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友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让高小离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理顺了。

衡岳市一把手张文志，与二号人物霍晓佳是有宿怨的一对人。当年的两个人都属于青年才俊，是芙蓉省委年轻干部队伍中的翘楚。张文志从担任省委一号首长的秘书开始，仕途一直顺水顺风。而霍晓佳先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因为一篇关于改革的论文而被发现赏识。霍晓佳被一号首长慧眼识珠，提拔到了省发改委当了副主任。两个人在省委算是并驾齐驱，相得益彰。

张文志先放地方，张文志一到地方，毫无悬念就是地方的一把手。霍晓佳后两年才下到地方，而且还不是一把手，都是从副市长开始做起。

本来两个人在仕途上没有太多交集，也不知首长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将两个人放在一起了。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古训。事实上确实如此，从霍晓佳担任张文志的副手第一天开始，两个人的矛盾就呈现白热化状态。

省委首长曾经说过，强强联手才会更强。在省委首长的心目中，张文志和霍晓佳都是难得的人才。如果两个人配合得好，造就一代神话指日可待。

问题这世界上的人，眼睛里都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比如霍晓佳，心里就一直不痛快，凭什么张文志每到一个地方都是老大，而他，再优秀也只能做他副手？取而代之是霍晓佳一直挥之不去的想法，为之他在市委会议上公开宣布，党政要分开。

市委书记张文志只能管意识形态和党建这一块。作为市长的他，要全盘掌控经济发展和政府事务。尽管张文志在会上没表态，霍晓佳心里还是明白，张文志不会放手。

张文志调到衡岳市来时，霍晓佳已经在衡岳市当了两年的市长了。张文志在没来衡岳市之前，只是芙蓉省相对偏远贫穷的一个地区的市委书记。而霍晓佳虽然只是衡岳市的一个副市长，在省委的地位却丝毫不比他低。因为衡岳市是大市，而且在衡岳市当官的人，都认为是最有发展前途的。

霍晓佳在常委会上公开夺权，让张文志心里很不舒服。衡岳市大小官员也从那次会后，各自暗中选边站队。

一个地方的政治生态复杂，首当其冲的就是企业。

作为衡岳市的首富王礼，他必然就成了两个人争夺的对象。因为只有掌控了经济大权，才会有话语权。这其实与每个家庭都一样，但凡是家庭里的顶梁柱，他的话语权就特别强大，容不得任何人质疑与反对。

在张文志没来衡岳市之前，王礼与霍晓佳是一对绝佳的政商搭档。霍晓佳认识王礼，是在衡岳市政府举办的一次招商推介会上。时任开发区管委会的祝玉屏将王礼介绍给霍晓佳时说过一句话，王礼先生的影响力，能够颠覆衡岳市所有老百姓的认知。

打个比方说，王礼在房价这一块，确实有翻云覆雨的本事。衡岳市地产界，王礼就是一块晴雨表。王礼公司房价的波动，直接影响到其他房地产的生存与发展。即便是外来的大地产商，在衡岳市这块土地上都得看王礼的脸色行事。

作为认识霍晓佳的见面礼，王礼将他最好的楼盘送了一套给霍晓佳。但霍晓佳并不领情，他顾左右而言他地提醒王礼，他是市长，祝玉屏的副市长。副市长都能在潜龙山庄拥有一套别墅，作为市长的他应该怎么办？

王礼在这件事上看出来了霍晓佳的贪婪。即便他每月都会按时送过去一笔巨额资金让霍晓佳支配，但霍晓佳还是没放下手来。到后来王礼才发现，霍晓佳觊觎的不是一点钱，而是觊觎他的公司。

他将自己的担心给祝玉屏副市长作了汇报，当即让祝玉屏拍案而起。

就在祝玉屏要与霍晓佳摊牌的时候，祝玉屏突然纵身一跃，所有秘密都随着她这一跃而从此再无天日。

高小离理顺了这套关系后，担心地问：“这么说，一切都是霍市长在背后捣鼓？”

王家友苦笑一声说：“他不需要站在前台，前台只要派出他的狗就行了。”

“夏利发？”高小离吃惊地问。

“他算什么？他在霍晓佳的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谁是他的狗呢？”高小离问道。

“具体指哪一个，我说不好。但你能感觉出来有一股势力。”

高小离哦了一声，摇摇头说：“真复杂。”

王家友笑道：“高才子，表面上看确实很复杂，其实只要抓住一个核心你就明白过来，一点也不复杂。所有这一切，无非都是经济利益在作怪。一个人不管官当得有多大，他背后必须都得有一个坚强的经济基础。没有经济基础的支持，这个人走不了多远。”

高小离心里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无非是指当官的人背后都得有个愿意出钱的金主。要不，前进道路上遇到阻碍，靠什么去清理打扫呢？

聊了大半夜，高小离突然醒悟过来，迟疑着问：“家友，你说了这么多，我就在想一个问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啊？”

王家友轻轻一笑说：“你要觉得没关系，你就当故事听。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到时候遇到事情了，说我没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我要选边站队？”高小离狐疑地问。

“你选不了边。”王家友似笑非笑地说：“你从进了纪委后，注定你就没办法选边站队了。何况现在还有个严芳香，你能选边站队吗？”

“为什么？”

“因为严书记是衡岳市唯一不选边站队的人。因此，他也是他们最想拉拢的一派人。其实像严书记这样的干部还很多，大家都不想惹事，只是有时候迫于形势，说几句违心的话也不必当真。”

“从今年开始，选边站队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了。”王家友说：“都说张文志书记要上调会省委，衡岳市的一把手将由霍晓佳接任。如果这成了事实，将会是衡岳市老百姓的一大劫难。”

张文志要上调省委的消息，高小离也曾听说过。但时间过去了大半年还是没动静，高小离有些怀疑谣言是否真成了谣言。一把手升迁，二把手接任，这是很普遍的官场规则。问题是，觊觎书记宝座的不只是霍晓佳，还有一个死去的祝玉屏。

祝玉屏被视作芙蓉省的政治明星已经不是新鲜话题。从她担任衡岳市的副市长开始，她就成了民间流传最广的一个话题，衡岳市未来的当家老大会是一个女人！（未完待续）