出不穷。他们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却是最喜欢关心国家大事的人。每一个出租车司机都是一座城市的记忆，他们的足迹能将一座城反复踏上几百几千遍。

殡仪馆的温度似乎总比外面要低几度。高小离一下车，浑身便不由自主地抖索了几下。

祝市长的追悼会设在第一馆。这个馆通常不给普通百姓开放。大厅很大，足以容纳上千人。

当中墙上，苍松翠柏之间，悬挂着祝玉屏的巨幅画像。她面带微笑，眉眼间流露出女强人的坚毅和不屈。

玻璃棺材里，一面鲜红的党旗下，躺着祝玉屏略显单薄的身体。她峨眉微蹙，心头似乎缠绕着千千结。灵堂里哀乐低徊，肃穆而悲哀。

高小离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近去。

追悼会还没开始。灵堂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高小离留心了一下，除了各单位派出来的吊唁人员，绝大多数是普通平头老百姓。

王大明说过，主持今天追悼会的是衡岳市委张书记。高小离就有些想不明白，张书记还在省疗养院养病，他会为了祝玉屏的追悼会而亲自到场？

上午九点，追悼会正式开始。

高小离夹在吃瓜群众中间，眼睛看着追悼会会场。没过多久，先出来两排装备整齐的警察，将人群隔离开来，留下中间一条通道。

不一会，领导出来。走在第一的赫然就是张文志书记。在他身后，紧跟着像白面书生一样的市长霍晓佳。

张书记神情庄严肃穆，缓步而行。他身后的霍晓佳却抬头四处张望，偶尔与人群中的某个人颔首致意。

没人鼓掌，没人欢呼。除了哀乐，再听不到丝毫杂音。

高小离手心里开始冒汗，书记市长一起出席追悼大会，由此可见祝玉屏副市长的份量有多重。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有些人高小离在电视上见过，知道是市委市政府的头头脑脑和各局委办的一把手，大多数人高小离觉得面生。

他的眼光突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仔细一看，还真没错，是严芳香。

严芳香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胸口带着一朵小白花。脸上戴着墨镜。没错，是墨镜，将她的一张俊俏的脸掩藏在墨镜之后。

高小离差点叫出声来，他看到了她，她却没看到他。她正跟着张书记这群人缓步走向追悼会主场。

张书记亲自宣读悼词nbsp;，他语调低沉，声音悲切。字字句句落在人心，让灵堂里响起一片抽泣声。

高小离凝神听着悼词，感觉到整篇悼词对祝玉屏副市长的评价非常之高。他不由暗自舒了口气，这篇悼词基本属于盖棺定论的结论。祝玉屏副市长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追悼会的时间不长，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最后瞻仰一下祝玉屏的遗容。过后，这具原本活色生香的尸体就该进入火化炉，走完她人生最后一个旅程。

高小离不觉悲从中来，眼眶不由自主湿润。心里感叹道：“人生不过如此！”

追悼会刚完，张书记一行人便匆匆离去。高小离紧走几步，悄然走到严芳香身后，低声叫了她一声。

严芳香惊异地回头看着他，狐疑地问：“你怎么来了？”

高小离示意她到一边说话。

严芳香摇摇头说：“现在不行，我要跟着一起回市里去。市委马上有重要会议要开。”

高小离不屑地说：“你又不是领导。”

严芳香双眉一皱，轻声叱道：“我不是领导怎么啦?高小离，你什么意思？”

高小离心里不爽，将头扭过去说：“没意思！”

他掉头就走，任严芳香在身后低声叫唤着他。

严芳香寸步不离张文志，已经让高小离感觉到了不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